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瓦特的失乡人 第126章

　　凝光呼出口气，素手抬起轻揉太阳穴，语气满是不解：“你究竟有什么比请仙典仪还要重要的事情？”

　　“他的葬礼。”

　　夜兰眉眼低垂，语气很轻却很坚定：“我想去送送他。对我而言，这件事要比请仙典仪重要的多。”

　　凝光神情一滞，手掌停顿下来。

　　她自然知道夜兰口中的“他”是谁。

　　陈天枫，异世界来客，一个刚降临提瓦特不久，就被夜兰发现并接触的旅人。他有着诸多神秘之处，也知晓诸多秘密，更是和岩王帝君有着不浅的友谊。

　　这次璃月魔神危机，正是他接了帝君的委托，竭力对战漩涡之魔神奥赛尔……最后和魔神同归于尽。

　　更关键的是，夜兰对陈天枫……这样一来，自己的确没有阻止的理由，也不该去阻止……凝光放下手，问道：“出殡日期已经定下了？”

　　“嗯，和请仙典仪同一天。”

　　夜兰点了下头，唇角似乎勾起一抹弧度：“我问过胡堂主，她说对于亡者，我们能做的不多，但至少能挑个好日子，祈愿逝者安息。”

　　而好日子……在璃月，还能有比请仙典仪这种神明降临更好的日子吗？

　　只是不知为何，在她说出这个日期后，那位往生堂客卿钟离先生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只一瞬，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

　　凝光神情复杂，再次叹息，只是一口气叹到一半又忽的察觉到哪里不对，皱眉思索片刻，疑惑道：“夜兰，往生堂为何会听取你的建议？”

　　“呵，这就是另一個秘密了。”

　　夜兰唇角弧度更甚，眸中满是平淡的喜悦。

第188章 请仙典仪与葬礼

　　两日后，

　　璃月港玉京台围了一层又一层的璃月民众，他们有的是街巷间最常见也最精明的商贩，有的是满身朝气的学生，有的是浑身有着风吹日晒痕迹的渔夫或船员，也有着衣着朴素的农夫，服饰华美的世家公子……

　　他们沉默站着，聚在一起，不分彼此。

　　千岩军在一旁维持着秩序，避免因人员聚集而产生的意外。

　　现场很是安静，即使有那么三两个喧哗者，被大多数沉默者的目光一扫，也便身躯一僵，老老实实的保持沉默了。

　　值得一提的，来玉京台等待的大多是璃月民众，沉默的也大多是璃月民众。而喧哗者中，若是璃月人，则很快从沉默者的目光中明白过来，很快收敛喧嚣，神情肃穆的融入沉默者中——仿佛被同化一般。

　　而喧哗的异国人，则被这成百上千，甚至上万双眼睛一扫，巨大的压力使得他们僵立原地，冷汗直冒，心尖都在打颤。忍不住怀疑璃月是不是遭遇了什么恐怖或诡异污染，或者前段时间那魔神并不像总务司说的那样死了……

　　以及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就要死了。

　　直到千岩军过来，耐心解释些听不懂的原因，又将他们搀扶到一旁歇息，这些异国人才渐渐缓过神来。

　　然后面面相觑，小声交流一番，才知道彼此都没听懂千岩军的解释，什么叫做“灾难已过，但大家没见到帝君，所以有些担心”？

　　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困难，没有让自家神明费神，这难道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璃月人怎么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

　　难不成他们还反过来开始担心神明的安危了？

　　可神明怎么可能会出事。

　　无法理解。

　　这些异国人交流片刻，最后齐刷刷的赞叹璃月七星考虑周全，还为他们这些异国人准备了专属的休息区，甚至还有茶水供应。

　　只是这叫做“安神汤”的茶水苦了点，希望下次能改进一下，毕竟他们没有真的被吓到，真的。

　　玉京台附近某处茶楼，

　　钟离来到达达利亚早早定好的位置，便见到这位愚人众执行官正神情感慨地望着下方沉默的璃月民众。

　　“钟离先生。”

　　达达利亚听到脚步声，转身露出笑容，拱手行礼。

　　“【公子】先生不必客气。”

　　钟离微笑回礼，两人稍作寒暄，便同时入座。

　　茶楼小厮很有眼力，为两人送上茶水茶点。

　　达达利亚动作自然的接过茶壶，更加自然的为钟离斟茶，随后才是自己。他拾起茶杯抿上一口，随即放下，目光投向街道中沉默等待的璃月民众，不禁感慨：“真是可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哪个国家的民众，有这么强的凝聚力。”

　　“灾难总是让人成长，不足为奇。”钟离同样投下目光，金眸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啊，灾难总是让人成长。”

　　达达利亚表示赞同，接着叹了口气：“钟离先生，你不知道，最近愚人众在璃月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我那位同事可把我坑惨了。”

　　偏偏多托雷搞完事后，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没给他留下一点情报。当他终于反应过来都发生了什么后，七星便来势汹汹，开始对愚人众的清算。

　　一副等着愚人众“不堪受辱”，悍然同璃月决裂的模样。

　　但偏偏，这些人拿出的证据确有其事，提出的要求也很是合理，只是态度嚣张蛮横了些，让人恼火。

　　达达利亚忍着怒气，决定先将这些确有其事的新账旧账处理了，再同璃月翻脸，要是璃月一方伪造些不存在的东西发难，那就更好了——他可以直接掀了桌子。

　　结果莫名其妙的，在他一件件将事情处理的过程中，璃月代表的面色也逐渐发生变化。先是蛮横嚣张，随即冷笑着看他处理，接着眼神逐渐茫然，又有些古怪，眼睛瞪得很大，像是看到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最后璃月代表的态度堪称转了一百八十度，神情温和笑容亲切，还趁着没人时候，小声道了声歉，让他不要在意他先前的态度。

