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形单影只的哈士奇
源稚生与风间琉璃站在八岐大蛇的尸体上,环绕着某个圆形缓慢地行走,好像这里就是舞台,演员们说着早已写好的对白。
没人想到这场厮杀的结果竟然是最凶恶的八岐大蛇先退场,他本该是神话中的传说生物,这种怪物即便在神话中也是杀不死的,也正是因为杀不死,须佐之男才将他投入到井中,并用巨大的石块封住井口。
但现在他死了,在更大的怪物面前,八岐大蛇也不过是个残缺的爬行类而已。
其他人也都死了,在八岐大蛇倒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战争来到了最关键的节点。蛇岐八家获胜,他们就可以焚烧掉那怪物的尸体,从此世界再没有‘神’这种东西;猛鬼众赢了他们可以带走那东西的尸体,以八岐大蛇的血统,就算是制成进化药,那也是最凶猛的进化药,他们中会有人晋级为新的‘神’。
所有神官和工程组相拥着搏杀到最后一刻,甚至有人试图用牙齿去咬断对手的喉咙。
但这场舞台剧仍旧没有结束。
风间琉璃走动起来悄无声息,风拉开他的长袍,像是弱柳扶风的少女,龙骨化的源稚生则发出披甲武士般的沉重声响。
满地都是死者遗落的武器。
风间琉璃俯身拾起一柄短刀掷向源稚生,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用尽了全力。
时间的流逝在他眼睛里似乎变慢了,让他能够清楚地追踪那柄刀的轨迹。那柄刀承受了超过其材料极限的力量,所以从脱手的瞬间就已经开始分裂,碎片笼罩了源稚生。
金属碎片把源稚生割得鲜血淋漓,但他强行穿越那些碎片,如影随形地扑向风间琉璃,从零到极速的发力只是一瞬间的事,蜘蛛切和童子切的刀光在风间琉璃眼前交错闪动,美如空山樱落,皓月当空。
三柄刀再次交接在一起,一切都像是刚开始那样。
事情好像本不该如此,但又好像就该如此。
这场以死相博进行了数个小时,直到最后一点亮光褪去,红井只以两人的眼睛照明。
他们都已经筋疲力尽,却都固执的不肯先倒下。
在最后一次对刀后,两人竟然都是踉踉跄跄地后退好几步才停下,仿佛少退一步就能一屁股摔在地上那样。
龙血也有极限,但他们的黄金瞳仍然炙热。
风间琉璃还想继续追过去,但源稚生竟然将手中的双刀掷了出来,同样是毫无技巧可言,同样是用尽全力。不同是风间琉璃掷出的短刀在巨大的力量下分崩离析,那作为两人再续之前不得不中断搏杀的信号;这次不是,蜘蛛切和童子切是炼金武器,他们在巨力下只会发出破音的呼啸,携带着勇往无前的破敌之意。
下一刻,风间琉璃被童子切贯穿了胸口,他只有一把刀,若是之前他甚至可以徒手接住它们,但现在不行,仓促中只来得及挡住蜘蛛切,巨大的力量就把他的手臂弹开。
而童子切,根本无从闪避。
所以看着那两道寒光从源稚生手中射出,他却无能为力。在传世的斩鬼刀面前,混血种强韧的肌肉和坚硬的骨骼也不是斩不开的。
风间琉璃被童子切巨大的惯性带着撞在井壁上,童子切的部分刀身贯穿风间琉璃与他身后的钢板,插入到岩石中。
但他并没有死去。
这也不代表源稚生的胜利。
在冷兵器的决斗中,最后将武器丢出去的人怎么可能是胜利者,不管怎么看那都是走投无路的败者在做最后的挣扎。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伸手拔出了贯胸的斩鬼刀,下意识的反应是走向那摇摇欲坠之后,终于仰面摔在地上的哥哥。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想去确保哥哥的死,还是想要在他临终前跟他再说上几句话……可是事到如今,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源稚生安安静静地倒在八岐大蛇的尸体上,他的周遭布满了水银的汞蒸气,这让他的每次呼吸都充斥着剧痛。
以他们的血统本该支撑更久,但是剧毒的水银侵蚀了他们的身体,汞元素破坏了他们的脏器,倒下之后,每次呼吸都有黑色的血从他的嘴巴和鼻腔里喷出来。
但好在天上仍旧下着暴雨,面颊上滚烫的血很快就会被雨水冲刷下去。
作为入殓的人,干净一些总会让死者相对体面。
当然,这不仅是他的葬礼,也是稚女的葬礼。
既然他早就在这里等待猛鬼众的到来,自然不会傻傻地觉得,自己凭借血统就能解决一切。
作为执行部局长时他可以贯彻暴力,但作为大家长他必须考虑失败后的结果。
源稚生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成长,为此他才有机会带着弟弟一起共赴黄泉。
所谓极恶之鬼,风间琉璃和他一样,身体里流淌着皇血,而风间琉璃的血统,远远在他之上!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什么最强的混血种,正如历史上没有不败的王,王的宿命,总是被新的王打倒!
