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刺猿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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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绫香醒过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灰色的天花板,这才让绫香意识到她正躺在床上。
她发现后背和手掌都微微渗出了汗,心脏跳得很快。
“绫香,你醒了啊。居然戴着眼镜就睡着了,看来你真的很累。”
绫香顺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看去,看见剑士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
他前面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应该是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来的。
如今剑士手里拿着的是一本标题为《The Life and Death ofKing John(约翰王的生与死)》的书。绫香没有当回事,只是一脸不悦地反驳道:“谁叫某个人昨天把我耍得团团转。”
“你已经恢复到可以对我说刻薄话了,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以防万一,你还是再多休息一下吧。现在天还没亮。”
“谢谢……还有,对不起,我没想对你发牢骚的。”
对方明明帮了自己很多忙,自己却对他冷言相对,这让绫香有些讨厌自己。然而,剑士只是爽朗地一笑,答道:“不用道歉啦,事实上我的确把你耍得团团转,而且没准今后还会继续耍你。还有啊,有起床气更显可爱。”
“你……真乐观。”
说到这里,绫香想起刚才做的那个“梦”。
以一个梦来说,也记得太清楚了。
——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不,本能告诉她不是,但她又害怕去确认。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房子里有好多书啊。地下全是和魔术有关的书,二楼就是成山的历史书和小说,还有很多英雄传记,这下不会无聊了。”不知道剑士是不是看了一整晚的书,现在他有些兴奋地瞪着一双眼睛。
绫香看着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道:“你……”
“怎么了?”
——你认识圣日耳曼吗?
绫香正要问,却在开口之前僵住了。
她回想起那个奇怪男人最后露出的眼神,突然害怕在这里直接叫出他的名字。
于是,绫香换了另一个出现在梦中的单词。
她并不认识那个人名。但只要问剑士认不认识,就能清楚地判断那到底是不是一个单纯的梦。
“你……认识一个人吗?好像是叫……克雷蒂……安?”
“克雷蒂安·德·特鲁瓦老师吗?好怀念的名字啊,他是被雇到玛丽姐姐城堡里的宫廷吟游诗人。我在他那里听了无数遍圣杯传说,都给我听烦了。抱歉……我没想说谎,但我要订正一下我刚才说的话。我缠着他给我讲了好几百次关于圣杯探索的诗歌,并没有觉得厌烦。”
“这……觉得烦的应该是对方吧……”
绫香还没来得及为谈话进行得如此顺畅感到惊讶,就先对剑士一如既往的玩笑发表了有些无奈的感想。
“没想到你知道克雷蒂安老师。啊,难不成你也是圆桌骑士们的粉丝吗?圆桌骑士是不是很棒?虽然克雷蒂安老师说他们身为骑士无可挑剔,但身为人来说就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可我仍然觉得圆桌是最棒的骑士团,包括那些缺点在内!”
虽然绫香对“圆桌骑士”这个词有些许印象,但关于他们的事是一丁点也不熟悉。
只不过,看到眼前的剑士愉快讲述着他们时的样子,绫香明白他们是非常厉害的英雄。
这也成了一个契机,让绫香得以冷静地思考。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不是单纯的梦······确实,现在想想,那种感觉与其说是在做梦,不如说更像是将以某个人的视角拍成的电影片段呈现到眼前。若是如此,会不会是什么与魔术有关的东西在背后运作呢?
为了确认这一点,绫香想和剑士谈谈刚才她做的“梦”——
不巧的是,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剑士一听到声音就合上书,同时问道:“绫香,可以让他进来吗?”
“你自己判断吧,反正我只相信你。”
绫香一边警惕着门外的人,一边将决定权交给了剑士。
剑士仔细地盯着她的脸,观察了片刻后点头道:“看上去头发没有睡乱,眼睛里没有眼屎,衣服也挺整齐的。好,那就没问题了!”
“咦?啊……嗯,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喂——进来吧。”
剑士冲门外叫了一声,只见门把手一转,那扇设计古朴的门便慢慢被人推开了。
“能……睡上一会儿吗?”
门口站着一名青年。
他有一张说是少年也不为过的脸。一身以黑色为基调的特种部队制服,与那张娃娃脸形成反差,难免让人感到困惑。
绫香看向青年,一边戒备着他枪套里的枪械与刀具,一边回道:“嗯……你是叫……西格玛?”
对于绫香的询问,青年却答非所问,面不改色地道出当前的情况。
“这栋房子……已经被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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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廉价汽车旅馆内。
在没什么车辆通行的道路边上,有一家汽车旅馆。
从这里能远远看到市中心的高楼大厦,但旅馆周围除了零星分布着一些弃置的材料外,就没什么正经的建筑。
即便如此——就算此时是黎明之前,这里的人与车辆也实在是太少了。宛如只有这个地方的时间停止了一般。就在这时,几个人影仿佛从黑暗中渗透出来似的,出现在这片寂静的空间。
那是九名男女,每个人都穿着与这种地方格格不入的朴素西装。
其中一个人向站在团队中央的男人汇报道:“术式确认完毕。周围不存在结界,没有行使魔术的痕迹,也没有魔力紊乱的迹象。”
“真的是……这里吗?”
