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镇可乐猫
少女的黑发已有半数变成纯白色,眼神却依旧明亮。
她缓缓起身前往尸骸中,挖掘出一个没有被爆炸摧毁的容器,那就是失落之主需要的东西。
艾琳极为想要向世人说出,看吧,那就是伟大的失落之主所引发的神迹!
诸神早已经腐朽衰败,世间的种种灾厄和苦难唯有伟大的失落之主才能干涉,解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然而,她只能默默忍耐不说出来,“守密”的原则是费歇尔家族的座右铭之一,另一个则是“谨慎”。
从最开始费歇尔家族就定下规矩,他们只有在三名家族成员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对某人进行传教行为。
“活下来了!”
“神迹,刚刚是神迹!我们是被神明拯救了!”
“真的,那是,是……”
那达老婆婆还想高呼“失落的晨曦之主降下了神迹”,却看到艾琳平静又冰冷的警告眼神,立即改口向众人说下去。
“绝对是救赎之主的神迹!我们国家和狗一样的瑞亚人签订过协议,而且是在救赎教会的见证下!既然瑞亚人违反协议,救赎之神自然会看不下去!”
大家都对神秘和宗教一知半解,而且神迹这种难得一见的事情,其实整个国家里也没几个人能懂原理,一时之间大都相信了那达婆婆的说辞。
艾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继续向前走吧,后面还有很多追兵,必须快一点离开。”
某种无形的紧密联系,使她隐约能感觉到失落之主似乎陷入到沉睡中,再拖延下去所有人就真的死定了。
“等等!”
拜恩突然吼了出来,眼睛红红的,情绪显然极为的不稳定。
“我,我的父亲还没有回来,他只是阻拦一部分追兵,很快就会……说不定他需要我们的救援。”
“拜恩,我们和他早就约定好若是不小心分散,就在安全的地方再汇合的。”
艾琳的语气变得极为柔和,充满怜悯,又完全不容置疑。
“就算我们回去也只会拖他的后腿,而且神迹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我们必须自救才行。”
拜恩紧紧咬着牙,根本难以做出那样痛苦的抉择:“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抛弃他,他是为了我们。”
劫后逢生的人们面面相觑,即使都想赶快逃离,却又说不出那种背信弃义的话,至少没办法第一个开口。
“逃亡路上掉队了很多人,可我们也从来没有回头过不是么?艾琳女士,拜恩先生,还是投票表决吧。”
那达老婆婆突然平静地看向拜恩,柔和地说道:
“我们都很尊敬卢修斯先生,他的行为拯救了每一个人,可身为一名母亲我也知道他心底里最深处的愿望,那就是绝对不希望拜恩你回去。”
“还有,你明白他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你。”
说完,她的脸上流露出哀伤神色,直到此刻那达婆婆根本就不知道失散的三个儿子们是不是都还活着。
若是他们全都死去,那达婆婆内心最深处亦是早就决定赴死。
投票不到十秒就完成了,还活着的七十三人里有足足七十一人都举起手,老雷蒙犹豫半晌后看向儿子还是举手,就唯独拜恩和克里斯两人没有举手。
克里斯沉默地环顾大家的眼睛,人们只觉得他还小不懂得投票的意义。
艾琳则平静地抚摸了弟弟的脑袋,说道:“克里斯,伱真勇敢。”
“可我是胆小鬼,我只想让家族更多的人活下去。”
众人的目光交汇中,拜恩陷入深深地沉默。
想要独自回头去找父亲,可又本能地感到害怕和恐惧,旋即又因为这种情绪而羞耻愤怒,最后想要转身时,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那达婆婆刚刚说出的话语。
那个男人最不希望的事情就是自己回去。
第36章 踏过我的尸体前进吧(求票!)
