作者：食草龙
她认定，和沽名钓誉的某些学者不同，空是多年以来第二位以俱乐部成员身份，向公司正式抛出橄榄枝的令使，有接替利尔他的可能性，必须好好维护。
而很多人都误解了黑塔跟公司的真实关系，与其说她带走艾丝妲之后是在跟公司合作，不如说是公司一厢情愿罢了，如果没有小站长从中周转，公司连黑塔的近况都搞不明白。
战略投资部——很多了解公司皮毛的人只看到了战略两个字，只记住了托帕是催债的，但忘了投资才是主要手段，托帕也不是只会催债。
“你过誉了，这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空尽可能地扮演好一个平易近人的天才形象，就像螺丝咕姆那样。
“诶呀，好一个各取所需，我最敬佩的就是您这般在商言商的人，您也是我见过最为他人着想的天才……啊，抱歉，不是冷落您，但我有其他熟人在场，请允许我也跟他们打个招呼——”
托帕告罪了一下，进一步丰富了空对她的印象——她不是那种只会对有权有势的人谄媚的家伙。
空能感觉出来这是一种并不令人厌烦的刻意安排，便单手外翻，示意她请便。
“艾丝妲，别来无恙~”
“托帕，好久不见！”
一股子浓浓的表面姐妹味儿溢了出来，小站长轻轻地跟女高管拥抱了一下：“真没想到你会赶着过节来我这里~我都没准备好招待你呢！”
这还是空第一次听见艾丝妲用那种腻人的声线去对付一个同性，话里话外的不怀好意让他背上鸡皮疙瘩不断冒出来。
“诶呀，这不是看你发了财，想问问我能不能也搭上顺风车嘛，要是能从你这儿问出点诀窍，我明年的P46升职就有希望了~反正我也不用回去过跨纪的。”
托帕适当地跟艾丝妲挤压过彼此的浑圆后，面上的笑容也变得越发精明起来。
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到身后坐立难安的那个家族子弟过。
对方既没有上来套近乎的意思，托帕看起来也没什么介绍对方的欲望，仿佛他就是个游离在氛围之外的透明人。
某种默契？不，空觉得，恐怕是因为自己出现在了月台上，导致他的某些计划被打乱了，现在正努力地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艾丝妲的舅舅来信中突出了他是个十足的蠢货，但他的儿子还真不一定遗传了他爹的弱智属性。
他恐怕是知道，空博士亲自露面给艾丝妲背书，那这一行是完不成他爹的嘱托了，他不便接触空，也不好按部就班地去问责艾丝妲，给他直接尬在了后面，只能祈祷“大人物”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空确实不太在乎他怎么样，也不想太过为难他，但身为他“亲戚”的艾丝妲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又怎么会随意冷落了家·里·人呢。
她眼珠一转，旋即拉着托帕的手不让她随意活动，乐呵呵地又对着那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小年轻打招呼道：“表弟！什么风把你也吹来啦~”
“啊，姐……我爹，因为你太长时间没回信了，让我跑一趟看看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困难……”
这少年只能从满脸“绝望”之中挤出一丝笑容，那神情就跟被猫逮住的耗子似地，生怕空多看他一眼：
“……令使阁下，您好，我是IPC战略投资部的塔尔·弗莱明。”
“你好，呃，其实我这次跟着艾丝妲一起来接你们，是想第一时间了解公司总部对于我跟艾丝妲签订的合同怎么看，是否认为有疏漏或者需要追加的地方，因为近期艾丝妲收到了很多封恐吓信跟署名耐人寻味的家中信件……想借这个机会核实一下。”
塔尔·弗莱明丢人的表现多少让空有点好笑，但他暂时还没有把柄落在空手里——只要不再给艾丝妲寻麻烦，空也就当他没来过。
“没有的，部门主管都认可那份合同的合法跟公正，只是希望能扩大一下生产规模，因为……您知道的，以合剂目前的产量，我们内购都是个问题。”
托帕赶紧抢过了话头，双手一扣，以一种非常符合刻板印象的生意人动作来回摩擦。
这时候她也不管礼貌不礼貌了，要是这个倒霉的少爷说错话被智识令使给惦记上了，别说石心十人，就是董事会也要脱层皮。
143.哥！我就知道你这里有货！
托帕其实是非常想立马跟塔尔撇清关系的，但她的情报来自对方的父亲，说什么艾丝妲挪用公司赞助黑塔空间站的物资，搭建她的私人关系网，还跟空博士勾兑后，打算绕开公司进行合剂私营。
