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转校生
李白龙微微低头,正色道:“当年若是能抢占舆论,将此事定性更改,那师叔这几年的处境和心情恐怕会好上许多。”
七师叔眼中似有波光闪动,俄而转眉低叹:“当年是没办法。”
“所以现在也不晚。”
李白龙郑重道:“我会推动花州舆论声援师叔、重论当年旧事,使世人重新审视那一段故事里师叔所扮演的角色……世人的同情和可怜,对您来说,也许同样是巨大的负累,可总比嘲笑和戏谑要好轻上许多。”
“肩负的负累变轻,您就有可能多走出几步。”
马小姐望他。
他从容对视。
“听起来,你的计划似乎不仅止于从大房的攻讦下保护我?”
“是,既然做了,也许可以做更多。”
“你一直喜欢管闲事?为什么要帮我?这是在行侠仗义吗?”
“师叔可以这么理解。”
“那这就不是真实的理由……告诉我为什么。”
“这很重要吗?”
“重要。”七师叔目光执拗,淡淡道,“有一个人想要把我拖回全世界的目光下,让我重新记起八年前名扬天下的时光,却打着想要帮助我的旗号……如果换做是你,你想不想知道他这么做的动机?”
“……确实。”
“那你说吧。”
“八年前,那事儿传到我的耳中时,我也笑了。”
李白龙别过头去,不去看师叔的目光:“……就是这样。”
师父露出了“大事不妙”的惊愕神色。
三娘子稍稍挪步,正在考虑,若是大小姐暴起去打李公子,她是应该立刻拦下,还是等大小姐打中一掌后再拦?
好在马小姐只是盯着李白龙看,眼神变幻,眼中绝望与希望并存。
“……罢了。”
良久,她轻叹一声:“随便你折腾吧。”
“多谢师叔大度。”
“破罐子破摔罢了。”马小姐木然道,“反正不会更糟了。”
“师叔能这么想,是好事。”
“好事?”
李白龙答道:“若是事情糟得不能再糟,那以后必然会向好处发展……”
马小姐一声冷笑:“怎么,你还跟正念寺的秃驴有交情?这种哄人的佛斋就别拿给我吃了。你操纵花州舆论也好,喊上一百个一千个集美来帮我论证翻盘也罢,都改不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她目光清冷,却透着深不见底的渊沉绝望。
那是她这几年来所认清的唯一事实。
“南齐北宁,江海漕沙,世之高门,大婚两姓。有一对彼此相爱、刻骨铭心的人,虽早已海誓山盟,却被家国天下与族亲门户生生拆散,他们无力对抗,在绝望的命运中做出了最勇敢的决定,最终双双殉情,化而为蝶,双宿双飞,生生世世不分离,这美丽的爱情故事传遍南北,响彻列国,被世人所称颂铭记……”
七师叔语气平静,声音淡淡。
“而我,就是这段爱情绝唱的愚蠢杂音。”
今天有点事,先写三千字,晚上再补
第187章 来花州三天,七师叔治好了我的精神内耗
虽然早对这段化蝶传说较为了解。
可事情被当事人亲口说出,还是觉得很震撼。
事关漕帮体面,逃婚这种丢脸的事本来传不出去的。
可事发之后,化蝶绝恋却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南北、为列国所知,成为跨越国度、扬名天下的唯美爱情故事,其中必有强力势力推波助澜。
仔细想想,倒也正常。
漕帮与海沙帮的姻亲,事关南北大宗,谈的又是碧海长帆、无尽汪洋的海上盟约,被南齐北宁的诸宗派警惕防备,那也是理所当然。
妖魔鬼怪们见到这门亲事告吹,自然狂喜乱舞,肯定会自掏腰包买流量、挂热搜,让这件大丑事传遍天下,让漕帮和海沙帮同时现现眼。
所以化蝶之事几乎家喻户晓,以漕帮的权势能力,都无法压住流言。
而对于当时正值妙龄、天真烂漫的七师叔来说。
这就是天塌地陷的末日。
“谁都不愿意相信,这对被世俗拆散、只能以死殉情的情侣之间的第三者,是一个同样无辜的联姻物件。”
“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个对祝君一见倾心求而不得、便以漕帮权势相迫强嫁的恶毒女人,最终逼得二人殉情,自己也落得一场空。”
“这才是人们喜欢的结局。”
