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孝子 第93章

　　没有谁知道。

　　贾蓉不清楚、肖鲲不清楚，重伤昏迷的周洋也不清楚。

　　隆泰帝此时的脸色比煤炭还黑，一国之君短短时间里被行刺两次，从所未有。上一次是在京营把守的铁网山，这一次更是直接让刺客进入了皇城之内。

　　荒唐，可笑。

　　隆泰帝回了养心殿中，只吩咐忠顺亲王、西平郡王并刑部等严加审讯。又让锦衣府赵全、仇百林二人去调查犯人行刺时的具体情形。

　　仇都尉这些日子来了锦衣府，一心郁郁，如今瞧到机会，便想着做出一桩大事来。

　　他确实是个能人，不到半日便把陈德、黄五福、陈德长子、陈德次子等人口供收齐，甚至把陈德在内务府当护军的外甥锁了。还又锁了陈德最早的雇主内务府张老爷，以及最后的雇主孟家老爷。

　　至于周家，仇百林则是请了几个周府管家来问话，十分客气。

　　不到半日功夫。

　　陈德、黄五福、陈德长子、陈德次子四人口供便呈上养心殿。

　　同一起的还有关于神武门遇刺事件详细奏报，以及诸位大臣对侍卫、锦衣府、内务府当时事发表现的奏摺。

　　隆泰帝心里最关心的却不是陈德为什么刺杀，也不是陈德为什么会在皇宫，而是伤痛当时御前大臣、御前侍卫并顺贞、神武二门的侍卫们当时的表现。

　　这位当今圣人心里悲愤至极，黑着脸儿说出长长一段话。

　　“御前侍卫及各项人等，彼时不下百余人，而奋不顾身擒捕凶犯者，只此六人。

　　忠顺王、西平郡王、周洋等六人，受恩固厚，然百余袖手旁观之人，竟无一受恩厚者乎？

　　忠顺王系朕之弟，西平郡王系朕之妹夫，固应休戚相关，朕怀深慰。然百余袖手旁观者，岂无朕之至亲，岂非世受国恩之臣僕乎。见此等事，尚如此漠不关心，安望其平日尽心国事耶。朕之所深惧者，在此而不在彼。诸臣具有天良，自问于心，能无愧乎。”

　　隆泰帝愈说，脸色愈黑，心里也愈冷。

　　铁网山事发之后，他便叫义忠亲王整顿了领龙禁尉府，哪料才这么短时间内一大群侍卫竟如此怠慢懒散，便是遇到刺客竟还袖手旁观。

　　隆泰帝先瞧了神武门世间奏报，又看奏疏。

　　事情竟比他想的还要恐怖。

　　他在其中一本奏疏中竟看到了侍卫佩戴假刀的描述，隆泰帝只觉额头两侧突突大跳。

　　原来御前大臣和御前侍卫大多武艺稀疏，因出身勋旧贵族都是公子哥儿，只有一小部分是真正经历过战阵的武将。所以，他们不仅武功平平，武备也是极差。

　　又因神武门、顺贞门两处向来清闲，龙禁尉腰刀又十分沉重，不少公子哥儿卫干脆就做一个假刀，这种假刀只有个刀鞘和刀靶，刀靶再往前就是空的，没有刀身，这样整体就很轻，便于当差时候佩戴。

　　所以今儿出了事，不少侍卫们连刀也不敢拔一下，是怕露馅了。

　　隆泰帝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别说是他了，这样的事情哪怕传到民间，百姓们也会以为是哪个没来过京师的说书人杜撰的。

　　太离奇了，比荒唐更荒唐。

　　这群龙禁尉可都是王孙公子，即便出身差一点的也是节度使的公子。里面还有不少皇族王亲子侄，没想他们竟也是如此应付。

　　隆泰帝忍着怒意，持朱笔批下：“皆应视国事如家事，世受国恩，岂可如此漠不相关，良心何在。”

