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北静王 第32章

作者:撑死的瘦子

  水溶侍奉完汤药,转而便来到此处,绕过一架山水云鹤屏风,踏着羊毛地毯走了进来。

  前厅的冯家父子见水溶前来,忙起身相迎,躬身拜礼。

  水溶轻点颔首,目光打量起眼前的中年男子,只见其身材高大,比水溶高了一个头不止,前庭饱满,二目炯炯有神,瞧着就英姿勃发。

  嗯,不错,有沙场武将的风范。

  将身上披的裘衣交给璎珞后,水溶坐上主位,语气有些打趣的问道:“冯将军今日怎么有空来王府?”

  这声冯将军,招呼的自然就是神武将军冯唐,毕竟冯紫英可还是白身,称不上将军。

  冯唐听着水溶的打趣,神色如常,拱手拜道:“小儿紫英素来顽劣,蒙王爷多加照料,末将心中感激,特来拜谒王爷。”

  一旁的冯紫英面色悻悻然,自家父亲说他顽劣,他能反驳什么?这叫不叫爹坑儿子?

  水溶略有兴致的打量起冯唐,冯家原是北静王府旧部,称声末将也不突兀,这家伙,也不是纯粹的武将,场面话说的挺足的。

  对于冯唐的谦卑,水溶十分理解,虽说冯家亦是爵位之家,可比起王府差的远了去,而且北静王府军勋的背景,再加水溶特殊的身份,这是双层buff,远超一般的王府。

  沉吟一声,水溶笑着说道:“紫英少年英侠,哪里就顽劣了,冯将军过于苛刻了。”

  冯紫英为人颇为爽快,水溶还是挺欣赏的,且水溶一些不方便的事情都交由冯紫英帮衬,他都办的不错,可见其能力亦是不俗。

  相比较于原著中描绘的那些贾家公子,冯紫英就是少年英杰,这冯唐说他顽劣,水溶自然说句公道话出来。

  冯唐闻言面色一动,他早就知道自家儿子与北静郡王走的近,这对于冯紫英以及冯家而言是好事,故而他早就提点冯紫英。

  见水溶夸赞冯紫英,冯唐谦虚道:“小儿没个正事,素日里也只知玩乐,王爷谬赞了。”

  水溶闻言不以为意,顽乐好啊,多少人为了生计想顽乐都不成!

  旋即水溶也不再多言,端着香茗呷了起来,再寒暄下去,没完没了的。

  冯唐见此情形,双眸闪烁不定,沉吟一声后,拱手道:“王爷,此番前来拜谒,一来是拜见王爷,二来是为了户部催缴欠银一事。”

  说着,冯唐抬眸察言观色一番,见水溶不为所动,补充道:“各家都有些不知所措,还请王爷示下。”

  水溶闻言目光微凝,“各家”的话,那就不仅仅只是冯家一家了,需知北静王府军勋起家,其旧部遍布,京中不少武勋都在其中,而冯家仅是其中之一。

  此时见北静王府响应催缴欠银,估摸着他们心里都没底,晓得冯家的冯紫英与新任的北静郡王走的颇近,故而让冯唐作为代表,打探水溶的态度。

  水溶沉吟一声,淡然道:“自古以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需要示下什么。”

  说是打探态度,其实心里都藏着小九九,什么示下,搞得好像水溶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俯首听命似的。

  冯唐闻言眉头轻挑,似水溶之意,貌似是支持缴纳欠银。

  思虑再三,冯唐小心的说道:“王爷,理是这个理,只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旁的不说,末将家里一年也不过是添个千把两银子的进项,勉强能维持住府邸的体面,若是缴纳了户部的欠银,来年一大家子的人,怕是要喝西北风去了。”

  水溶闻言顿了顿,凝眸看向恭谨的冯唐,他就说什么狗屁示下,纯粹就是来哭穷的,怎的,还想北静王府替你们填坑?

