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睡到十点醒
加上工业体系遭到重大打击，没有了工业基础，面前的一切都是空谈。
目前仅剩的光子墙设备都被安置在了外围防线。更重要的是光子墙极耗能量，只能维系两三分钟，抵挡三四次大规模攻击就要进入过载状态了。
可炎鬼，稍微休息一下，便能再度施展一次一模一样的攻击。
“联合政府虽然衰落了，但终究还是有些家底的。”
池平说道，霄云暗暗点头，如果不是这些设备过于笨重，那确实是非常不错的装备。
地面上火光又闪烁了几轮，终于要塞的正面防线被炸开了一个口子。连在天空的池平，都能听见下边的惨叫声、呼喊声，枪声、炮声。
鲜血与火焰，险境让死本能无限压抑生本能，使每个人迸发出远胜寻常的力量。肾上腺素让身体机能进入狂欢，死亡摩肩接踵，生死一线之隔。
小队长小半个身子已经被烧伤，他队伍里也只剩下十来个人。此时且战且退，已经到了要塞的内线。
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高墙上的守备长克罗多，作为要塞中唯一的A级能力者，他的存亡直接关乎战争的胜负。
可守备长的状态也不好，他借助要塞的火力，抵挡着炎鬼的攻击。
他本身就是个毛发旺盛的人，此时在火焰的炙烤下，毛发都微微焦曲着。汗液在渗出皮肤的瞬间，就被高温炙烤成贴身的泥垢。
小队长看见守备长朝战场的另一边指了指，又对着侦察营的张千野、瑞秋说了什么。
接着，张千野和瑞秋便一脸严肃地下了要塞的高墙。
希望守备长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吧。
小队长默默祈祷，然后就看见他的顶头上司，要塞戍卫营营长带着张千野、瑞秋找到了他。
“需要你突围一趟——”
戍卫营营长是这样说的。
他们安排了十数支队伍向外突围求援。
向其他要塞求援的信息早发送出去了，但援军抵达这里需要时间。所以，根据瑞秋传递过来的情报，克罗多得知野兽营地里的指挥者是个人类。
人类和怪物，天然对立。
而且，野兽营地的主人还将前面几拨侦察兵给放回来了。所以，克罗多当即下了判断，野兽营地的主人对要塞可能没有过多的恶意。
于是，他们许诺了丰厚的资源，想要试一试，能否得到野兽营地的帮助。
而负责将消息传递出去的人，就是瑞秋和张千野。
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在突围的时候，还安排了十多队诱饵来吸引火力。
小队长，以及他的队伍便是诱饵之一。
瑞秋看着周遭一两百面露忐忑的士兵，脑袋在发懵。
她此刻的心情极其复杂，原本只是想来搞点压缩干粮，能过几天饱腹的日子就非常不错了。
却哪知，此时突然变成了整个要塞生存下去的关键。
大事件大责任骤然加身，小人物有点茫然无措。
下边的士兵们，也表情各异。有强行克制住的惶恐、有低头掩饰的沮丧，也有忐忑不安的奋勇。
他们只得紧紧地握住手里的枪，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握不住自己的命运。
最最可悲的是，即便冲出去之后，瑞秋还不知道霄云，或者说池平会不会伸出援手。
而己方，却要先压上百余条性命。
兀鹫翱翔在高天之上，池平端坐月夜下，地面上的小人不断在相互倾轧。
“要塞撑不了多久了。”
霄云突然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部族的攻势愈发猛烈，已经全军压上。
普通冲锋枪对长毛巨象并不能造成有效杀伤，重机枪才能让它们退却。但长毛巨象之上，还有部族的战士。
相较于要塞里的人，他们更悍不畏死。
但不一会，要塞的能力者们就对部族战士发起了一波反冲锋。这一下也吸引了池平的注意。
小队长便是反冲锋者之一。
他们小队的十九人，以装甲车开道，形成了一个锥形阵。
装甲车虽不惧长毛巨象，但架不住巨象的数量太多。几轮冲撞后，装甲车的履带里，已经卡满了巨象的残肢碎肉，而装甲车的正前方，堆积了越来越多的长毛巨象尸体。
如同一座小山，阻挡着出路和生路。
装甲车上的机枪手，已经换了三个了，其余两个都是被部族的能力者给撕碎了身体。
他们的残躯和地上的泥水混合在一起，被履带碾碎、被巨象践踏、被炮弹炸成碎屑飞溅，又归于泥水中，再分不清彼此。
一股股热流沿着小队长的额角、衣襟流淌，他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水血了。
他听说人在极度亢奋或紧张之际，肾上腺素会极快的分泌，能够一定程度的忽略疼痛。
想来便是这样的感觉了。
突围的队伍还在要塞附近，并没有冲出去多远，就被部族战士团团围住。
他们吸引了大量的火力和人手，诱饵计划很成功，所以他死了。
