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孝子 第9章

　　“蓉儿怎来了？”

　　“担心老爷的病情。”贾蓉慢慢说着，心里有些感慨，人真的很脆弱。但他不后悔，一点也不。

　　尤氏的脸色十分憔悴。她看了一眼榻上不成人样的贾珍，把贾蓉叫到一边，小声道：“傍晚我又请了几位太医给老爷瞧病，都说的一样结果。偏那些人如何都不肯招，你婶子的意思是全部送官，想问问你的想法。”

　　送官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送官之后，那些人没一个人能再回来。那样，贾家只怕要成笑柄了。

　　贾蓉摇了摇头。“不过是婶子说的气话，如何能确定是有人故意下毒？没有一点证据，便把所有人送官，神京城里其他人家怎么看我们。慢慢查罢，寻常下人们没那胆子，主要查外来的人。比如老爷房里的姬妾，老爷身边的小厮、长随、相公等。”

　　尤氏唉声叹气的点点头，叹道：“我也不懂这些，蓉儿能有主意自然最好，全由蓉儿和你凤婶子商议。”

　　尤氏见贾蓉点头应下，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贾蓉也没拆穿她的心思，尤氏不过是见藏拙自保而已。都表示不争了，贾蓉也没必要咄咄逼人。

　　“太太今儿劳累了一晚上，早些回去休息罢。还在这守一会，到后半夜孩子再去把蔷哥儿叫来。”

　　尤氏摇头道：“无事，我守着罢。这么多年，老爷也没在我过几次夜……唉。蓉儿去前院找你凤婶子吧，她忙了一晚还没回去了。”

　　贾蓉一副孝心满满的样子，忧心道：“太太也莫要太累，孩儿待会便去找蔷哥儿。”

　　尤氏怔了下，好像刚认识贾蓉一般，狐疑地看了眼。方欣慰道：“蓉儿到底成了亲，不再是小孩子。放心罢，我身边有银蝶、万儿她们在了，你去找凤辣子罢。”

　　凤辣子绝对是个办事用心的人。

　　虽然王熙凤心眼多、爱显威风、还心狠手辣，但宁荣两府里，真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把事情比王熙凤办得更漂亮。不说一众太太奶奶，便是贾珍、贾琏也比不上她，更不提贾赦、贾政二人了。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贾蓉望一眼夜空，瞧得明月高悬，忍不住感慨。

　　偏偏王熙凤搬着椅子正坐圆月之下的院子里，月光烛光洒在她的脸上，还真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的夜叉。

　　那双眉目，犀利得可怕。

　　哪怕只是捧着茶盏轻刮的简单动作，也让人不寒而栗。

　　贾蓉轻轻给旁边的丫鬟招了招，丫鬟便去和王熙凤汇报。只见王熙凤扭头过来，屋檐下的灯火正好照亮她的脸。

　　女夜叉长得真好看！

　　嗯？

　　女夜叉冷笑什么？

　　有杀气。

　　卧槽！杀气是对着我来的。

　　我今天没得罪她吧？

　　应该没有。

　　贾蓉赶忙回忆一遍，看着王熙凤冷笑着迈步过来，立即作揖。“好婶子，今儿辛苦了。”

　　“我哪里会辛苦。”王熙凤阴阳怪气说着，双眼正在冒火。

第十四章：心湖涟漪

　　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不对劲。

　　贾蓉忙请着王熙凤往屋里去，一边给平儿打眼色求助。

　　平儿是王熙凤的陪嫁丫鬟，呆王熙凤身边多年，没有人更比平儿了解王熙凤。最难得是平儿不仅长得娇俏，还极聪慧善良。如果说王熙凤是烈辣的火，那么平儿就是温柔的水。

　　平儿偷偷给贾蓉使个眼色，搀着王熙凤在熏炉边坐下，附和道：“奶奶是该气的，好心帮东边办事儿，半点好处没得到不说。叫咱们在这辛苦一夜，小蓉大爷却只顾自个高乐去了。”