  冯唐似乎瞧出了水溶的异样,忙补充道:“不过若是王爷吩咐了,末将等砸锅卖铁也定然将户部的欠银归还。”

  水溶闻言并未第一时间表态,手指轻轻扣着几案,心中计较起来,北静王府之所以地位超然,一则是皇室宗亲的身份,二来就是因其是军勋起家,军中有不少旧部,这就是一股政治势力。

  手中无剑和有剑不用是两个概念,太上皇让他过继北静王府,其实就是给了他安生的政治筹码,有了筹码,才有让永康帝厚待的资本,要不然仅凭所谓的血脉亲情就让永康帝厚待,那是痴人说梦,不要忘了,他身处的可是皇家。

  水溶若是想安生的做闲散王爷,这一股政治势力一定要有所保全,这样一来,才能保证永康帝一直善待于他。

  念及此处,水溶开口道:“也罢,这样吧,本王会向陛下求个恩典,此次催缴,各家缴纳五成即可,等来年手头宽裕些,再将剩余欠银补齐,这样陛下脸面也好看些,想必不会驳了本王。”

  虽说当初水溶曾请求过永康帝分期缴纳,但是此次户部催缴仍旧是全额缴纳,这是水溶故意为之,如若不然,岂能彰显恩德?

  冯唐闻言轻轻颌首,又不是不还,只是分期偿还,以北静王府的体面,求这个恩典不足为过,于是抱拳应声道:“末将知道了,有劳王爷操心。”

  水溶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别的不说,神武将军府的态度倒是正的很。

  只是还不等水溶安心,冯唐复又小心道:“王爷,末将所欠并不多,五成的话凑的齐,只是别家怕有些无能为力,据末将所知,那海宁侯府当初从国库拆借了八万两,即使是五成,那也要四万两,一时之间怕是难以凑齐。”

  水溶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海宁侯府亦是北静王府的旧部,开国之初,因其战功赫赫,故而封了侯爵。

  只是他北静王府不过才拆借五万两,这海宁侯府是怎么敢借八万两的?当真是穷奢极欲,没个度量。

  对于海宁侯府穷奢极欲的事,水溶懒得计较,只见他神色一正,开口道:“国库银两重之又重,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若是连五成都偿还不了,本王哪里来的颜面去陛下面前求恩典,你告诉海宁侯,恩典本王会去求,家中银钱若不足,那就售卖家中字画或者府中田庄都成,舍不得的话,本王也不强求,日后出了什么事情,别来寻本王的晦气。”

  海宁侯府肯定是其中之一,水溶此话不仅仅只是告诉海宁侯,而是通告所有旧部,缴纳五成欠银,这就是北静王府的态度,至于你们听不听,随他们自己。

  冯唐闻言面色骤变,家中字画倒也罢了,但府中田庄那是府邸的根基,要是售卖的话,当真是彻底没落,为人所耻笑,单从这一点,就知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且他们素来以北静王府为首,王爷让出了事别来寻他,意思不就是放任不管

  水溶瞧见冯唐的神色,就知道他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话由冯唐传出去了,那些旧部应当也明白其中意思。

  在水溶看来,北静王府一脉其实就是一个互相抱团的利益团体,有好处的时候,大家伙都俯首听命,一旦触及到利益,各自的小心思又泛滥起来,一个个开始精致利己起来。

  更何况这是从他们那儿掏银子,怕是头儿是谁都抛诸脑后了,而且水溶是过继而来,刚接任北静王府的爵位,其中真正服帖的又有多少?

  此番水溶态度强硬,就是要他们表态,若是以北静王府为首,那就老实听话,可若是仅仅是为了自身利益,寻颗大树遮荫,很抱歉,北静王府不会罩着伱了,自个寻出路去。

  水溶应下永康帝催缴户部欠银一事,他是有自己的目的。

  这一来,水溶此举是在帮永康帝,算是卖永康帝的情面,可以说是简在帝心吧!

