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礼聘衔蝉
‘还得练’
他抱着这般念头,每日下苦功,终于有天他将越家刀法练至大成,跃身武道宗师,也在切磋中第一次短兵挑落长兵——
他赢了,他练出来了。
“还行。”
浑身汗津津的少女脸上不见多少失落,反倒欣慰鼓励的看着他,用一种姐姐的口吻:
“武艺练出来了,就是性子得改改,女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哪儿有男儿英雄气?以后莫说登魁出世,便是连媳妇儿也不好找。”
所有胜利的欣喜,年少的慕艾,通通在那时化作酸涩,他鼓起勇气对视过去:
“我抬得起头——”
“……”
他记得清楚,禹家姐姐仅看他就摇了摇头:
“你性子太软。”
那天,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家。
究竟,什么是男儿气儿?到底怎样才能算英雄?
他去随船押镖时,遇见水匪以一敌数十也能拿出一腔血勇,可偏偏到她面前却像戳破了的皮球,却也不知为何。
父亲看出了他的心思。
“你喜欢禹家女?”
“嗯,嗯?!”
正在砍桩的他手上一抖,铁木桩上偏了一线,那还是数年来的第一次。
父亲拍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
隐约间,他知道父亲要去做什么,想开口阻止,心里却又抱了几分期待。
直到晚上——
砰。
饭桌上,回来的父兄勃然大怒。
“狗屁兄弟,我舍了老脸去提亲,说什么小女不中意!分明是看不起我越家!”
“关山不到二十就是宗师了,还配不上他家的禹卿?爹,他分明是在提防咱家!”
“……”
看着神色阴沉的父兄,他心里下意识慌乱,本能的开口:“爹,这事儿本就是你情我愿,咱——”
“我知道!好男儿何患无妻,世上又不止她一家女子,过两年爹给你选个好的!”
“……”
虽是这般,却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相反,之后是并不强烈,却又绵延不断的痛苦。
他开始去想,为什么禹家姐姐看不上他。
是因为他不够英雄?
可怎么样才算英雄?
这个问题想了许久,直到有一天,一则消息引爆天下。
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游戏人间的三教道首天官太玄真人羽逝长白,其生前算出的最后一卦,直指未来江湖的最大魔头。
和以往的精简不同,‘卦圣’这最后一卦格外离奇,满纸‘荒唐言’还飘飘洒洒数万字,简直就如地摊上的荒诞话本。
以至于大多数江湖人初见都以为笑谈儿戏,直到——
三日,塞外天降陨星,猩红如血,谓之魔主不详。
七日,有人至竹林谷觅得灵物踪影,不敌,被之逃遁。
十一日,圣象寺下有龙血铁矿被证实。
……
二十日,云州天骤寒,有异象极光(1)
那些卦象上‘编年史’‘加载界面短讯息’被一一证实后,彻底引爆了整个江湖。
他却不似旁人一样兴奋,因为……那魔头卦象里,有‘禹王槊’的名字。
彼时。
随着一条条消息被证实,镇上气氛愈发诡异,他感受到了其中暗流,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禹家会在未来为魔头爪牙。
便是真的,也定是那魔头逼良为娼。
于是,
他骤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解开禹家困境的好办法。
他要去云州,手刃未来魔头,那样不仅禹家困境顿解,连他也会成为江湖上的英雄!
对,英雄!
他的心热了,他想成为男儿丈夫,他想成为英雄,于是他忐忑的找上父亲,却没想到会得到后者的支持。
“我儿真是好想法!要是真能手刃那东方鸣岐,将来我越家声名必将响彻江湖!”
“我儿去吧,家里你不用担心,为父会顾好禹家的。”
“……”
于是他春风得意,打马出关中。
后来,
他千辛万苦找到了东方鸣岐,后者偏偏被最该杀他的一人护着,他不是那人对手,后者却也饶了他一命。
至此,英雄梦碎。
失意的回到关中,回到禹家镇上,回到条街,禹家那门匾却已改了姓,改姓了越。
“二郎你走后也没多久,你爹就带着你兄,还有镇上几个武人,领着一大帮人夜里去了禹家,呦——那喊杀声哦。”
“那天夜里还下了雨都遮不住,第二天我起来到门口去看,血都淌出来了,瘆人嘞,不过我听说禹家像投靠了什么魔头?也算罪有应得了,这镇上以后就是你越家的天下啦,以后别忘了多照顾大娘——”
“……”
英雄?
男儿?
哈哈哈哈——
面前又浮现父兄的脸。
“信义?什么是信义?那禹家和魔头沾了关系的那一刻就失了信义!你老子我是替天行道——”
“你习武习傻了?教你信义是让你对人说的,不是让你往心里去的!如今你爹娘都在这里,有本事你就大义灭亲!”
最熟悉的面孔却又最最陌生,最亲近的人却又最最可憎。
所以,
到头来,他才是最最最傻的那个。
“哈哈哈哈——”
又一次从梦里失笑着醒来,不顾肮脏油腻的被褥,胡茬满面的男人拿起床边酒壶狠狠灌了口。
一觉又是下午醒,他早已习惯了这般颠倒。
砰砰——
“月二,生意上门做不做?”
顾客上门,男人仍旧躺了小会,这才从床上起来,又随意拿起墙上生了锈的长刀。
“来啦——”
房门打开,门外老农牵着有些坡脚的牛,冲他堆笑:“月二,俺家这牛找了几个师傅都说不好弄,你这有法没有?两壶桃花酿——”
男人朝牛坡掉的那只化脓蹄子看了眼,点头:“好弄。”
“那就劳驾你了。”
五年时间眨眼过去,男人如今名叫月关山,已经不问江湖世事好些年了。
有酒喝自是舒坦。
只是——
颓气的眸子上抬。
偏偏又是阴雨天。
(1):最近几天冷的邪门,一到晚上就飘极光,起床到现在还水米未进的他有些支撑不住,便打算到隔壁邻居家要点柴火和油米。【正文处第一章】
ps:伏笔处(1)不收费,不是水字数。
(本章完)
第95章 迟来夜雨
唰唰唰——
化脓的牛蹄放置板凳上,男人斜瞄一眼,手拿满是锈迹的长刀啪啪啪几下剁砍,看的旁边的老农皱紧眉头胆战心惊。
要是旁人这般没轻没重,他早就开口将人撵到一边去了,但‘月二’手艺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下刀看似莽撞实则分毫不差,不管怎么个砍法始终不伤内里的肉筋。
这是真正有本事的人,要不是当年人尽皆知的‘意外’,似他这等人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这偏乡僻壤当闲汉。
“月二。”
蹲在檐下吧嗒烟锅的老农问起道:“不久就过年了,今年还在村里过啊?”
月关山闻声抬起眼,笑着道:“不在村里过能上哪儿过?等年节我上你家,大爷心不心疼舍一碗饺子给我?”
“嗐,一碗饺子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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