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苍白地像是一张纸。
……
……
闪灵几乎忘了剩下半天自己是怎么度过,记忆陷入迷糊,仿佛一团乱麻。
不时会有记忆回荡,回到背叛前的那一天。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亦是弟弟的奎萨图什塔带着丽兹上门时的绝望。
人世总是不能完美,要逼众生做出选择,他以丽兹为要挟,让自己对博士下手。
于是她选择了丽兹,背叛了那个人。
那伤口也永远铭刻在庄宁的心中。
闪灵在无意中回到了家,跨过走廊,隐隐能听到清脆的笑声。
丽兹还是轻言轻语,笑起来都如银铃:“博士,你终于来了,我一直想找你的,可是我身体不好。”
“所以我来找你了,夜莺。”
夜莺就是丽兹的代号,在闪灵隐退后,庄宁还是更习惯性地这么称呼夜莺。
闪灵心如擂鼓一般加速,来到大厅。
一时两道目光投来,都是相差不多的微笑,可闪灵只觉得荒谬。
“博士。”
“你回来了。”庄宁表情没有任何地不对,轻轻地对丽兹微笑,“我要去和闪灵说一些东西。”
“好。”丽兹懵懂地点点头。
出到外面,天已经相当冷了,吐息都化作白雾。
庄宁看着黑夜:“丽兹现在状态很好,不再失忆,但她遗忘了战争时的记忆。”
“我偶尔也会奢求遗忘,不过那没有任何意义,闪灵。”这个男人说罢,默默抬出了手,想要抓住一缕路灯倾颓下来的光。
闪灵默不作声。
“说点什么吧?奎萨辛娜,不要让我显得像是在演独角戏。”
庄宁笑容流露出一丝狡黠,“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我……不知道。”
“你猜出来了,但你不愿意去面对。”庄宁话锋变得极其冷漠,“关于你的弟弟,奎萨图什塔。”
“那不是我的弟弟。”
“血脉上的联系无法被扯断。”
庄宁突然拔剑,把剑搭在她的脖颈,闪灵洁白的肌肤多出一缕红线,既而有一抹血色流淌。
闪灵心神一颤,未曾想过这个人会做出这样的举措,大脑一片空白。
便听庄宁缓缓地启唇:“能不能说一下现在的心情?”
“为什么要这么做,博士?”
“你捅我那一刀的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啊……”庄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事不提也罢,其实我曾经不止一次考虑要杀了你。”
“第一次是在你假意加入赦罪师阵营。”庄宁摇头,“可谁让你立功了呢?最后你又加入了我们,若没有你,我们解决不了奎萨图什塔,所以我必须谅解你。”
他表情认真:“至于这一次,你能猜到我为什么要把剑搭在你的脖颈上。”
“因为我的……身份?”
“思来想去,这是最方便的方法。”庄宁静静地说,像是沉入深海,“你的弟弟意图和你合为一体,而我如果能提前杀了你,就能防患于未然。”
闪灵更是颤抖,这个人真的变了……她表情流露出痛苦。
惊雷乍现。
“开个玩笑罢了。”一个眨眼,那剑从她脖子上离开。
庄宁身上的阴冷骤然瞬息不见,耸耸肩失笑:“别那么紧张,闪灵,我怎么会对自己昔日的部下下手。”
“你毕竟是英雄,若我真的下了手,整个卡兹戴尔就又要变天了。”庄宁像是遗憾一般轻抚着她的银发。
“但是啊,奎萨辛娜,你的血脉是洗不掉的,赦罪师自己就是萨卡兹最大的原罪。”
“所以,你必须回来罗德岛,必须听我的话,这是命令。”
他不容置喙,高高在上,“丽兹也得一起回来,你不会放心把她留下。”庄宁最后拍了拍闪灵的肩。
闪灵见他离去,虚弱地瘫倒在地,的确有杀意流淌。庄宁故意展露出这份杀机,借此提醒闪灵自己的身份。
闪灵微微地恍惚。
他做了这些,就是为了让自己回到罗德岛吗?
甚至还要拿丽兹做威胁,只是因为不信任?!