  二来就是筛选出听命于北静王府的那些铁杆一派,他知道团体成分鱼龙混杂,有当初北静王府的旧部,亦有见王府势大依附而来的墙头草,通过催缴一事,让他们原形毕露,若是连五成欠银都缴纳不出,肯定就是猪一样的队友,趁早分割,省得最后拖累于他。

  虽说此举会消耗北静王府的势力,但是水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因为北静王府一脉势力过于庞大,为天子所忌惮,索性水溶自断一臂,消弱天子的忌惮心,但又要有所保全,作为政治筹码。

  身处太平盛世,过多的权势对于北静王府以及水溶而言其实是累赘,而且北静王府的势力有很大的水分,对方依附于你也不是对你唯命是从,一旦落势,他们撇开关系比任何人都要干脆。

  仔细一想,所谓兵不在多而在精,留下的大抵都是铁杆一派,这就有去枝留干的意味,日后北静王府才会更加稳固。

  念及此处,水溶复不再多言,摆手道:“行了,冯将军就将本王的原话告诉他们,退下吧!”

  选择给了他们,剩下的就是看他们的抉择。

  冯唐见水溶赶人,起身拱手一拜,应道:“王爷,末将回去便立即凑足五成欠钱送于户部,请王爷放心。”

  水溶闻言抬眸瞧了一眼冯唐,凑足五成欠银,这是向水溶表态,冯家以北静王府为尊,以他水溶唯命是从,甚好。

  既然冯家有所表态,水溶也不能无动于衷,只见其和善的说道:“冯将军明事理,怪道培养出紫英这般少年英杰。”

  冯唐闻言面露喜意,笑应道:“小儿能得王爷的夸赞,那是小儿的荣幸。”

  水溶知晓冯唐还要传话,便也不再多言,让冯家父子离去,其目光看着冯家父子离开的背影,心中计较起来,他这个北静郡王,到底会有多少威信呢!

第54章 异样的风情

  皇城,乾清宫,御书房内。

  御案前,一身杏黄龙袍的永康帝端坐于上,批阅着奏章,侍立的宫女太监神色恭谨,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显得静谧无声。

  片刻后,专心于奏章的永康帝察觉到殿外的动静,凝眸看了过去,瞧见来人,面色稍缓,笑着说道:“八弟来了。”

  来人正是忠顺王,作为永康帝的左膀右臂,他是少数不需通禀就能进入御书房的人。

  忠顺王手中拿着一本折子,躬身拜道:“臣弟拜见皇兄。”

  行完礼后,忠顺王恭敬的递上折子,清声道:“皇兄,这是近段日子户部催缴欠银的账目,请皇兄过目。”

  内监识趣的上前接过,谨慎的将折子递到永康帝的御案之上,便躬身退下。

  永康帝看着折子,神色微转,这户部催缴欠银已然有月余,他知晓北静王府积极响应,可具体效果如何,他还不能确定,不过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抱着期待的心情,永康帝拿起折子看了起来,待看完折子的内容,永康帝轻点颔首道:“已经缴纳了两百万两了,不错,看来小十六出力不小。”

  据户部统计,大臣以及王公贵族们所拖欠的国库银两约有一千五百万两,以往催缴,基本都是颗粒无收,这回倒是有不错的收获,约莫有一成半了,而且这还是分期偿还,等来年就有近三成,已然殊为不错了,比他预期的要好上不少,看来水溶并不是敷衍于他。

  忠顺王闻言沉吟一声,清声道:“皇兄,这次小十六可不只是出力不小,而是铆足了全力,严令所属部众必须缴足五成,缴不出来的就变卖家产,现今京中街道上,有不少贩卖字画银器的,颇为热闹。”

  “哦。”永康帝闻言神情略显错愕,需知水溶素来不会理会朝政,即便是让他帮衬一二都是推脱,怎会如此卖力?

  “那怎么催缴的欠银才只有二百万两?”