连同和他一起奋战的兄弟。
当那个长相奇特的怪物，“它”用鞘翅削断了小队长的半截身子，他的身体坠落在冰冷的泥水里。
他胸口有一张纸，纸张上面是他的遗书。为了确保死后遗书能够传递下去，他又写了很多份，营里的大多数人都有一份。
内容倒也简单，只是说了自己的姓名，所服役的要塞，以及财产分配。
1.我的积分点数，726点，200点给萝卜，他和我一起小队，如果他还活着的话；120点给剩下的兄弟买烟，剩下的，给欢欢，我女朋友；
2.我收藏的那些宝贝，铝制烟盒、大劫前的煤油打火机、真皮腰带等等，都给我的战友。有个心形的石头，我打了孔，可以给欢欢当成项链。
3.我的衣物、被子等东西，给要塞里帮我们洗衣服的小孩。如果他们没被赶出去的话，请记得帮我洗干净再给他们。
4.我已经服役三年，再有一点时间就能够抽取入住地堡的名额，如果可以，请把抽取名额的机会让给欢欢。
欢欢是小队长的女朋友，在隔壁的要塞工作，担任战地护士。
大劫之后通讯不便，他们常见不上面，每周只有十分钟的通话时间。他每次都格外珍惜，直到有一次。
他和欢欢吐槽着上司，突然就被对方打断了，她很突兀地说了一句：
“我想你了。”
没头没尾的，过了两秒还传来了哽咽声。
异地恋确实麻烦，更何况是在末日下呢？
小队长只得安慰她，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她便把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倒了出来。
越哭越大声，小队长隔着电话，听不出梨花带雨。
反而觉得——像跌在冰面上站不起来的驴。
扯开嗓子，一直“昂啊”“昂啊”的叫。
他没忍住，一下就笑了出来。好在末日下，都是大神经，氛围一下轻松了很多。
······
过去一幕幕，在小队长脑海里闪回。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快要死了，怎么才能让欢欢忘记我呢？”
在小队长阵亡之际，被他掩护的人，正拼命地奔驰着。瑞秋她混迹荒野多年，死人见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为了保护她而死的，一时间竟有些难以言说。
她本就是奔着搞物资来的，想着出了要塞就跑。稍微有意气一点，那就见了霄云，传达了求援的意思再走。
反正她不可能待在要塞的。
像小队长那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也在不停地死亡。这让瑞秋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拼了命地奔驰，总算看到了凶兽的营地，身后的追兵也被凶兽们吼退。
高天之上的池平，听到霄云汇报有人来了，也到了帐篷里。
瑞秋的模样比上一次见到的，要惨烈得多。
她浑身都沾着血污，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队友的，抑或是她的。双眼显得格外有神，胆子似乎也大了一些。
她对霄云说了求援的事，霄云把目光投向池平。
“您觉得呢？”
池平揉了揉太阳穴，其实在高空之上的时候，他也看到过地面的一些惨状。
可问题是，联合政府这边是凄惨没错；部族这边，也有凄惨的人啊。
以池平的实力来说，只要S级不下场。他站一方，对另一方就是极大的打击。
几乎可以影响到文明的毁灭，战争的胜利。
他这次来，本身就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主要是打探清楚千年大劫的有关情报。
所以——
池平摇了摇头：“我帮不了你。”
霄云脸上仍然保持着笑意，她挺着曼妙的身材走到瑞秋身边：“听到了吧？”
瑞秋愣了一下神，她想过会失败，但没想过失败后她心里竟然有一些失落。
她对要塞原本就毫无感情，或许是底层士兵的拼命厮杀让她有些触动。在池平拒绝后，她为士兵本必死的命运感到叹息。
此时她的耳边，还能听到要塞方向传来的爆炸声、枪声。
每一次爆炸，都有可能带走一批士兵的性命。
她开始哀求池平，希望池平能够出手。
荒野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面子和尊严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如果池平愿意去救援，瑞秋都可以跪下亲吻池平的脚背。
可池平并无响应——
她缓缓直起身子，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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