所以源稚生在布置铝热炸弹后又在红井埋了三十吨的tnt炸药,这样即便他们不能杀死神,也能将神再次掩埋在地壳之下。
仰望之下,雨点连珠成线落入眼睛中。
他稍稍转动眼球,看向另一边的井壁。
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清楚有个人藏在那里,她一直旁观着这里的一切,等待他胜利的喜讯或者玉碎的信号。
炸弹的起爆控制器被源稚生交给了她。
身为大家长,他必须有自己的亲信,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不能轻易死去,他的性命比他的意愿更重要,所以能掌控大家长生死的遥控器不应该存在。
但源稚生绝对信任那个人,那是他的女孩,如果连她都背叛了自己,那么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源稚生盯着那个方向看了几秒钟,又收回视线。
他不知道樱在这个时候会想什么,会觉得遗憾吗,因为她也会跟自己这些人一起陪葬;还是会什么想法都没有,像她以往那样,只去完成他交代的每件事。
源稚生心中忽然一动,想到如果真的能去法国带樱去也挺好的,他虽然是大家长但并不会法语,有樱在就不一样,她擅长的东西很多,有她在身边最起码不用那么寂寞。
源稚生嘴唇蠕动着,又是一股油沥色的黑血涌了出来。
他发不出声音,也不需要出声。
樱能明白他的意思。
源稚生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但偏偏在这种时候。
不合时宜的。
仿佛有车辆的音响被人打开,伴随着“咔嗒”一声,那声音像是似曾相识。想了想后,觉得那像是把唱针头放在老式唱片上的声音。
这种时候播放音乐真是不解风情。
就算源稚生这么想着,可沉闷的音乐声还笼罩了红井深处,说是音乐也不太恰当,并没有现代乐器的交鸣与演唱,只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古代乐器,这种古老的木质乐器也就只剩下非洲的偏僻部落还在使用。
这声音也有所不同,仿佛成千上万人围绕着他们,共同敲响那种莫名其妙的木梆子!
那一瞬间,一种突如其来的惊悚突然笼罩了他,某个东西正尾随而来,就像危险的北极熊那样,也许刚才距离还远,但随时都会出现。
作为皇,源稚生本该无所畏惧,但在那诡异的梆子声中,他也觉得不寒而栗,仿佛灵魂被从身体里抽走似的。
幻觉如同深藏在脑海中的种子,在梆子声的催促中破壳而出,飞速生长。
他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炽烈的金色眸子飞快地黯淡下去,最后恢复成了普通人的黑色。
身上的力量也在飞快的褪去,原本被水银腐蚀的身体停止修复,体表狰狞的伤口纤维组织停止复原,之前虽然疼痛但他还能坚持,但现在光是呼吸都需要拼尽全力。
血从破裂的血管不断涌入肺中,他像是浸泡在水银里,疼痛让他想要呼喊出来,却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片刻之前源稚生的血管还被燥热的龙血充斥着,此刻仿佛一条冰冷的蛇慢慢地游进了他的心里,身体一寸寸地冷却下去。
他来这里之前一直怀抱着渺茫的希望,就算没办法带领家族走向未来,也能拉着恶鬼共赴黄泉。
但现在他明白了,这一切自始至终都是陷阱,不止是他准备了后手,猛鬼众同样也是。
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从龙骨状态退出来,但他是蛇岐八家大家长,这种音乐不是他下令的,那自然是猛鬼众。
可很快的。
源稚生听见扑通一声,他在抽搐中向下方,也就是井壁对面看去。
然后就见到风间琉璃同样跪在那里,他已经离自己很近了,但现在无力地跪下,手中的长刀同样脱落在地,看上去他和自己一样,失去了力量后连握刀都没办法做到。
同时听到这种梆子声,风间琉璃的反应比他更加剧烈。
他不住地颤抖,身体紧得就像一张绷到极致的弯弓,他垂死的身体里生出巨大的力量,但那力量根本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他像个发了癫痫的病人那样口吐白沫,瞳孔在金色和黑色之间变化,仿佛两盏金色的灯在黑暗中闪灭。
最后源稚生看到他那双赤金色的眼睛熄灭下去,露出一双这么多年无法忘怀的熟悉眼睛。
