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弧盐
邱云试着拨打自己母亲的电话,但得到的只是“电话号码是空号”的空洞播报声。
从那天开始,邱云被迫离家。
她一个人搬进了一间老旧狭小的出租屋。那个姑且算是自己“父亲”的人依然在偷偷给她生活费,但是数额也越来越少,甚至只能勉强维持温饱,连学费都凑不出来。
为了能继续上学,邱云开始找地方打工,但年龄让她无法找到什么像样的兼职,只能做一些在大街上发传单和纸巾的活计。困于生计,她的学习成绩也开始不断下滑,似乎一切都在变得更加糟糕。
这种生活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直到某一天,她在街边发传单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女人。
那个女人很漂亮,很高挑,气质也很独特,她的肩膀上坐着一只像是小浣熊一样的玩偶,看上去与周围的行人格格不入。
她并不像大多数路人那样拒绝自己的传单,而是接了过去,还问了一句对邱云来说几乎是幻听的话:
——“有兴趣来当魔法少女吗?”
大概是因为困顿的生活会让人麻木,所以那时候的邱云也提出了一个无比奇葩的问题:“……有薪水吗?”
“包吃住,有奖金。”
那天起,邱云得到了另外一个名字,叫做白蓟。
白蓟作为魔法少女的天赋意外的不错,虽然说不上天才,但绝对不算“普通”。又因为这是她得来不易的“工作”,所以她对于魔法少女的修习甚至比以往在学校学习更加努力。
对于那名雇佣她的女人,邱云向来尊重,她尊重对方将自己带离苦海的恩情,也尊重对方作为魔法少女的实力,所以称其为“导师”。
因为尊重,所以敬仰,因为敬仰,因而向往。
为了能成为与导师一样厉害的魔法少女,白蓟一直都严格要求自己。因为努力与自律,所以白蓟才能够在同期魔法少女中脱颖而出,在年初的资格认证里以实战第十,笔试第一的成绩拿下了综合排名第一的位置。
她认为,这都是依靠导师的教导。
她认为,这都是因为导师的技巧。
自己的导师,玛格丽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少女,至少在她的心目中,这份地位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
所以,当导师提及要去方亭市“见老朋友”,还向她透露“可能会有一场年轻人之间的比试”后,白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认识导师所说的“朋友”,知道那名叫翠雀的魔法少女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去见对方的学生时,自己理应去撑起场面。
与此同时,她也希望自己能够继续胜过对手,成为让导师骄傲的学生。
哪怕对手是调查院巡查使的学生,她也不会怯场;哪怕对手是刚成为魔法少女半年多的新手,她也不会轻敌。
尤其是,这个对手,居然敢对自己的导师出言不逊。
当自己的导师和其老友见面问候表示亲切的时候,那个叫白玫的小矮个居然跑出来大吵大闹,甚至还骂出了“耍流氓”一类的词语。
这种出言不逊,甚至堪称轻视的态度,都让白蓟感到内心刺痛。
出于礼节,她不可能在那种场合去批判对方或者攻击回去,她不会在那种场合表现粗鲁,因为那只会让导师在巡查使面前感到难堪。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就彻底忍过去了。
跟着对方去往了方亭市的据点后,白蓟就主动找上了白玫,提出了“私下里较量一番”的提议。当然,明面上是“较量”,实际上就是探一探对手的深浅,如果是个草包,干脆就趁机教训一番。
毫无疑问,白蓟成功了。
对方显然根本就不知道“浊化”这种技巧的存在,以为禁止了术式和魔装以后,魔力间的较量就只是单纯的角力,于是吃了个大亏,一个照面就被自己击败。
但是同时,白蓟也失败了。
偷偷较量的事情被导师发现,导师不仅没有称赞她,反而难得严厉地告诉她这样做不对,利用信息差和规则漏洞违背了公平比试的原则,让她去跟方亭市小队道歉。
白蓟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什么导师在这件事上要批评自己,但是哪怕心里万般不服,她还是选择了照做。
再然后,直到现在,她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对手用出了浊化。
“好像是三天?”
在听到对方说出了这句话之后,白蓟就感觉脑海中的理性之弦崩断了。
让她自己都感到震惊的是,那一刻,从她心底之中溢出的情感并不是什么“愤怒”或者“屈辱”,而是一种更加丑恶的情绪。
嫉妒。
为什么对方明明轻慢了自己的导师,自己的导师却反而对其青睐有加,甚至还要把绝技倾囊相授?
为什么对方的性格这么差劲,但是周围的人却全都能哄公主一样哄着她,方亭市那边的巡查使简直像是对亲闺女一样,对其有多么溺爱简直瞎子都能看出来?
为什么明明是这样的家伙,老天爷还要给其那么夸张的天赋,自己废寝忘食联系那么久才学会的浊化,这个人只需要三天?
白蓟满脑子都是对对方话语的质疑,但是却没有一句能够有章法地被表达出来,因为嫉妒的情绪已经让她完全失去了平常心。
她只是无谓地展开了自己的魔装,无谓地开始倾泻自己的魔力。术式,浊化,魔装,能用什么就用什么,目的也只有一个——打倒这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繁文!”