“殉情的二人,自然是无辜的,是好的。”
“好人死了,说明一定有坏人迫害。”
“坏人难道会是漕帮吗?不会的,六大派永远光明正直,只会被坏人蒙蔽,那么坏人是谁?那简单。”
“在一个好的故事中,谁活着又受到了最大的惩罚,谁就是坏人。”
七师叔发出一声淡漠的冷笑。
“传那些消息故事的人,甚至隐去了祝海山的真实身份,毕竟海沙帮的嫡子怎么可能被漕帮的权势逼迫?他们不愿让齐人知道,高贵如天人的六大派居然会跟邪恶的北宁蛮子联姻,也不想让天下人知道,这场婚变背后的各种龃龉、冲突、博弈和权谋。”
“这次的事件,需要一个最简单的版本来转移注意力、掩盖所有真相。”
“所以,我。”
她指了指自己,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笑意。
“代价。”
这是毕生的憾事。
是曾经无忧无虑、明媚如春日的漕帮大小姐,永远都走不出的囚牢。
也许在想明白这件事后,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永远不会再有阳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接受了父亲的遗计、兄长的安排,履行自己作为马家女子的使命,为了本帮本姓的利益,嫁给一个自己毫不了解的陌生人。
她本以为最坏的命运,只不过是在一个敌意遍布的敌国环境与一个残酷嗜血的粗鄙丈夫永远地一起生活、生下子嗣,在两国两宗时战时和的动荡岁月中,静静望着院中的枝叶生生落落、枯荣轮回。
“事情不可能更糟了。”
这种话……谁会信啊。
今日的话语,并非绝望的发泄和控诉,所以她的语气很平静。
“李白龙,你扳不过来的。”
七师叔的叹息迟缓森寒,犹如冰川中凝固万载的冷气。
“我跟你讲的这个故事,只是所有人所期待的版本,漕帮希望是这样,海沙帮希望是这样,南齐六派,北宁六宗,两国朝廷,都希望真相是这样。”
“天底下芸芸众生,都觉得事情应该是这个样子。”
她仿佛只是在叙说一个事实。
“进一步改变、逆转舆论、帮我翻案……这种事情,不要做了。只帮我应付一下大房的攻讦就好了。”
她轻声道:“虽然也是无所谓的……但我坐在陌上桑中,猜测着今日的花州人是不是在肆意笑谈我的人生时,却也会想到,有一个师侄正在鼓动花州一些莫名却好心的人在为我摇旗呐喊,这样的话,心里会好受许多。”
这样说着,七师叔站起身来,向李白龙行礼。
“谢谢。”
李白龙没有避让。
他起身受礼,淡淡道:“师叔说过了,随我折腾的。”
师叔见他不死心,轻轻摇头:“还没听明白吗?你想做的事情,比你想象中还要重大许多,也许会引来极大的麻烦,让许多人不高兴。”
李白龙伸出手,扳着指头,口中念念有词。
“锋林火山,正念寺,仁心堂,漕帮大房限定……”
马小姐皱眉:“什么?”
“弟子在盘算,截至目前为止,都有谁对我所做的事情不高兴。”李白龙沉思道,“这么看来,留给我的潜在仇家可能不太多了。”
如此不知死活的回答,竟让七师叔一时无言以对。
眼前的男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无谓地笑着。
跟那个人一样。
可他们并非是不知天高地厚。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
“你们……”她轻叹道,“总是会选最糟糕的那条路。”
姜璃书警觉地看过来。
李白龙一愣:“什么?”
总会以莫名的理由挺身而出,予人以恩惠。
却不考虑自己会遭受什么。
很傻。
然而。
——想被这样傻的人,再帮助一次。
说来好笑,八年宛如画地为牢,每一次回忆过往,只能品尝到浓郁到化不开的绝望……在这段日子里,祝海山最后的绝响,竟是唯一温暖的光。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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