　　可能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了吧……达达利亚如是想到。

　　无论怎么说，既然对方服了软，自己就没必要再揪着不放。更何况那璃月代表只是个普通人，欺负弱者实在没什么意思。

　　钟离瞥了他一眼，表情古怪一瞬。

　　这位【公子】和【博士】同为愚人众执行官，但除了执着于战斗和挑战强者，竟显得有几分“单纯”或者说有几分“赤子之心”。

　　心中的对错观、是非感分外清晰，处理问题很是果决。对就乘胜追击，错就诚恳认错，如同一把锋利的长刀，只三两下，便劈开繁琐，将至冬与璃月的关系拉回正轨。

　　偏偏他自己还毫无察觉。

　　“天枫小友的故乡有句谚语，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意为福祸相依，一时的麻烦，可能是未来坦途的预兆。”

　　钟离温声道：“【公子】先生不必苦恼，这或许是未来的喜悦，在向现在的你传递消息。”

　　“但愿吧。”

　　达达利亚再次叹了口气。

　　多托雷消失就消失了，可他消失前，还把他思考良久、好不容易才想出的计划浪费了……现在他该怎么去找岩王帝君？

　　难道真的要在请仙典仪上碰运气吗？

　　另一边，

　　在璃月民众等待请仙典仪开始的同时，一场平日能引来众多围观者的豪华葬礼也随之开始。

　　往生堂的出殡队伍沿着千岩军提前清理好，并一直维持秩序的街道前行。自往生堂出发，穿过几条往日或繁华或平静的街道，由璃月港北城门离开，向天衡山的某处走去。

　　陈天枫在棺材上飘着，对这种自己给自己送葬的经历，感觉很是奇妙。

　　夜兰身着白衣白裙，表情平静地走在队伍中。

　　出殡队伍出了城门，走至官路，道路两侧的行人便默契停下，为这支特殊的队伍让行。

　　“哇，好隆重的待遇，死去的那个人，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派蒙站在路旁，小声在荧耳旁感慨着。

　　刚刚似乎有人在看她……队伍里面有個人好像有些面熟，不知在哪里见过……荧眉头微皱，望着渐渐走远的出殡队伍，心中有着疑惑。

　　“不过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派蒙收回目光，伸手指着前方清晰可见的繁华港口城市，大眼睛中满是盈盈笑意：“看！这就是璃月港了！全提瓦特最~繁华的商港！”

　　“好漂亮啊。”

　　荧将疑惑压下，顺着小吉祥物的手指看去，眼中满是感叹。

　　“派蒙也这么觉得！呀，对了！请仙典仪就是今天！听说是在玉京台，快走吧，荧！”

　　“派蒙知道玉京台怎么走吗？”

　　“……唔，派蒙可以去问！”

第189章 岩之神

　　荧竟然也来璃月了啊，是来参加请仙典仪的？嗯，多半是被温迪那家伙忽悠来的……陈天枫收回视线，又看向队伍中一身白衣的夜兰。

　　是夜兰，而不是卡芙卡。

　　在今天，在这种场合，夜兰并不想以“卡芙卡”的身份送别陈天枫。

　　连请仙典仪都推掉了啊。

　　陈天枫神情稍显复杂，怔怔看着夜兰平静的侧脸，心中有着莫名其妙的情绪悄然升腾。

　　就在这时，夜兰忽的扭头，看向棺材。陈天枫心中一惊，想躲闪又不想躲闪，身躯微僵，才蓦然反应过来，此时的夜兰是看不到他的。

　　他怔神良久，忽的笑笑，双手抱着脑袋，仰躺在棺材板上，看着头顶逐渐倒退的浮云。

　　真是奇怪，刚刚那一瞬间，竟然有种天枫还活着的错觉……夜兰盯着棺材看了几秒，又轻叹着收回目光。

　　但怎么可能，她触碰过陈天枫的遗体，冰冷、沉寂、毫无声息。

　　天枫已经死了，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在看到遗体的那一刻，夜兰甚至觉得先前那种“死不见尸”的状态要更好一些。至少那样还能欺骗自己，说陈天枫只是失踪，他没死，说不定过几天，几月，或者几年，他就会重新出现，笑着和自己打招呼。

　　说“哎呀，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说“你该不会认为我死了吧？哈哈哈，怎么可能。我这样的祸害可是要活千年万年的。”，说“抱歉让你担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了。”。

　　夜兰忽的摇头笑笑，最后那句怎么想也不会是陈天枫能说出的话。

　　只是现在连这种幻想都没有了，总不能期望他掀棺而起吧？

　　不多时，出殡队伍便到了天衡山脚下，某处提前选好的下葬点。

　　夜兰抬头望了眼天上模样奇怪的云，又扫了眼周围景色——风景秀丽，山辉川媚，陈天枫应该会很喜欢。

　　陈天枫的确很喜欢这个地方，很喜欢坟茔和墓碑的款式，也很喜欢墓碑上刻的墓志铭：愿死亡引领已逝者归还故乡——致璃月最好的朋友，陈天枫。

　　他看着胡桃有条不紊地指挥，看夜兰怔怔望着棺材下葬，看被人抛起又落下的纸钱，看看天，看看云，又看看山……最后静静躺在棺材上，看一锹又一锹的土落下，穿过他的身体，一点点将棺材掩埋。

　　这就是死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