汩汩的血从他胸口的破损处流淌出来,那是源稚生最后造成的伤口,风间琉璃还没有来得及修复,源稚女的灵魂就接管了身体。
但源稚女只是个普通人,他和现在的源稚生一样,受了巨龙都会倒下的伤,却忽然间被换上了人类的身体。
原本因为亢奋而潮红的面容迅速冷却下去,过量的失血令源稚女连跪着都无法做到,面朝下摔在他的脚边。
但他竟然就那么仰面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是那么熟悉,又那么无助,却又满怀着欣喜。
就像是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推门而出看到的是稚女正在解离一位女孩的尸体,那时的他就是以这样的面孔转身,笑着向自己扑过来说“哥哥你回来啦”,
他变得那么苍白,近乎透明,像纸那样轻薄,无力地倒在地上抽搐。
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就是那双一直看着自己的眼睛。
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源稚生忽然明白了,这是一种名为人格分裂的精神疾病,风间琉璃是他的另一种人格,那个人格继承了龙类的一面残忍又暴力,但源稚女仍旧那么懦弱又敏感,但他太过弱小,只能被困在躯壳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犯下一个又一个错。
多年前的夜晚是否也是这样,他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的无助,又是这样的欣喜?
在他忽然被自己推门惊醒的瞬间,一面因为眼前的血腥而不安,一面又因为哥哥的出现而欣喜,他觉得哥哥一定会相信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帮助自己,所以即便看到的是他面沉如水的淡漠,同样像从小那样向自己拥抱过来。
可自己回应他的,是一把贯穿心脏的斩鬼刀。
突如其来的,巨大的悲伤笼罩了源稚生。
他想抬头,想说话,可黑色粘稠的血更加剧烈地涌出来,堵住他的腔道却不提供一分起身的力量,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这副身体已经不属于他了。
就是这样的感觉吗稚女,就是处于这种无力感中,却看着自己一步步化为厉鬼。最后在接管身体的瞬间,迫不及待地扑向自己最信任的人,然后又被深深地伤害。
风间琉璃的眼睛熄灭后,最后的光都黑了,唯有那好死不死的梆子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响。
源稚生痛苦地想要哭出来,可他连流泪都无法做到。
他能感受到弟弟的目光,弟弟再次想要哥哥的拥抱,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在这样的绝望中。
灯光从天而降,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照亮了这对彼此想要拥抱的演员,同时柴可夫斯基的舞曲《天鹅湖》回荡在红井里,大功率的扩音系统把这首舞曲播放得气势磅礴,似乎在为这场兄弟之间的残杀致哀。
第582章 ,聪明的孩子
源稚生抬不起头来,只能勉强转动眼珠看向从天而降的升降平台。
他的眼睛也高度充血,视野被暗红色充斥着,他清楚自己这是快要死了。
但他既不迷茫,也不恐慌,反而有些庆幸地看着那光怪离奇的一幕。
起舞的人穿着修身的燕尾服,搭配笔挺的西裤和鲜艳的亮紫色衬衫,白色的丝绸领结,黑白双色的布洛克鞋。在led灯光的簇拥之下,他是那么的英俊挺拔,简直就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每个节拍他都踩准了,旋转起来轻快活泼,即使是芭蕾舞巨星也会被这个老人的舞姿折服。他的舞步堪称完美无缺,唯一的不足是,这支舞曲本该是哀伤的、绝望的,但他跳起来却那么得意洋洋,简直有种喜不自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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