虽然她对那个蠢货嗤之以鼻——比如合剂私营什么的。但她确实嗅到了足够的商机，账账也从这次事件中嗅到了金钱的味道，于是他们两个决定向主管申请一纸巡视组资格，到空间站来碰碰运气，谁知道刚落地就见到了令使本人，对方还差点把自己跟那个白痴少爷给打成同伙——
也就幸亏那个白痴少爷多少有点自觉，知道令使亲自出面保艾丝妲，事情的性质就变了，直接激流勇退，不然托帕现在就不是心底发寒隐隐后怕这么简单了。
“原来是这样，我们已经在想办法尽可能多地收集原材料了，如果博识学会能为贵公司开发出一些替代原材料，我们的成本还能进一步降低，产量也能跟上来。”
空满口都是成本、营收，他知道玩资本的高管就喜欢听这些东西，都已经形成皮层闪跳效应了。
在他听似说了很多提案，实则废话连篇之际，艾丝妲的表弟已经灰溜溜地挪回了穿梭机里去。
看起来他注定是要在船上过跨年了……不，说不定他会直接打道回府。
这种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我也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眼见没有空子可钻就很有逼数地“我不打扰，我走了哈”的剧情，跟空所期待的“请客斩首收下当狗”的发展背道而驰，更没有打脸的王道展开，这让他有些乏味，随即也不在乎跟随托帕的那些公司特派安保们对他越发微妙的注视，邀请她去艾丝妲的会客室坐一坐。
听闻空主动邀请自己去艾丝妲的办公室，托帕算是彻底明白了——投资部对空和艾丝妲的关系发展评估还是保守了一点。
不过这个女高管意外的有些纯情……空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从一些细微的动作感觉出来的……托帕应该是做了一些不那么和谐的职场牺牲准备，她好像在掏兜确认自己带没带“装备”，一脸老娘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的奇怪献身范儿。
……这真是身不由己的职场丽人典型啊，可能她之前工作还挺顺利的，直到撞见自己。
但空又没有那么同情她。毕竟如果她发现艾丝妲真的犯了错，而且好拿捏的话，估计也不会介意艾丝妲的表弟说些过分的话，顺便抠点儿好处出来……这就是公司人的生存之道。
艾丝妲很少用科员们最开始为她设计的房间，虽然豪华宽敞，但因为距离主控舱段太远了，她从不回这边休息，这里真就成了她专门会客的地方，在保持了一种微妙冷清的同时，也给托帕狠狠上了一波压力，让自知是来给别人来上眼药的托帕正襟危坐，向艾丝妲投去了一个带着几分认输意味的眼神。
“公司的信息收集还是断断续续的——虽然这不怪你，但托帕，你跟我舅舅搅合在一起的话，我可是真会生气的哦？”
艾丝妲用甜腻的声线说着令托帕冷汗直飙的话，敲打意味直接拉满。
“大小姐，我错啦！我只是想要跟号称‘最有商业头脑的天才’见一面，刚好有这个机会，塔尔他是顺带蹭上船的……真的不是我要勒索您！”
托帕突出一个能屈能伸，滑跪的速度让人很难相信她已莅临P45这个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等级。
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拉过来喝茶了，估计现在心底已经把艾丝妲的舅妈从上到下骂了个透彻——哪怕艾丝妲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管哪个女人叫舅妈。
“别紧张，托帕小姐，我们一向主张‘疑罪从无’，不过今天过去之后，你应该也知道跟谁混了吧。”
空说话时和蔼的语调像极了黑道大佬，主打一个真诚不做作，给还想“玩弄”一下托帕的艾丝妲都整不会了。
“是，以后我会多多在对董事会谏言时提及艾丝妲小姐的主张的。”
“这就对了。之前只是客套话，不过现在请容我重复一遍——欢迎光临黑塔空间站，托帕小姐。”
空就差拍拍托帕的肩膀安抚她了。
“既然来的是朋友，艾丝妲，我记得你说过想要散出去一些代理权给熟人。托帕小姐的等级好像符合你的要求？”
“她是很不错的人选。”
抛开立场不谈，艾丝妲还是比较欣赏托帕的，之前就提到过她。
空闻言继续装模作样道:
“嗯，P45是一个刚刚好的等级。不过嘛……”
“诶，您愿意分给我代理权？？”
托帕从一些零散的资料跟录音中知道空博士是一个效率极高且直来直去的人，但没想到他居然愿意跟一个刚刚还敌友难辨的家伙分享自己的科研成果。
“您需要我做些什么？请尽管吩咐。”
“很简单，只需要托帕小姐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托帕似乎是想起了其他关于“旅者”的传闻，比如他身边那貌若天仙的贵族姑娘，跟另一个如妖精般妖冶的蛇女，还有一位可以用胸肌砸死人的贴身女仆。