　　高乐？

　　贾蓉心儿一惊，猜到肯定是王熙凤晚上去了东小院一趟，或是差人去了东小院正好听到新房里他和秦可卿的动静。

　　确实，换了谁都会生气。

　　一个在外累死累死的帮忙，一个在房里和媳妇恩恩爱爱。

　　贾蓉忙捧茶上前，狡辩道：“婶子确实该恼。只是可怜我那媳妇，才进门便遇上这桩事儿，她只觉自个不吉。我好生安慰一番，倒没想独留婶子在这边辛苦。”

　　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王熙凤脸色。瞧她冷眼依旧，便忙撸起大袖，轻轻给凤姐儿捶肩膀。

　　王熙凤这么能干的人，哪里找去？只要哄得王熙凤开心了，王熙凤什么事儿都能得妥妥当当！

　　“今晚婶子实在辛苦，侄儿也没个回报的东西，只能往后多孝顺婶子。”

　　王熙凤依旧不为所动，红艳艳的唇儿小抿一口清茶，冷笑道：“你那点伎俩，哄得了你琏叔，还能骗得了我？”

　　贾蓉大手不停，又捶又揉。

　　“婶子神仙般的聪慧，侄儿那点把戏自然瞒不过婶子。婶婶素来对侄儿最好，我哪有心要瞒婶子。不过好些事儿，我不便出面更不宜开口，只能委屈婶子做这恶人。”

　　贾蓉嘿嘿说着，又道：“婶子今儿腿也走累了，侄儿给你捶捶。”

　　说着，就蹲下身去。

　　王熙凤猛然看向房外站着的下人们，急推开他。没好气道：“乱作什么，把门关上，有话和你说。”

　　关门自然不用贾蓉过去，丰儿紧忙把门关了，房间里的气氛却渐怪异起来。

　　王熙凤对着贾蓉骂一嘴“没造化的种子”，方才的架势却再撑不起来。轻哼道：“你老爷这事终是不好大张旗鼓的闹，府里懒散怠慢的下人已叫管事的撵出去，管事的自然要罚。你老爷房里的人没询出过错，只能是把今儿伺候过你老爷的全打发。”

　　这样啊，看来王熙凤真做了不少的事。

　　贾蓉认真想了想，感觉还是轻了点。蹲在王熙凤身边，轻慢捶起她腿来，说道：“婶子再帮我撵几个人呗。”

　　王熙凤这会倒没推开他的手，仅是低眉瞧他一眼。

　　“一味陪你老爷高乐的长随、相公，我倒也想帮你打发，就怕珍大哥倒是醒来怪我多事。”

　　贾珍清醒不来了。

　　贾蓉道：“暂时留着他们也行。”贾珍死后，这些人不用打发，都会自己跑。贾珍剩下的姬妾，以后给点银子打发也行。“婶子今儿有没有查到一些眉目？”

　　王熙凤道：“送膳的丫鬟、后厨的婆子全在院里，其他的事是查到些，珍大哥的病因却没有。”

　　所有人一开始就弄错了，怎么可能查得到。

　　谁都不会想到贾珍中毒的原因会是昨晚的粥。

　　贾蓉最初自己都忘了，黄曲霉毒素发作不是及时的，而是在二十四小时后才会出现症状。

　　“那些人不管与贾珍的事有没有直接关系，终归是要重罚的。”

　　这是贾蓉的想法，也是王熙凤的想法。毕竟是宁国府的老爷出了事，这些人怎么都逃不掉，如果不罚反而不正常。

　　王熙凤这会也有心思，本还想着说一说有些下人因背后的亲戚关系与两府长辈的瓜葛不好罚太重，但看贾蓉这样子又忍了下去。暗暗叹一口气，凤姐把这事自己承担了。

　　没想，贾蓉突然道：“老爷出了这利害，总管家赖升也要罚的罢。”

　　“罚些月钱罢。”

　　“不能撵出府？”