　　批毕，又看几人口供。

　　这些口供无非说的是陈德最近遭遇，一下死了老婆，病了岳母，又病故了姐姐等遭遇，然后一心求死。

　　隆泰帝对此倒没多言，只叫仇百林继续审讯。

　　仇百林欣喜点头。他一直觉得此案中有一个很大疑点，既然陈德要寻死，为何费尽心思钻入皇宫？直接跳下护城河？或是一刀抹了脖子，哪怕拿两根绳子上吊都成。

　　即便是心中郁结，也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应当是拿着菜刀溜进孟家，把孟家父子给杀了啊。

　　为什么要行刺当今？

　　仇百林抓着这点，再次回去严审。又拿着陈德为什么如此了解宫内环境，对所有关系人等狠狠一番打问。

　　神武门，侍卫宿舍里，贾蓉偷偷向肖鲲拱了拱手。

　　肖鲲没有立刻说话，却幽幽叹了一气。走出宿舍，到了宽夹道上事发之处静静站着。那里血迹已经清洗，谁也看不出之前发生过什么。

　　“鲲哥怎么了？”

　　“周洋的伤势活不几日了。”肖鲲十分感慨。虽然往日并不喜欢周洋，但好歹同僚一场，心里难免有些伤感。

　　贾蓉听到这话，心里却有了更多的联想，却也不敢去深想。

　　巧合罢！

　　周贵妃的寝宫里，这时已经忙坏了。皇后、皇太后竟也都来瞧过，御医们颤颤惊惊，宫女内监们惶然惶恐。

　　第二日，仇百林又审出了不少东西，比如内务府张老爷以前是如何带着陈德在宫内行走的。至于周家曾带着陈德入宫几次，倒是一字未提。

　　可惜，仇百林始终没寻到半点证据说陈德是受人指使。

　　饶是这样，也足以叫朝野震动。

　　西平郡王虽不属于四王八公之一，却和北静郡王府、南安郡王府、东平郡王府、西宁郡王府颇为亲近，和贾家两府也常有来往。在发生神武门遇刺案后，西平郡王第二日便给贾政送了消息，叫贾府安心。

　　到第三日，朝堂的画风便不太对劲了。

　　本是一桩遇刺案，并领龙禁尉府、锦衣府、内务府等玩忽职守的事情，突然好像和义忠亲王扯上了关系。

　　领龙禁尉府、锦衣府、内务府三大机构突地多人受罚：

　　总理事务大臣义忠亲王革职，罚跪太庙一夜；

　　领龙禁尉府大臣义勇亲王革职，罚跪太庙一夜；

　　锦衣府指挥使赵全罚俸三月；

　　看守神武门大门的内务府护军统领二人、章京四人，均降二级留任或降一级留任；

　　神武门内管辖西边的锦衣府护军章京革职，发配热河披甲当差，护军全都革退，枷号三个月，满日鞭责发落；

　　神武门内西面站立的内务府护军校一人，护军八名，全都革退，枷号一个月；

　　神武门、顺贞门、东华门所有侍卫降一级留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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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结果属实是谁也没想到的。

　　狠，太狠了。

　　不愧是隆泰帝。

　　最后隆泰帝亲下口谕：“陈德，即行凌迟处死。其子禄儿、对儿，究系童稚，加恩处绞。黄五福则按照大臣们的定拟，杖一百、徒三年。陈德岳母张宋氏不予追究。”

　　至于主动阻拦陈德的六位大臣，朝中也有议定。

　　忠顺亲王、西平郡王赐御用补褂，加封忠顺亲王次子陈时为世子，加封西平郡王次子姚圳为辅国公；顺贞门侍卫费浪加封骑都尉，授二等侍卫，赐御前行走；神武门侍卫什长周洋加封三等男爵，授一等侍卫，赐御前行走；神武门侍卫贾蓉加封三品轻车都尉，授一等侍卫，转顺贞门什长；神武门侍卫肖鲲加封四品骑都尉，赐乾清门行走。