  对于北静王府一脉的势力,永康帝心中明了,京中大部分勋贵都与其有所关联,若是真如忠顺王所言,岂能只有区区二百万两,怕是翻一倍都不止。

  忠顺王恭声道:“皇兄有所不知,京中勋贵只有一部分人缴纳了欠银,大多数仍旧是哭穷,臣弟等也毫无办法。”

  虽是催缴欠银,但是其中掣肘颇多,不能强征,只能好言相劝,但是效果甚微。

  永康帝闻言蹙了蹙眉,忠顺王的意思他明白,北静王府表了态,但是响应者并不多,这是怎么回事,按理来说不应如此,莫不是小十六在耍什么花招?

  忠顺王作为永康帝的亲信,瞧见天子神色晦暗不明,当即就明白这是疑心病又犯了,想着水溶是他们的骨肉兄弟,于是解释道:“皇兄,其实北静王府一脉大抵都是早先追随老北静王与高祖打天下的旧部,时过百年,当家之人换了一茬,哪里有所谓的顾念旧情,说到底无非就是北静王府势大,想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现在大树不遮风挡雨了,自然就心思各异。”

  说着,忠顺王抬眸瞧了永康帝一眼,小心道:“而且小十六毕竟是过继去的,且又刚接任北静郡王不久,岂能有威信?”

  永康帝闻言心中计较起来,按忠顺王所言,的确是有道理,平时勋贵们以北静王府为首,可一旦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转而就变了态度,仔细想想,北静王府现今的权势有些空有其表。

  沉吟片刻,永康帝询问道:“小十六对那些不缴纳欠银的勋贵是何态度?”

  忠顺王闻言禀道:“据臣所知,小十六对外发出话来,不缴纳欠银的府邸,日后出了事也别去寻他。”

  永康帝轻笑一声,从水溶的态度来看,这是将不听话的旧部一并摒弃了,颇有自断一臂的意思。

  而且此时永康帝心中也是恍然,怪道水溶这个闲散之人会主动理会催缴一事,原来是故意为之,眼下这等情形,怕就是表现给他看的。

  不过永康帝也不怪罪,毕竟不论是对于永康帝还是水溶而言,这种情形都好,兄友弟恭的,也是一大佳话,大明宫那边,也会平静下来。

  念及此处,永康帝复不多言,摆手道:“催缴欠银的事情你们户部看着办,能催多少算多少,不过不可逼迫太甚,闹出笑话来。”

  忠顺王闻言了然,闹的太过,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此番北静王府已然表态,永康帝面上也好看许多。

  念及此处,忠顺王拱手道:“臣弟明白。”

  永康帝轻轻颌首,忠顺王办事,他放心的很。

  “天上人间”,浅月居。

  室内四角都烧着熊熊的炭盆,驱散冬日的寒冷。

  杜月娇素手烫着酒,一席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裙包裹着沟壑,仅露出些许洁白的秀颈。

  毕竟是冬日,若是过于清凉,即便有炭盆,身体也扛不住。

  不过水溶还是觉着小娘皮穿着清凉好看些。

  杜月娇与水溶斟了盏热酒,目光盈盈的看向安坐的水溶,不由地好奇道:“小郎君今儿个怎么得闲来奴家这儿。”

  一般而言,水溶甚少来“天上人间”,今儿个突然造访,倒是让她有些错愕以及欣喜。

  水溶端着酒盏抿了起来,一股暖流从自己的胃里经过,身体热乎起来。

  面对杜月娇的询问,水溶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户部催缴欠银的事情,他知晓原北静王府旧部大约有三分之一响应,这已然足够,故而并未过多理会,近段时间都是待在王府,久了也无趣,故而遣人邀着冯紫英来此处吃酒听曲。

  而且温柔可人的瞧多了,顺带瞧瞧这异样风情的小娘皮。

  当然,这话水溶自然不会明言,于是随口道:“闲来无事,约了紫英吃酒听曲,劳烦杜姑娘安排一二,所需茶水费,我会给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