口中高喊着自己魔装的名字,被攥在手中的钢笔如同打印机一样在空气中刷出一排排的法沃符文,攻击性术式仿佛不要钱一般四处乱砸。
又因为魔力用得实在是太快,所以白蓟甚至表现出了和先前夏凉一样的症状——头晕眼花,她只能紧紧咬住牙关,几乎要把自己的后槽牙给咬碎。
她这边的攻击如此猛烈,林小璐自然好受不到哪里去,才掌握浊化没多久的她尚且没能将其运用自如,只能象征性地让蓝色光焰抵消几道攻击,就不得不四处躲避。而密度如此之高的攻击哪怕躲避也不能完全让开,所以还是结结实实吃下了几招。
但是哪怕如此,她也依然没有气馁。
上场之前,翠雀跟她说的话,她依然默念在心。
“让翠雀好好看见现在的我……”
这句话,就像是某种咒语一般,让林小璐的内心无比清明。
无关胜负,无关他人,现在的她,只考虑着如何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修习成果展现出来。
哪怕能力开华没有丝毫进展,哪怕自己的魔装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自己都确实地努力了,而努力带来的成果,也是切实存在的。
那么,至少要让这些东西被翠雀看见。
飞行技巧的精进让她可以躲避一部分对手的攻击。
魔力质量的提升让她可以跟一名叶级的对手交锋而不输在魔力枯竭。
魔力浊化的火焰让她的魔力可以无视,甚至反制对手浊化的震动。
这些进步,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只要把这些东西原原本本地展现出来,让翠雀看到自己真的有在努力,有在进步,那么就已经足够了。
……足够了吗?
她突然在内心中质问自己。
仅仅只是展示到这一步,似乎还是欠缺了一些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林小璐总感觉,自己理应还可以做到更多。
这虽然只是一种直觉,但是这种直觉此刻却是如此清晰,它在用清晰的声音向林小璐呐喊,在告诉她,现在这个感觉正好。
而这种感觉,让她感到如此陌生而熟悉。
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是在月圆节的夜晚;上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是在福利院的危机中,但那些时候的她,都因为对敌人感到无比愤怒,才会产生这样的变化。
这次是不一样的。
不是因为愤怒而无意识地运用,而是单纯地感觉——自己能够做到。
只因为在一次又一次对魔力的浊化之中,她总觉得,这都不是自己的极限。
望着眼前已经化作蓝色光焰的魔力,她的内心在不断地告诉自己,还可以更进一步,还可以展现更多。
还能再浊化一次吗?
这种想法,让林小璐自己都吓了一跳。
此前的教学之中,麻生圆香曾经与她讨论过这个问题,答案是——理论上可行,实际上没有收益。
因为浊化本身就已经是将魔力的共性剥离,使其变得更加个性化的过程,再浊化一次,能让原本就已经个性化的魔力变得更加个性化吗?
答案是否定的。
事实上,对已经浊化后的魔力再进行浊化,只会让魔力重新获得一部分共性,而这部分共性会让魔力再一次回归原本的形态。
这种仿佛负负得正一般的效应,麻生圆香尚且没有找出具体的原理。但毫无疑问,浊化两次,中间甚至为此损失了额外的心力和魔力,只得到一些毫无变化的魔力,确实是什么收益的。
所以,林小璐才会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讶:她明明已经知道了“再浊化一次”的结果,为什么直觉还是告诉自己值得一试?
但很快,她就把这种无聊的纠结抛到了一旁——反正只是试一试而已,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将心神集中到了手中的魔力上,然后运用自己这段时间学到的技巧,对那团浅蓝色的光焰施加影响。
如火般的魔力在她的手中,随着林小璐的努力逐渐变得平静,然后,火焰的形态渐渐消散,只剩下寻常魔力的光华。
这种行为,自然逃不过白蓟的眼睛。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白蓟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便是这样的想法。
对浊化后的魔力再浊化,这种行为她自然是尝试过的,甚至可以说,柏安市小队里每一个学会这种技巧的人都会进行这种尝试。
但这种尝试的答案也全都趋于一致——重新变回普通的魔力。
而眼下,对方居然就在战斗之中进行这种尝试,是蠢吗?还是单纯的在表达一种对自己的蔑视?
脑海中思维流转,但白蓟并没有像林小璐一样开始开小差,而是再一次挥动自己手中的魔装,打算再补上几道攻击,结束这场令人心烦的战斗。
不管对方到底在考虑什么,先把她打倒再说。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白蓟将钢笔的笔尖对准了林小璐,魔力于其上方凝聚,想要趁机将林小璐击倒。
但就在这一刻,一丝异样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确切来说,是出现在了林小璐的身上。
因为,那团先前从浊化状态恢复平静,此刻正静静盘踞在林小璐手中的魔力,好像有点褪色了。
原本的淡蓝色渐渐失去了色彩,就仿佛被谁抽走了一般,正变得越发淡薄。
是错觉吗?
还没等白蓟确认这个想法,她就发现,林小璐手中的魔力又褪色了一点,直到从淡蓝色变成了无比刺眼的白色。
它用自己的实际存在告诉白蓟:这并不是错觉。
然后,这抹白色,从林小璐手中小小的一团开始,猛地扩散开来。
白色,于这一刻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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