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是啦,就该是这样的。这不是背叛与否的问题,庄宁处于这位置都不觉自己看到年的真心,这编剧才和年共事多久,凭什么以为了解她?
自作多情的文人在哪个时代都最让人作呕,尤其是他们总觉得自己看透了世界,放屁,世界这么复杂,每一刻都有无数的因素在变化。
庄宁最后冷笑一声,离开了酒肆,留下来编剧大口地喘息。
他只是来做个顺水人情,因为那个叫年的导演还是挺让人心疼的,何况他自信自己口才出众,凑成一对情侣,总归是好事。
可编剧发觉自己错了,这哪里是野兽?他就是个政治家,政治家肯定不是好东西,他们在人前对你微笑,看起来和蔼可亲,可真的露出獠牙,往往就是最致命的。
对不起啦,年小姐……编剧拂去冷汗,确实不该参合此事,他看了眼手表,发觉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他竟然因为恐惧而静坐了这么久,全然没察觉到时间流逝。
这期间,面前又多出一个女孩,脸上满是微笑:“编剧先生。”
“年导演?”
“是我啊。”年点点头,“你刚才是和博士聊了些什么吗?”
编剧不得不让自己嘴上挂起一丝笑容:“小事,小事。”
“不对,你说我想用自己的电影向他表达什么。”年低叹一声,鼓了鼓掌,“真厉害,我们才共事多久,你就猜出来了。”
编剧很想高呼一声猜个屁,你都把我主角的名字和性格大改,如果这我都看不出来,那我还当什么编剧!
可他又不能这么说,只是暗中埋怨自己,果然一些东西不能掺合,这二位的情感就属于其中。
编剧尽力维持自己的风度:“看多了,自然就可以。”
“可你玩脱了,你看那个人很不高兴,他不高兴起来就会很恐怖,所以一般没谁会惹他生气。”
女孩闷了一口酒,似乎是二锅头,烈度很高,但她却没有醉意,笑了笑:“别哭丧着脸,我该感谢你,我就知道那个人才没有他表现的那么释然。”
虽然有点蠢,但编剧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这个女孩听到了一切。
“他不是落下点东西嘛。”年举起了剧本本子,“我想给他送过来,就在外面听见了,虽然还不如没听到。”
编剧更手足无措。
好在女孩也没说什么,摇摇晃晃朝着门外走去,原先编剧还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活力,如夏花之绚烂,又似是寒蝉,蝉在秋天就要死了,于是会在夏天鸣动,发出最响亮的声音,那是生命的绝唱,他依稀能从女孩身上感受到相似的气势。
唯一的不同大概只在于女孩要比虫子漂亮许多,所以反而会惹人怜惜。
但现在编剧似乎看到樱花,他曾走过大炎各地,印象中姜齐城的樱花让他念念不忘,这花花期很短,却美丽无暇,一如此刻的年。
“早点回去吧,编剧先生,别掺和进来。”女孩倏忽回眸,刹那,编剧惊觉自己为何觉得她像是樱花了,因为她今天着了一袭复古的裙摆,白衣胜雪,襦裙绣着一朵朵灿烂的白花。
这想必是她从剧组穿来的,看着竟有仙人的空灵。但女孩没给他多看的机会,几个脚步便渐渐远离了。
编剧摇摇头,想驱散那个女孩最后的目光,真的很诡异,他只感觉到孤单,悲伤和无奈。
编剧告诫自己别在多想,这不是他该参与的。老老实实把戏弄好,交完差,荣华富贵,万众欢呼,他自然都有。
所以,就听他们的,别在掺合这事件中,毕竟小命最重要。
……
砰!
像是打铁一样的声音回荡。
铸剑坊空无一人,女孩手握铁锤,一丝不苟,她身边火炉热的惊人,驱散夜晚冰凉的空间。
年很专心地打铁,哪怕这个女孩一点不像个铁匠。
在拍摄开始后的这几个月,她已经习惯夜深人静时孤身一个人悄悄地打铁。偶尔会感慨时间过得真快,眨眼电影都要收官了,顺利地不可思议。
然而,到了最后,年又不免叹息,暗中嘲讽起了自己没用。
“你这把剑已经铸了好几个月。”耳边传来声音,年没有抬头,她还在锻打,她不喜欢这个时候被转移注意,哪怕说话的人是她的大哥重岳。
看出这一点,重岳只是一言不发地凝视。
年敲下最后的铁锤,拂去汗水,指尖缠绕光焰,她把剑浸入水中,烟尘迸发,附着于剑上的焦炭一点点地褪去。
于是,冷光迸发,直射于斗牛,几乎要把浮云击穿!