　　王熙凤利眼刮他，道：“赖家嬷嬷还活着了，老嬷嬷以前是伺候过老国公的人，老太太都要让赖嬷嬷几分面子。赖升哪儿开罪你了，竟想着动他，别坏了家里的仁厚名声。”

　　贾蓉瘪瘪嘴，也不是非得要动赖升，只想着以后找个自己的心腹做总管。而且赖嬷嬷两个儿子分别在宁荣两府做总管家，赖家的权利在两府里不小，私下能作鬼的空间也大。

　　看来以后只能是弄个赖家直接相关的过错，才能把赖家的势力清除。

　　实在不行，就让赖升两口子失足落水没了。

　　贾蓉心里有了计算，其他的事儿也让王熙凤帮忙搞定了，顿觉一身轻松。“好婶子今儿帮了大忙。等过年，我送婶子一个好东西。”

　　王熙凤哪里信他，打着呵欠道：“你们爷俩从我那借走的东西还没还了。”

　　贾蓉嘿嘿作笑，今晚秦可卿还扶着玻璃炕屏娇娇地摇了一阵子。

　　“婶子那玻璃炕屏确实漂亮，暂且先在侄儿新房里摆一摆，过几日一定亲自送去。这会已是深夜，婶子也累了，侄儿已叫人收拾好一个住处。”

　　王熙凤并不领情，“在这宿一晚，明儿不知还要替你们办多少事。”

　　贾蓉也不强求，两府说远也不远。虽说两府的园子也能畅通，但无法行车，也不好乘轿。外边尽管宵禁，只要拿了事急的门牌，巡捕营的人不会管。他道：“我这就去安排软轿车马，拿了门牌，亲自送婶子回去。”

　　说罢便急领着丰儿拿门牌去。

　　平儿见贾蓉这么热心，笑道：“小蓉大爷和往日不同了。”

　　车马软轿已备。

　　王熙凤乘着轿子出了宁国府，到角门外早有马车候着。贾蓉请她上了车，跟着自己也钻了进去。

　　王熙凤稍稍蹙了眉头，也没管他。只道：“我有乏了，叫车马行稳些。”说着便在黑暗里深深瞧他一眼，许是真累了，靠着车壁不知想什么。

　　挂着灯笼的车慢慢地往荣国府去，在圆圆的月亮下，像是萤火虫在一一点移动。

　　平儿、丰儿各提一个灯笼在马车两侧并行着。

　　昏暗的车里，气氛渐渐怪起来。

　　风吹帘动时，灯笼的光洒在贾蓉的脸上。让王熙凤斜着眼看了很久，很久。

　　从宁国府到荣国府的路，今晚格外的长。

第十五章：贾琏被赶去书房了

　　贾蓉似有所感，转脸看过去。只瞧得王熙凤浸没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出个身形，也不知凤姐是睡是醒。

　　王熙凤逃一般地移开双眼，佯怒道：“乱看什么？可仔细你的眼。”

　　贾蓉一头雾水。

　　只觉天底下只有取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有人外号是猪肉荣，那他一定是卖猪肉的；有人外号是胖子，那他肯定胖过；有人外号是大坤坤，那他肯定……

　　王熙凤的外号是凤辣子，又叫泼皮落魄户，她就是这样嘴巴利害的很。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道：“我在担心婶子在车上睡着，会不会受冷。”

　　王熙凤压着心底那莫名其妙的心虚，啐道：“你姑奶奶一肚子气儿，哪能睡得着。一个做太太藏拙装傻不愿做恶人，一个做大爷的只顾和媳妇高乐。都把我当傻子糊弄。”

　　贾蓉也感觉今天这事确实有点不地道。“消消气，蓉儿再给你捶捶！”

　　“动手动脚，没人伦的混账。”王熙凤啐了一嘴。

　　贾蓉却听得差点出了一身汗。好家伙这种话是能乱说的么？叫平儿、丰儿她们听了，还以为我在车里做禽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