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隐月明
说不定那只猴子的本质真的只会变成一块石头。
但那两个身影还是平静地看他,示意他再递出最后一剑。
所以令无疾也就真的递出了最后一剑。
而这一剑过后,原地所遗留下来的,也确实是一块石头。
那个“齐天大圣”瞬间出手制住了想要发作的巫支祁,然后取走了石头,转身便想要离开,令无疾忍不住喊了一声:“大圣欲往何处去?”
“花果山,水帘洞。”
“但是……”
“此世若是没有什么花果山水,俺老孙便造一个出来就是了,而且只要人间不来打扰俺老孙,俺老孙也懒得去管人间的鸟事,当然,若是你的话,倒也有好酒相迎,”他提着巫支祁的身形,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从脑后扯出三根毫毛,吹了一下,那三根毫毛便落在令无疾身前,“若有事相求的话,用这毫毛即可,俺老孙去也。”
令无疾见那道金光往西南方向纵去,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毫毛,只觉得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计,尽管他对于现实世界的感官都是浑浑噩噩,但此情此景还是让他觉得自己恍如梦中,甚至于这巨大的荒谬感反倒让他觉得世界忽然真切起来。
然后,在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美杜莎那个巨大的身形忽然又变回正常的体形,她以自己的石化魔眼将雅典娜的手足变成石头,固定在一处残垣上,然后用戈尔贡之石变幻成镰刀,刀锋抵在那个外貌跟她自己相差无多的人的纤细的脖子上,却犹豫多时,还是没办法下手。
于是她就将目光投向造成了现状的人。
却发现那个看不清楚脸孔的道士居然正准备御风而起,显然并不打算管她们的事!
“喂!”
令无疾就回过头。
“你觉得……”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吧?”
“但不是你造成的现状吗?”
“你对于自己的现状有什么怨言吗?”
“擅自把人拉出来,对人做出这种事,只会让人困扰而已……”
令无疾听到那个一直以来表现得就像是要毁天灭地一样的美杜莎突然做出这种少女姿态,一时间也不晓得应该如何回应,但他仔细想了想,就说:“这样好了,我手里有个硬币,正面是字,反面是花,你猜正还是反?猜中了就杀了她好了。”
“那样会不会太草率了……”
“正还是反?”
令无疾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正。”
令无疾就摊开手,说:“杀了吧。”
“可……”
美杜莎还是犹豫。
“那就放了吧,”令无疾就说,“如果你还是犹豫,那就说明你根本不想杀了她,反正戈尔贡之石在你手中,她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你,虽然从我的立场来看,你最好是杀了她,那我就用不到猴哥给我的救命毫毛了。”
然后令无疾就不再管她,随风远遁而去了。
不远处的陆鹰化知道他肯定是想去找罗濠,第一时间去赶到现场嘲笑!
“他那岂止是作死,简直就是在作死!”
不过陆鹰化只是个先天武者,还没到大宗师可以凌空踏虚的地步,也追不上令无疾,就只是懒散地靠坐在某处废墟之上,不久之后,正史编纂委员会和Scepter 4的人就赶到了,不过这时无论是雅典娜和美杜莎都已经消失了,这副末日图景中所剩余的生物也就只剩陆鹰化罢了。
虽然这么说起来很惨烈,但其实令无疾也没有丧心病狂到把战场选在闹市中,而是选在了空无一人的郊外,当然要说完全没有被波及到的人也不现实,不过令无疾也管不了那么多。
那些后续跑来调查的人见陆鹰化大大咧咧地坐在那里,一时间也面面相觑起来:
华夏弑神者罗濠的弟子,可不是什么可以轻易拿捏的货色!
而且现在日本东京神秘侧圈子里的风潮也有大半是跟他背后的那个人相关。
但无论如何,既然陆鹰化就在这里,显然是掌握了相关线索,所以来人在眼神交流之后,毫无异议地由宗像礼司出面向陆鹰化询问,陆鹰化倒也坦白,毕竟无论怎么看他的师父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就隐去了故意把自己的外貌变幻成另外的样子的令无疾的名姓和具体的细节,说出了大略经过。
宗像礼司即便是毫无疑问的精英分子,但在神秘侧还不过是个新人,听到将不从之神分割这种事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但后面正史编纂委员会的人则是一脸“你TM在逗我”的表情:
扯淡也不是这么扯的吧?
第二卷:倚天万里须长剑 : 第二十五章:三籁
在见过那个齐天大圣之后,有一个念头一直缠绕在令无疾的心间:
自从来到日本之后,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到底是变得更加广阔了呢,还是变得更加封闭了呢?