“好剑。”重岳鼓掌称赞,“这应该是你最完美的杰作,千年你都未曾锻造出这般完美的武器。”
黑夜之中,年手中的剑流散着微微荧光,确是一把清澈的剑意,重岳一眼便看出此剑的不凡。
“招魂。”年启唇,声音幽幽,“在我回炉重造时,我才惊觉第一遍的铸造是那么粗糙,这才是招魂本来该有的模样。”
“它有特别之处?你称呼其为招魂,莫非是能把所杀之人的魂灵留存于剑中。”重岳问。
若是往日,年多少该吐槽一句大哥你最近是看武侠小说了吗?
可她一反常态,模样庄严地摇了摇头,她对待此剑之凝重,仿佛是对待神灵:“招魂只是个名字,此剑既不通神也不凌厉,然而它仍是我最好的武器,哪怕是千年我认识的所有大师复活,他们的剑也绝不如此。”
她合上眸子,轻轻地挥舞,剑撕破了夜色,带出飒飒风声:“毕竟,这是一把针对魂灵之剑。”
“所有被此剑针对的人,都会从魂灵上感觉恐惧,这把剑刺的也不是肉体,而是魂,一个人的肉体可能强大,但在这把剑面前,哪怕是最坚硬的肉体都抵挡不了。”
年所言非虚,一把无视肉体,直击精神的剑当然恐怖,重岳竟然都生出了忌惮。
“你做出来你有史以来最好的作品,可这把剑终归是送人的。”他叹息,也不知是为这剑可惜,还是在为自己的妹妹可惜。
可女孩的冷冽却消失了,收剑入鞘,这一刻她又变回来重岳认识的妹妹:“就是因为要送给他,我才要做到最好,铸剑也是在铸造我的内心。”
“你把你的心意送给了他?”
年愣了一下,一时间才反应过来兄长是在调侃。
可她挠了挠头,没有恼羞成怒,反而静静地颔首,竟然认同了:“的确,我或许真的把我的心意送给了他,大哥你平时看起来像一块木头,但有时你也很浪漫。”
“这是浪漫吗?”重岳咀嚼着这个词,微微摇头,“无论怎样,还是该恭喜你。”
“我只是在完成契约,他实现了我的梦想,我把我毕生所学托付于他。”年平静地说,造出这样的神兵却没有一点的骄傲,反倒是莫名的消沉。
重岳觉得不对,到了这一关头,本以为自己妹妹是要告白的,可她看来是没有这个想法。
“年,你不准告诉他你的心意?”
“我不会说的,没有意义,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我能做的只有这样。”
重岳眉头皱的更加深了,声音覆盖威严:“你这是又胆怯了?可你知道博士分明不介意。”
“对,他不介意,几个月前我就说过……现在想想,我并没有错。”年淡然低语。
“既然如此——”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告解心意,大哥。”年拔出了剑,双手握持,这是一把双手剑,出鞘之后那冷酷的气势消散了些,唯独留下了清冷的气息。
她不成体统地挥舞出剑,剑光便纵横呼啸,破开了亘古长夜。
这时,重岳终于看到这把招魂上的铭文——魂兮魄兮归故乡。
剑很美,剑纹如雷霆交织,却弥漫着孤单和悲伤,这是在拔剑斩出之后才能入骨地体会,年说锻造这把剑付出她的心意,那她在锻造此剑时又倾注了怎样的感情?只是把心意隐藏在肃杀之中。
“大哥,你有过后悔的时刻吗?”女孩轻轻地问。
“没有。”重岳没有犹豫。
“真的没有吗?大哥,你的名字是那个女人给你的,你应该叫朔,这才是你的真名,可在那个女人走后,你便舍弃了朔这个名字,也舍弃了自己的权柄,把自己作为兽的残魂封印在剑中。”
黑夜里年眨着眼睛:“你到头来也没有说自己喜欢那个女人,直到她不负青春,被重病缠身,你却没了机会。”
这话可真冷,勾起重岳的思绪,二十年多前,他在玉门结识一群所谓的江湖中人,其中一个光明磊落的女侠,那女侠不喜欢他朔的名字,因为朔虽是一月之始,却也最为黑暗,黑夜里见不到月光,便叫他重岳。
他鬼使神差地用了重岳这个名字二十多年,却好像用了上千年。
“你对她肯定也有感情,不然你何必要舍弃兽的一部分,大哥,那是我们的骄傲啊。”年摇头,“如果你接受了那个女侠,或许你会拥有一个家庭,你们虽然诞不下孩子,却可以领养,那会很美好。”
她顿了顿,再次质问:“你真的不后悔吗?”