脖颈上还残留一丝幻痛,闪灵咬着唇,一点点落泪。
“信任是很珍贵的,我会把第一次信任给予你。”
而现在她失却了这一次信任,所以庄宁选择用更直白更有效的方式。
丽兹已睡去了,闪灵用手去轻抚丽兹的长发,许久许久才让自己平静。
狂风呼啸,她咬着唇,唇下渗透出血。
第十六章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闪灵幽幽地合上眼睛,感觉指尖冰凉。
信任吗……
或许,自己的确已不再有资格。
她想着,再度抬起头,却见灯光突然暗下。
晦暗扩散,又有一缕荧光乍现,仿佛烛火。
她的眼前浮现出层叠的虚影,凝聚成熟悉的面容,那是一张与闪灵颇为神似的脸,俊美地仿佛鬼魅。
“父亲。”闪灵的眼眸多出一份阴沉,她自是能揣摩出发生了什么。
就像庄宁说的,血脉相连,无论多么不愿承认,她都是赦罪师的女儿。
借助血脉在她面前制造幻象,在赦罪师的首领眼中轻而易举。
奎萨图什塔昂起首,幽幽地启唇:“奎萨辛娜,我的姐姐。”
仿佛一种可笑的执念,闪灵坚持以父亲称呼奎萨图什塔,而奎萨图什塔亦总以姐姐来称呼自己的“女儿”。
每一代赦罪师都必然乱伦,然后诞下一对姐弟。
父亲会夺舍自己的儿子,并且与女儿结合,重复相似的循环——那位最古老的赦罪师便是以这邪恶的方式延续自己的寿命。
在奎萨图什塔眼中,所谓女儿,所谓姐姐,既是延续自己生命的工具,亦是让灵魂得以完整的食粮。
闪灵心中肚明,因之眼里闪烁着寒意。
许久以前,在母亲被自己的儿子,被自己的丈夫吞噬生机之时,她就憎恶起了自己的家族。
“你竟然胆敢回来,父亲。”
“为何不敢呢?力量源于血脉,血脉凝聚历史,历史滋生罪孽,姐姐,你脱逃不了命运。”奎萨图什塔的幻象声音阴冷。
“可你已经输了。”
“死亡永远不是结束。”赦罪师低声笑道,“真可悲啊,我的姐姐,你犯下了罪孽,却无法偿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若不是你做了那举动,我……我本应该……
闪灵嘴唇微抿,缓缓地握住枯枝一般的剑鞘,那把不详的剑就藏匿于其中,散发着深幽的光。
奎萨图什塔的幻象骤然消散。
“看到你还好,我便放心了,姐姐。”
“总有一日,你会斩杀我,届时,我们将合为一体。”
声音不断扩散,灯光重又恢复,方才一切,似若未曾发生的镜花水月。
……
……
雨势未停,路灯折射积水的光亮。
庄宁并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打落,每一滴水都无声息地滑过他的躯壳,落在地上。
如若有熟悉法术的人,必然能从中看出端倪。
这是一种极端精细,致密的法术操作,庄宁嘴中哼唱着旋律,与源石共振,驱逐滑落在身边的雨水。
他本就是源石领域的专家,但要熟悉法术,就不能浪费时间。
“真努力,散步也不放弃锻炼吗?”
声音幽幽响起,夹杂着惊叹的意味,“你对法术的共振已不下于女妖。”
庄宁驻足,脖颈偏转,看着灯下矗立的身影。
那是个分辨不清男女,唯独姿容异常“秀丽”的人。
没有角翼,没有羽毛,没有尾巴,这具躯壳意味着很多,庄宁眸子一动:“变形者?”
“是我,博士。”变形者戏谑道,“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你出现,就代表你是没有恶意的那个。”
变形者——异端的王庭,并非萨卡兹的怪物。
他……或者说,他们,可以变更成任何姿态,生来即是不朽的生命。
在伦蒂尼姆,这个怪物选择效忠于特雷西斯,给罗德岛造成着实不小的破坏,其后又因为对生命意义的执着,分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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