虽然单纯从地图上来看,整个世界的尺度似乎就只是那么大,从华夏往东是日本,日本往东是美洲,美洲再往东就是欧洲和非洲,如此往返,周转不休,仿佛光凭想象就足以清楚全貌。可他自己又很清楚,单只是在东京这个城市,所要应对的情况就已经足够复杂,真实的世界绝不仅仅只是一张地图就能概括的。
可如果自己封闭了和外界交流的窗口,就跟现在的那个石猴一样,甚至还要比以往在华夏的时候更偏执,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对罗濠发起复仇,舍此之外,再无他顾,那凭什么说他的世界变得更广阔了呢?
只凭他手段变得更加高深、将他的自我边界辐射到更多人身上、把更多人按在他的意志所造就的轨迹上吗?
那不过是把这个世界当成游戏而已。
虽然令无疾以前就觉得,游戏人间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可现实世界对他而言真的仅仅只是一个游戏吗?
也许真的是因为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对他而言实在过于荒谬,比起任何过往时候给他的触动都要多得多,所以令无疾也才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世界和自己之间的联系。
而不是任凭自己的行动由一腔意气驱使。
可如果是这样,他现在去找罗濠的行为又能算什么呢?
他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
正史编纂委员会饲养驯化后的齐天大圣或者说猿猴神君的地方坐落在栃木县,在东京的正北方,用现代的交通工具都要用两个多小时才能抵达,令无疾到底只是个阴神,尽管列子御风术不怎么消耗真气,但对于神识的消耗高得吓人,所以他乘风抵达那里时,神识甚至都快要维系不了墨子五行术的幻术了。
而彼处也正如那只猴子所说,变成了一个乱石堆。
令无疾用望气术观察了片刻,转而又用壶中术的视角去看那片巨大的魔力源的所在之处,就看到,她确实是受了不轻的伤,所以在用龟息术之类的手段在收敛自己的生命活动迹象,大概是等待自己恢复之后重新破茧而出吧?
令无疾喘息了片刻,等到神魂勉强可以正常使用法术之后,就犹豫了一下,然后说:
“如果真的是按我所想的那样,那就让我来看看,用你这面镜子,可以照出什么样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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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令无疾和罗濠现在处境微妙,但令无疾其实隐隐觉得,他们两个人有某种程度的相似之处,虽然令无疾自己也当不了什么暴君,可以毫不介意地完全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他人之上,但显然他的意志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他人影响,这也并不是什么“君子和而不同”的意思,纯粹是说他不怎么把别人当回事罢了。
虽然令无疾并不意外自己会成为她的敌人就是了。
他用墨子五行术分开土石,造就了一个洞口,他只是站在洞口的上方审视如同身处幽暗的井底中的那个一袭汉服的、虽然估计有三百多岁了但还是十七岁左右外貌的美少女,她的面容虽然被污秽的泥土沾染了,却无损那份近乎毫无缺陷的美——
当然罗濠不以美貌出名,纯粹是因为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挖去双目,听过她说话的人会被她割下耳朵,令无疾说她是暴君,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令无疾只是静静地凝视片刻,最后一挥手,又把那个洞口给封闭了。
“天籁?地籁?人籁?《庄子·齐物论》里的‘三籁’吗?”
这次“道法禁术目录”系统异常大方,直接把三种法术全都列了出来,并不是像以往那样,每次只给那么一门法术。
在《庄子·齐物论》里提到这“三籁”,是说“天籁”是万物自鸣发出的声音,“地籁”则是大风吹动地上的孔洞穴窍所发出的声音,而“人籁”自然就是人吹动管弦乐器所发出的声音, 庄子的学说其实基本上都是这种调调,觉得天籁高于地籁,地籁高于人籁,因为人籁是人有意识的作为、是人故意地去调节的音声,当然比不上天地万物自发的、无意识的和谐鸣动。
至于天籁被后世理解成极其优美的歌声、以至于某唐姓上海卷王跑到日本想要诱拐同学跟她一起做学园偶像说她的歌声简直就是天籁这种事,只能说跟七月流火、空穴来风的情况类似。
“只不过,这不是客观的现象的描述,而是法术吗?”