……毕竟是一笔超级大的单子，或许正是她用掉自己那个宝贵筹码的最好机会，虽然有些着急跟意外，但对方是一位令使的话，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就是了。
但在她掏“宝具”的过程中，空说出了让她脑袋一滞的话：
“我需要确保公司一段时间内不要有太多的人来想要分一杯羹，代理权也不是无限分发的，托帕小姐在得到货品之后，还请保护好自己的权益，不要随便让人再来分蛋糕——把那些伸手的都拍回去，应该不算难吧？”
“……我恐怕需要找我的同事们再进一步瓜分您交给我的比例，空博士。”
托帕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劫后余生似地大喘了一口气。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你自己决定，反正比例不会更多。然后是，关于材料原产地的问题。艾丝妲，跟她解释一下？”
“嗯咳，是这样的，托帕，我想借你催讨小队的兵力去确保一个未开化原材料产地的‘生产安全’。”
艾丝妲吐了吐舌头，满脸的人畜无害。
144.托帕！战略合作伙伴！
托帕是个还不错的人。
这不是她的下属给她的评价，而是空在考较过她之后得出的结论。
她是一个专精于抓尾款和债务的，负责公司暴力部门运转的人不假，但她难能可贵地保有对克里珀的纯粹信仰。
比起某些先谈利益再谈存护的家伙，托帕在听闻逝去科员老家的文明受到盘剥的时候，先是不以为然，但在听闻其过度遭到压榨，且当地“领主”醉生梦死，因而让文明之火处在一种断断续续，要熄灭不熄灭的状态下后，她便接下了这份“私活儿”。
“沉浸在药物虚假的幸福里只会自我毁灭的……我明白了，但我要先起草一份调度申请，该地区并非我的辖区，需要主管同意，可能还得分出一些好处去堵我上司的嘴，即使是这样，嗯，对我而言还是难以把控的渠道……博士，您有考虑过给合剂提价吗？”
这家伙不仅是要存护人类，也要存护那些盘剥者，让空有些始料未及。
“暂时不会提价，这是我跟黑塔通过消费模型定下的价格，处在一个中层消费者可以消费得起的水平，怎么，你想多赚点？”
“不，我是希望通过提价来保护当地的生态系统，如果产品价格依然如此……‘合适’的话，可能会出现过度开发的情况。”
“……有人说过你是理想主义者吗？托帕小姐？”
“啊？理想主义？哈哈哈……您真幽默，博士。”
托帕似乎是真的被逗笑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有人用这个词形容公司的人了，更不用说是拿来形容自己。
“有时候基于现实的理想主义也不坏。我认为这项工程交给你做是个正确的决定。”
空摇摇头：“那就这么定了，艾丝妲，把合同拿来，从现在起托帕小姐就是你的战略伙伴了。”
“……呃，博士，您说什么？”
托帕敏锐地捕捉到了空言语中的庞大信息量。
“空已经把合剂的专利转让给我了。不过别担心，托帕，后续我们还会开发出其他产品来丰富渠道的，现在这个布局全权交给我，再逐级下放，我们的目标并不只是赚钱，而是培养一批人才，遍布银河的人才。”
艾丝妲眼睛跟托帕的蓝瞳交相辉映：“当领航员遍布银河，会有多少人拥趸空，成为我们的助力？”
她又拿出了一份合同，上面写着“领航员教学计划”。
“……这是要……办学？原来如此，怪不得您和空博士定价定得如此低廉，是我狭隘了。”
如果说托帕之前对空的印象是一个“有些好涩的漂亮少年”的话，现在她完全折服于空畅想的宏远未来。
或许都不用很远，身为受益者之一，现在托帕自己就能引导穿梭机进行星间的简单跳跃了，这还是没有教材的情况下，一共才过去了三天，不说立竿见影都对不起空的发明。
“采用线上教学但线下考核的模式吗，教学服务器的运营您有人选吗？”
“我们之前已经拜托了一位同僚去往庇尔波因特了，之后我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照顾一下她。”
“哦，好说好说！”
拿下这么大的一笔单子，托帕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飞起来了，而接下来艾丝妲的邀请更是让她进一步仿佛在人生巅峰漫步。
“我表弟反正已经失败了，你也不用着急着去处理这些任务，等换纪再走吧，嘿嘿……只是可惜了空为庆典做的一系列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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