“十七。”
自己已杀死了十七个瑞亚人骑兵,其余的敌人在没有指挥官的情况下应该溃散了吧。
雪花漫天飞舞,柔软轻盈在空中旋转、飘摇,神秘而又美丽。
卢修斯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知道极为剧烈的失血影响了自己,鲜血药剂的效果只能起到较低限度的治疗效果。
“如果不是‘殊死一搏’的超凡特性,我根本不可能再战斗了。”
只不过他才知道一件事情,原来就算是被动的超凡特性也需要消耗微弱的灵性力量维持。
半兽人骑士摧毁腰腹部的那一击是几乎致命的,肝脏破裂了。
而且防护符文的力量只有一瞬间,当时根本没能截停所有的子弹,最后才射击的几人的子弹并没有被符文防住,有一发子弹成功命中大腿动脉。
晕眩。
他感觉脚下的大地仿佛失去了重力,一切都摇摇欲坠,周围所有的景物都在向着同个方向迅速地旋转。
卢修斯试图站稳身体,却只能看到不断倾斜而过的雪地,接着,就是耳中传来的嗡嗡鸣叫声。
嗡……
世界寂静了下来。
他静静地感觉着脸颊和雪地接触导致的冰凉,望着不断落下的雪花,脑海里突兀地浮现出种种莫名其妙的奇异念头。
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要离开那座城市?卢修斯隐约记得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拜恩的母亲,她哭泣着向自己恳求,希望自己能够留下来。
可他很恐惧。
家庭,婚姻,所有关于亲人概念的一切都让卢修斯感到极为庞大的恐惧,甚至坐立不安,彻夜难眠,要比任何一把尖刀利斧都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家庭,就意味着束缚,意味着他再也不能无拘无束地战斗,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所有的财产都要和另外的人免费分享,敌人们也有了能够要挟的软肋。
根本上也代表着,他必须和佣兵团里那些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人们诀别,彻底抛弃此前生活中极为熟悉的过去。
当时的他只是想了想就害怕的浑身颤抖,只觉得面对死亡也不过如此。
卢修斯怯懦无比地离开了,跟随着佣兵团里的人们逃走,甚至不敢和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告别,而佣兵团的众人们没有觉得意外只是感慨可惜。
“原来是这样,我都忘了……”
想到这里,他逐渐感觉到愈发强烈的困意,思维渐渐断线。
……
……
……
好冷!
“咳咳,咳咳咳!”
重新睁开眼睛,进入眼帘的是渐渐变小的雪花,剧痛的喉咙里涌出血液来,他因此咳醒了。
卢修斯浑身颤抖地坐起来,不知为何身体里仿佛再度充满力量,莫非是灵性自然恢复后重新激活了“殊死一搏”么?
他重新站起身,赫然发现头脑也变得异常的清醒。
“呼。”
卢修斯忍不住的心情愉悦,继续迈步向前走,脑海里很快浮现出新的念头,那时候的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回去呢?
就在佣兵团的人全部死去后,他又回到那座逃离了的城市。
佣兵团的人都死了,当时的卢修斯已经失去了几乎所有,整日整夜都浑浑噩噩的度日,挥霍佣兵团的遗产,最终成为一个令人厌恶的酒鬼。
凡是见到的人都会绕道走,他浑身散发恶臭,每天都醉得厉害,甚至都无力再拿起剑。
终于有一天,那个卑劣的男人重新回想起温柔美丽的女人,自私的家伙想要回去得到对方的怜悯,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慰藉,也足以令他重新感到安心。
只是他根本没有再见到她,而是在屋外窥伺时看到一个瘦弱生病的木讷男孩。
他就像是某种柔弱的小动物,瘦弱,幼小,甚至可以说是很令人不安的生命,生怕随便什么东西的恶意就能将他轻易摧毁。
只是下个瞬间,卢修斯就意识到了那是自己的儿子。
他谨慎地打听清楚后确定了这点,也得知了男孩的名字是拜恩,意思是智慧与警示的鸟儿“渡鸦”。
卢修斯久违地重新洗了澡,刮了胡子,随后再次来到那家门口,想要敲门和对方相认却犹豫起来。
拜恩,肯定很厌恶自己吧。
于是他心生害怕,来回数次都没有进入家门,不断思考是否一走了之,却又完全放心不下来。
暗中观察后,卢修斯便发现那个男孩怯懦地厉害,如果不是邻居们的主动接济恐怕会自闭地把自己饿死。
怎么会有如此弱小又如此愚蠢的生命啊!
直到有一天,勉强独自生活的拜恩彻底病倒了。
卢修斯顾不上更多的东西,只能立即闯进屋子里悉心照顾昏睡过去的儿子,同时不断自责自己的懦弱。
直到那个男孩醒来之后看向他,不假思索地问出一句话。
“你是我的父亲么?”
他沉默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嗯,我是你的父亲。”
男孩天真的眼睛里闪过毫不掩饰的惊喜,委屈,不安,最后怯懦地低声问道:
“你还会走么?”
“我会,但是也会带上伱。”
他伸出厚实的手掌轻轻抚摸男孩的头发,心里突然再也不恐惧某些东西了。
那个瘦弱的男孩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儿子,他有一双天真无邪的蓝眼睛,和佣兵团里的人们截然不同,甚至也和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不一样。
卢修斯露出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容,复仇的恨意不再是他一直匆匆前进的动力源泉,某种新的力量更为根深蒂固。
“拜恩,抱歉,一直以来我都没能与自己和解。”
“谢谢你。”
他喃喃自语,深刻知晓那天不是自己拯救了生病中的拜恩,而是他的出现彻底拯救了自己。
有些东西根本摸不到,也无法触及,只存在于人们的眼神之中,却比钻石更璀璨,比星辰更高尚,甚至比神明更伟大,要比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更加令人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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