令无疾心说。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通览了全篇。
然后他就发现,这三门法术和《齐物论》里所说的完全是两回事。
所谓“天籁”,《齐物论》里指的是万物自然而然地发出鸣动的声音,但这门法术说的却是如何让施术者发出声音的过程不受到外界的干扰,更通俗地说,是造就一个“领域”,领域内唯独施术者的“声音”会被视为自然的鸣动,而其余的术法乃至于魔力都被视为不自然的,会被强行纠正甚至排斥出去;
至于“地籁”,则更像是独孤九剑之类的法术,可以在施展时通过“听风”找到敌人的破绽,从而可以找到敌人在施展术法时薄弱的环节,可以破坏敌人的施术过程,甚至可以在术法成形后切断和原施术者的联系,将其倒卷回去;
而“人籁”则是背离《齐物论》思想最严重的法术。
因为这门法术的本质是通过声音来操纵他人的情感,所谓“勾动七情,颠倒六欲”,以声音为媒介,唤起人心底潜藏的情感,并与演奏者共鸣,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并不是操纵,而是替换,因为必须先要人有过那种情感,才可以通过声音将那种情感联系的对象转移到另外的对象身上。
“还真是邪恶的法术……”
第二卷:倚天万里须长剑 : 第二十六章:视界
虽然实际上,跟“人籁”的作用基本上相同“暗示”魔术早就已经发展到某种程度,像令无疾这种阴神境界的对普通人用“暗示”,完全可以让普通人言听计从。
乍看上去,人籁属于系统提供过的最没有用的法术。
但透过“人籁”,令无疾忽然就可以听到遥远的地方上的人所发出的声音,有人看似真诚的对话中透出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有人的言语中则是完全不掺杂质的热忱,而有人在放声高歌时却暗藏苦闷的心情,有人只是单纯和同伴嬉笑玩闹,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从未让令无疾感到过如此真切过,就好像他的意识飘到了半空中,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的情绪都变成了五彩缤纷的色块,彼此互相碰撞、湮灭后又新生,又好像他对那些色块触手可及,可以随意去涂抹其中的颜色一样。
这是令无疾从未有过的体验。
即便他原本在东京有“太虚鉴”,可以洞察天幕结界之下所用的动静,但从未觉得他所看到的人是跟他自己相关的,仿佛那些被太虚鉴照映到的人不过是电影院屏幕上的演员,他也只是无关的看客而已。
可透过“人籁”这个法术,他却突然觉得世界在自己眼中并不仅仅只是游戏而已,那些人也并不仅仅只是会按照固定的逻辑行动的npc而已,他们有自己的烦恼、自己的快乐和自己的偏向,甚至当令无疾把范围扩大到可以把东京也囊括其中,也可以听到那个向来被他当成弱者的供奉院亚里沙的心声——
她也是会想要振作,想要不去凭借任何外部的力量,真正地靠自己继承那个财团,得到她的祖父的认可。
虽然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人意。
但她并不是真的像令无疾所想象的那样从头到尾都只是想要得到强者的庇佑。
甚至连同那些被他当成建造天幕结界的工具人的IS学院的学生也都有各自的生活,有她们各自纤细的烦恼,今天跟谁说话不小心惹谁生气了要不要道歉、口红的颜色会不会太鲜艳了之类的琐事显得异常真实,谈论到未来的时候的憧憬的情感也在熠熠生辉,并不是像他这种从来没有想过具体的未来也不会对此付出努力的人一样浑噩度日。
虽然接触到这些信息的时候,令无疾总有一种在不自觉地在窥探他人隐私的感觉。
但很快,他就摆脱了这种无聊的思绪,并且忍不住将范围继续扩大。
到了这种时候,其实令无疾已经无法辨别具体到底是谁在说什么话有什么情感,他只是看到一大堆浑浊的色块如同不规律的气泡堆叠在一起,只是其中总有那么些格外暗沉的让人看不顺眼的,就在东京都内,他的天幕结界还没覆盖的区域就有,但更多的,则是聚集在京都府附近,令无疾仔细辨别了片刻,最终才确定那是妖魔在捕食人类的心肝,妖魔们的漆黑的欲望和人类临终前爆发的炽热的情感混杂在一起,显得异常得难看。
如同此刻的令无疾的脸色。
尽管他早就看过了相关的书面文件,知晓了具体的伤亡数字。
但数字终归只是数字,远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来得真切。
但同时,他的心里隐隐也有另一个声音在说,这些事实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医院里有那么多生离死别在上演你管得过来吗?超能力者犯罪、上位者欺压下位者、资本家剥削工人、老师惩罚学生、学生被同学霸凌这些问题你不都听得一清二楚吗?你每一样都要管吗?
管不过来的。
令无疾多少也清楚这个事实。
而且把天幕结界放手正史编纂委员会又能如何,他们能保证不会用天幕结界做出比这更过分的事吗?
当然其实令无疾也没有资格这么说。
毕竟他就是把戈尔贡之石捏在手里把雅典娜引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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