重岳还是摇头:“不会。”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选择,我做出了,便会接受这选择。”
年愣了下,随即轻轻地抿嘴笑了:“是啊,所以你才是我们的兄长,最不像人类的兽。”
“可我却没那么豁达,我很后悔,真的。”她失落地坐在地上,“大概明天我们的戏就杀青了,一切都很完美,我有预感,这此真的能轰动整个大炎。”
她抚摸着胸口,紧紧地抓住:“可我却不那么激动。”
“因为他吗?”
“我能感受到,博士一定会很高兴吧?”年流出如花笑容,美的惊人,可愈是如此声音愈发低沉,“那又怎样,他不是因为我拍出这样的片子,谁来都行,完成了任务他都会很高兴,是不是我都无所谓。”
“你有点丑化博士了。”重岳坐了下来,铸剑坊很静,他叹息一声,“你之前才恢复活力,怎么现在反而又垂头丧气?因为你去年对博士的无心之言?”
“……”
“我再说一遍,博士已经放下,你为什么还要纠结?”重岳的声音在铜铁之间回荡:“年,你和夕一样,总是想的太多。”
“不是想的太多。”年呆住,因而眼泪已经落下,打在地上,“我就是很后悔,我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为什么当时要多嘴呢,我应该跟他说是那些人的错吧?我应该拉着他,把面前的菜都丢掉,然后拉着他去吃火锅,然后一起看最无聊的电影,两人一起昏昏欲睡!”
“可我偏偏骂了他,这不可能挽回啦,我,我……”
重岳站了起来,他算是看透自家妹妹的是心思,这女孩在死胡同里出不来,他心中叹息:“边走边聊吧,这几个月,你一到深夜就闷在铸剑坊,这不是什么好事。”
重岳没带她去玉门,出了城便走在沙漠中,两旁都是高矮不一的沙丘,这流沙是玉门航线上最致命的泥沼,玉门也是用了名为沙渠的手段才勉励以履带行在航道。
夜色中玉门铸铁浇灌的高墙泛着双月的亮光,似若不经意,重岳低声说:“说来,玉门本就是为了提防岁兽,如今你我却在这里拍以岁为反派的电影,真是黑色幽默。”
年以为自家兄长又要说些没有营养的安慰话,却不想聊了玉门,因此便一直沉默。
“年。”重岳说,“你真的觉得庄宁对你很重要,对吧?”
“他不是很重要,他是……独一无二。”年用了很轻的音量诉说独一无二这四个字。
“我本来想安慰你,但我可能没有这个能力,还总是不小心惹你们生气,所以我一直觉得让令来安慰你们最好。”
重岳驻足不前,不觉两人已走出相当长的距离,周边的景物是莫名森然,经过风沙侵蚀的岩土模样各异,仿佛恶魔,尤其是风吹起砂石,拍打在岩体上,声音更是如魔鬼在哭泣。
曾经这片地也被血浸染,年看着兄长的背影,他已经在这不毛之地驻足了百年,这百年他就是看着类似的风景,日复一日,周边的人一点又一点的变化。
或许小时候平祟侯也崇拜过宗师吧?可他也长大了,变老了,他知晓了很多,看待重岳的目光也变得忌惮。
大哥倒不认为可悲,他就是这样,好像什么都不重视,又把所有都看的如山般沉重,重岳……那个女侠真的很了解他啊,他就像是一座大山,大山当然不会安慰人,大山只会以自己的臂膀去抵挡一切风沙。
“我会帮你。”现在,自家的兄长轻声说,“你觉得他对你很重要,可他又无法信赖你,我会让他改变想法。”
年难免笑得勉强:“别逗啦,大哥,你连夕都哄不好。”
“但我不希望你们一直消沉下去,我到底不是个称职的哥哥,但我还是有义务照看你们。”
他是认真的。年呆滞几秒,想起来自己毕竟还有家人,哪怕他们之间的联系并不能被人类定义,可这个男人在知道她沮丧时,还是做出了这庄重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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