像是首领的男人对手下的汇报感到很诧异。
如果事先得到的情报是正确的,那么将这里当作据点的人就是那名隶属于“埃尔梅罗教室”的魔术师。其实,“埃尔梅罗教室”只不过是现代魔术科的俗称,更有人称其为“时钟塔”的魔窟。
来自这样一个地方的魔术师,被选为圣杯战争的御主,会连个结界都不设就大摇大摆地住在这里吗?
对方可不是被魔术师催眠成间谍的可怜普通人。
长年在战斗部队中积累的无数经验告诉首领,对方有可能设计了什么陷阱,应当慎重地重新制定战术。
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以“楚茨文克”之名获得完美的成果。
楚茨文克是一个魔术集团,由东欧的埃因斯卡亚家一手打造出来。
他们原本是以罗马尼亚为根据地的尤格多米雷尼亚一族的部下,几百年来一直作为早期处理部队,负责解决君主一族身边那些蠢蠢欲动的害虫。
然而,在大半个世纪之前,尤格多米雷尼亚的力量就开始衰退,一族最终也解散了。于是楚茨文克如今就以自由魔术集团的身份,承接各种各样不能见光的工作。
虽然他们的魔术能力很一般,但干脆利索又冷酷无情的做事手段倍受好评。因此上至魔术师一派,下至对魔术世界一无所知的政治家和金融界的人都会找他们办事,他们便通过接受各种委托来勉强糊口。
没错,是“勉强”糊口。
尽管杀手工作的报酬不低,可对他们这些魔术师来说,这种程度的报酬是没法供他们过上奢侈生活的。
就在这时,楚茨文克遇到了一个好机会。
对方给他们的报酬比之前的委托多好几个零,而工作内容本身也让这些魔术师十分感兴趣。
“抢夺御主权限,参加斯诺菲尔德的圣杯战争”。
楚茨文克最开始有些怀疑,但在金主给他们看过使魔的录像——两名英灵的激战及其造成的巨大陨石坑后,他们不得不相信了。
这片土地上已经掀起了足以动摇魔术世界的巨浪。
纵使有危险,也是绝好良机。
他们花了一天时间在城里铺设情报网,终于找到了一名御主的潜伏地点。
然而,楚茨文克并不知道。
他们以为是靠自身的能力查到了那名御主的情报,其实那是抢先知道情报的法尔迪乌斯有意泄露出去的。
他们只是幕后主使们为了评估目标御主——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而推出去的斗犬。
不知真相的“楚茨文克”,如今正静静地准备向地狱走去。
“首先要确认目标的正确位置。士兵(Pawn)一到三去旅馆二楼找,四到六去一楼找。士兵七和八跟我一起去压制旅馆的办公室,用催眠从管理员那里问出情报后就把他解决掉。目击者也一样。”
魔术师们会从家系继承魔术刻印。
他们大胆地将刻印进行了分割,一半由被称为“王(King)”的首领继承,另一半分成八份,分别嵌入被称为“士兵”的手下体内。
一般来说,魔术刻印被分割成这种程度,只能发挥微不足道的功能——强化魔力。但他们的魔术很特殊:以“王”为起点,让所有人的刻印达到同步。通过大幅削减“士兵”们的魔术回路的通用性和寿命,强行将他们的能力提升到与“王”同一个等级。
“王”正打算露出烙在手臂上的魔术刻印,发动魔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东西”。
“露出手臂上的魔术刻印,我会像平时那样把你们的能力提升到和我一样。”
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正站在集团中心,说着平时他会说的话。
“什么!”
虽然“王”发出了声音,却没有一个“士兵”看他一眼。
大概是受某种魔术的妨碍,其他人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多了一个“王”。
这幅场景让“王”不禁想到自己是不是灵魂出窍了。只见那个顶着同一张脸的男人,用模仿得分毫不差的动作,与“士兵”们的手臂交叠在一起——
——不好。
——住手,你们几个!快收起手臂!
“王”察觉到了微弱的魔力流动,但他发出警告时早就为时已晚。
不过,就算他及时发声,他的声音能传入“士兵”们的耳里吗?
当这个疑惑在“王”的脑海中浮现的瞬间——与“王”有着同一张脸的男人说了一句话。
“三、二、一,开始汇聚。”“啊……”“哇!”“呜……”
刹那之间,与男人手臂相叠的八名“士兵”仿佛遭雷劈中一般全身痉挛,直接翻着白眼趴倒在汽车旅馆的入口前。
男人借着所有人同步的时机,伪装“王”的魔术刻印波长,将强大的诅咒直接打进了“士兵”们的体内——“王”作出如此判断,同时也明白他们陷入困境。
可惜太迟了,男人消失了踪影。
“王”只感觉到后脑勺被某人的手指一戳——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趴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