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刺猿菌
他倒不是没有欲望。硬要说的话,他想得到稳定的睡眠与饮食。
然而,这种愿望值得他将未来托付给一个身外的东西吗?
假设那个叫“圣杯”的东西真的能冒出取之不尽的食物,那对圣杯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世界上假如存在不需要回报的贡献,那对于西格玛而言无非是一件既无法理解又极其诡异的事。
但他对此也只是疑问,并不想去深究。
感情淡薄的西格玛只是平淡地做着他的工作——为了稳定的睡眠与饮食。
因为在他的成长环境里,这两件事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
“天降风来以墙隔之,四方高门尽皆闭之——”
无论神还是奇迹,甚至连自身的力量,西格玛都不曾相信过。他为实现等同神之所为的奇迹——“英灵召唤”,开始咏唱咒语。
既没有感情也没有欲望,只是像机器一样让魔力流遍全身和仪式场地。
“自抑止之轮而来,天秤之守护者!”
西格玛原本对召唤并不是特别上心,但在咏唱即将结束的时候,体内的魔力突然被一下子抽出,这让他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
毫无疑问,这证明了他的魔力正流入仪式中心。
即便看到周围开始亮起光芒,西格玛的心也没有丝毫波动。
有的只是魔力被抽走的疲劳感。
西格玛看着魔力的光像漩涡一样打转,极为冷静地重新确认了一遍他如今所处的环境。
他在这场所谓的“圣杯战争”里,充其量是雇主用来凑数的棋子。
最好的证明就是,雇主没有给他任何触媒。
“其实呀,我本来也打算给你准备各种触媒的。比方说,黑胡子的财宝啦,帕拉塞尔苏斯那家伙的烧瓶啦,英雄斯巴达克斯的手铐啦。但是,我又想了想。要是在没有任何触媒的状态下,让‘城市’来选择英灵,那究竟会召唤出什么样的英灵呢?如今这座混乱的城市会引来什么呢?”这就是雇主所好奇的。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把这样的不确定要素带进这场圣杯战争显然是愚者所为。雇主却为之心醉不已,笑着朗声继续道:“虽然调停者(Ruler)来不了,但谁能保证没有万一呢?没有触媒说不定会召唤出与本人特性差不多的英雄。所以什么都没有的你是最佳人选。既不会向这个世界渴求什么,也没想过要留下些什么……只有你这种一点也不像英雄的‘士兵甲’,才可以得到平淡的状态哦。说真的,如果让虚假的圣杯自己来选择……那会出现什么呢?不过,要是什么都没来……你也可以逃离这座城市哦。”
简而言之,西格玛不过是满足雇主好奇心的一次性棋子。
就算出现的是一个派不上任何用场的英雄也无所谓。
“如果出现了这样的英灵,我该怎么做呢?一起聊聊天吗?可是,就算对方是曾经名扬天下的英雄,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西格玛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进展十分顺利的召唤仪式,一边如此思考着,一边等待光与魔力的洪流平静下来。
事实上,他在这场圣杯战争中,只是一枚不被任何人关注的棋子。
就连名字都只是一个符号“∑”。
他的雇主弗兰切斯卡对他的认识也只有“最好能搞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不确定要素”,对他的想法也只是“一枚满意的棋子,让他活着对自己有利”。
名叫西格玛的青年在这场虚假的“圣杯战争”中,最多就是一个连魔术师都算不上的“士兵甲”。
然而这一切,只直到召唤仪式结束的那一瞬间。
············
斯诺菲尔德大森林。
由于拥有最高级的“气息感知”,恩奇都察觉到了“异变”。
但他未曾想过,引起这个“异变”的是英灵的召唤。
恩奇都微微合上眼睛,像是很过意不去似的,将目光落在地面上。
“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只有英灵身边的银狼能听见这句话。
这句话轻轻地消散在树丛之间,没有人明白当中的含义。
············
沼泽洋房地下。
光芒散去,仪式祭坛前方空无一物。
西格玛将目光缓缓地扫向四周,发现房间角落的破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拿着手杖,略显老态的男人。灰色的头发,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一直延伸至衣领的下方。
从外表看,他应该是“老人”,可见到那健壮的肩膀与身材,又觉得他像是现役海军。
而他的身上最明显的特征是一条接在腿膝盖上的,光滑的白色假肢。西格玛警惕不语,观察着那名老人。
虽然老人散发着压迫感,但似乎和“英雄”又有些不同。
他身穿的服装比想象中的更近代,至少看着他并不像出现在神话传说或中世纪故事里的人物。
就在西格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那名老人率先说道:“你就是圣杯战争的御主吗?哼……一副没有霸气的长相。”
“你是……什么人?”西格玛没有在意老人不礼貌的评价,有些疑惑的淡淡问道。
“我?叫我船长吧。不过,这个称呼也很快就会失去意义。”老人回答的语气很是随意,就像他口中说出的话一样,毫无意义。
老人这句拐弯抹角的话让西格玛在心中泛起了嘀咕:很快就会没有意义是什么意思?总之……首先我要做的是与他正式缔结契约吧。
西格玛决定确认完老人的身份后再去盘问他。现在要做的是,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我……的确在召唤仪式中将你召唤了出来,是你的御主。”
闻言,老人露出一抹凶恶的笑容,摇摇头道:“呵呵……小子,你好像误会了。”
西格玛听得一脸疑惑。有人随即为他做出了解释,却并非眼前的那名老人。
“我们并不是被你召唤的。”
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西格玛猛地转过身,并从枪套中拔出手枪,对准身后的人影。
“什么人?”