　　贾蓉同肖鲲、费浪等人一起领旨谢恩。

　　人却有点想不通。

　　凭啥啊？我出这么大力气，就封了个没用的三品爵位，然后调任顺贞门？

　　让我去看御花园吗？

　　肖鲲只是二等侍卫兼四品爵，都去乾清门当值了，周洋更是三等男加御前行走。

　　太欺负人了吧！

　　距离皇帝越近，越容易升官，也越容易领有油水的差事。乾清门侍卫、御前行走都是侍卫的最后目标，也是天子心腹。

　　贾蓉心里暗暗不爽，却没人管他，甚至没人去看他。只有大明宫掌宫太监戴权，对贾蓉饶有兴致。隆泰帝、忠顺王只是略看了眼贾蓉之外，仿佛并不关心。

　　倒是后宫之中，皇后娘娘对贾蓉格外欣赏，竟差夏守忠收集了不少贾蓉的信息回来。

　　却说居住御花园东面北五所的太子殿下听了‘贾蓉’二字，更是眼里光芒四射，寻上五皇子，谋划道：“好叫我逮到了他，明儿一并去瞧瞧他是什么模样。”

　　小五爷丝毫不关系贾蓉，而是听到风声那位给他父皇挡刀的周洋快死了，心里正谋划怎么去周家替周洋大办丧礼。

　　周洋重伤难愈的消息已有不少人知道，后宫的周贵妃也听到了消息。

　　然而，悲痛的事情却不止这一桩，

　　周贵妃肚子的龙种没了，血崩下红流了产。真真是喜乐哀怨，眨眼之间。

第一三八章：你要媳妇不要？

　　谁都无法站在上帝的视角去评判一件正在发生的事情，因为就算你得到的信息再多，也永远不能看到所有的细节。

　　更看不透人心。

　　贾蓉在谢恩后的第二天，与肖鲲结伴去了周家。

　　两人没在周家待多久，从周家出来后，却心情更加复杂了。

　　周洋头顶的宝箱从四级，一下跨越到了六级。周洋伤得很重，情况很不乐观。据说周洋的父亲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只为见周洋的最后一面。

　　“保重！”周府门外，肖鲲拱手作揖，十分认真地说了两字。

　　贾蓉回礼。

　　“鲲哥也保重！”

　　与他们两人心情不同的是，不论肖家、贾家都沉浸一片欢乐之中。二人各自回了府里，府里的人都是一片好心，在为两人提爵升官开心了。

　　两人也只能强颜欢笑的应付着。

　　贾蓉特别是在秦可卿的面前，脸上完全不肯流露半点异样。他只让怀了孩子的秦可卿安心歇息，又和翡翠细细交代了几语，方才乘车往玄真观去了。

　　他要见去贾敬，这位两府唯一的进士，有些事情需要他的解惑。

　　虽说每三年便有二百多位进士，照这么算，平均每年就有一百人，似乎真算不了厉害。然而进士考的不是谁文章优美，而是皇帝出一个问题，让考生写出一个解决办法。

　　这个问题可能包括当朝军事兵制、地理水利、时政法令、外交政策、地方管理、户粮应策等方面。

　　能够把这个问题答好的，绝对不是傻子，也绝对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腐儒。

　　科举取仕，最终取的还是要给朝廷办实事的人。

　　所以，贾敬到底有没有能耐，贾敬现在还剩多少能耐。

　　贾蓉对此非常好奇。

　　玄真观的修行净室里，只有贾蓉和贾敬二人，外面有施惠带人把守着。

　　贾蓉开门见山道：“这几日神武门发生了刺杀当今的事情，神武门什长重伤，领龙禁尉大臣义勇亲王革职，总理事务大臣义忠亲王也受牵连革职。内务府、领龙禁尉府、锦衣府三府革退多人，还有几个护军统领、章京被发配热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