西格玛一边问一边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名模样怪异的少年。
少年背着一个翅膀般的机械装置,骨架上用蜡沾满了白色的羽毛,犹如一双诡异的鸟翼。非要说的话,这名少年的打扮才像是古时神话时代的人物。
西格玛不禁想,难道少年才是英灵,老人则是入侵此处的魔术师吗?于是他回头看向老人,却发现根本没有老人的身影,只剩一把椅子孤零零地待在原地。
少年没有理会陷入混乱的西格玛,苦笑道:“用你的感觉来说……我不过是一个越狱犯。”
“什么意思?”
西格玛应声回头,但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反倒是别的方向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们不是你召唤出来的英灵,而是作为那名英灵的影子被投影到你的周围。”
站在门前的是一名穿着白衣,看上去不到十五岁的少年。他手中的手杖上缠绕着一条面容沉静的蛇,正面朝西格玛嘶嘶地吐着舌头。
“小孩子?”
“啊,不好意思。我把美杜莎的血用在自己的身上做临床试验,身体因此而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也是影子,很快就会消失。”
说完,少年像雾气那样逐渐变淡,带着微笑消散在空气中。
西格玛的脑内不断冒出同一个问题: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哥,你可真倒霉啊,你已经逃不掉了。如果你是可爱的女孩子,我倒是会努力努力以英灵的形式显现。”
又是不同的声音。
“我们不是英灵,不仅使不出宝具,连刀甚至筷子都拿不起来。”
还是不同的声音。
“你只是运气和人际关系太差了,所以才会召唤出不可救药的苦难。”
不同的声音在地下室此起彼伏,用莫名其妙的话语玩弄西格玛的心。
“但是,我们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期待你变成能够贯穿一切的枪兵(Lancer)。”
据说身上出现令咒并成为御主的人,可以看到英灵的状态。
可是西格玛从这些疑似英灵的人身上读取不到任何情报。
他能清楚感受到的是,他与这些连契约都还没缔结的“东西”产生了魔力通道,魔力却没有被他们吸走的迹象。
换作是普通人,面对这种情况很可能早已发出尖叫。但西格玛原本就情感淡薄,如今他只是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向不断出现消失的“影子”群体问道:“我变成枪兵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连自己召唤出了什么职阶的英灵都不知道。”
闻言,自称“船长”的老人再次出现在椅子上,严肃的面容上两道眉毛拧得更紧了。
“你召唤出来的英灵职阶?这个嘛,可能有点语病……应该说是······以从高处俯视这一切为职责的······守望者(Watcher)吧。”
············
梦中。
“太阳公公晒得人暖洋洋的,好舒服呀!黑先生!”
这里是操丘椿梦中的斯诺菲尔德。动物们在庭院里跑来跑去,椿则坐在草坪上,用天真无邪的声音如此说道。
然而,被椿称作“黑先生”的异形之物——苍白骑士(PaleRider)却蜷缩在庭院的树荫下。
“咦?黑先生,你讨厌太阳公公吗?”
骑兵的身体抖了一抖,像是在回答椿。
“有一点。”
椿似乎从那团黑暗的动作中读出了这样的语句。但她觉得有可能是错觉,于是继续向骑兵叫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就进屋里去吧?”
自从相遇以来,“黑先生”也就是骑兵,没有对椿说过一句话。可是,在数次把动物拉入梦中之后,他渐渐开始用自己的态度来表达意思了。
不过只是像动物那样,能让人简单地理解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而已。
椿向屋内走去,忽然望着周围宁静的住宅区低喃道:“大家是不是都讨厌这个地方,所以搬到别处去了啊……”
见椿一脸闷闷不乐,变成跟她差不多高的“黑先生”走到她的身边。
“黑先生”摸了摸椿的头,像是在问她有什么烦恼。
椿露出笑容,摇头回道:“谢谢你,黑先生,我不要紧的。”然后,椿看向在庭院嬉戏的动物们,继续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现在这里有这么多小动物······
“现在,爸爸妈妈……谁都不会再离开这个地方了,对吗?”
听到这句话,骑兵判断这就是椿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