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刺猿菌
西格玛很清楚,以他的身手,想和那支部队为敌根本是天方夜谭。
如果法尔迪乌斯命令部队“解决”掉他,除非从者有实质性的战斗力,否则他压根不是对手。
就算能用守望者的能力掌握所有人的行动也没用。对方不是街上的流氓集团,而是专门应对魔术师、训练有素的部队,他没有足够的火力突围而出。
原来如此,既然我不相信,那对方也不相信是自然的事。说不定他已经发现卓别林是假的,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
看出西格玛是真的以为骗过了法尔迪乌斯,“影子”正想说些什么。可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西格玛离开了房间。
为了获得火力,他想在卖人情的同时回收人情。
他假装与人通信的样子,对首先遇到的潜行者说:“我原本的雇主发来了联络,这个宅子似乎被国家的特种部队包围了。”
西格玛将原本的雇主——弗兰切斯卡当作工具,继续思考今后的路。
不再像之前那样按照别人的命令而行动——
而是纯粹为了活下去,凭自身的意志走下去。
同时西格玛也在心底许愿,希望他自己和“守望者”可以拥有照亮道路的力量,哪怕只是照亮前方的一小步。
············
艾斯卡尔德斯家在地中海一带的魔术师家族中,也算是非常古老的家族。
有一个说法称,在时钟塔成立之前,他们就与那位魔法使——基修亚·泽尔里奇·修拜因奥古等从纪元前后活跃了几个世纪的魔术师们共同行动过。但在时钟塔,根本没人相信这件事。最重要的是,就连艾斯卡尔德斯家的继承人们也不相信。
毕竟,他们一族作为如此古老的魔术师,却没做出过什么实际成绩。魔术刻印也只是徒有年岁,刻印里半数以上的术式是“继承者本人都无法理解的魔术”。子孙后代甚至怀疑,那会不会只是术式模样的假货,单纯用来吓唬人的。
即便如此,魔术刻印依旧留有高级的维持生命功能,勉勉强强保住了古老家族的威严。
虽然艾斯卡尔德斯家代代依靠创造各种琐碎的魔术专利来维持着血统,却还是遭到时钟塔的冷嘲热讽——“是那个徒有虚名的艾斯卡尔德斯家啊”。
要是魔术回路足够发达就好了。几百年来,每一任当家都在烦恼这件事。不可思议的是,艾斯卡尔德斯家的各代祖先们魔术回路的数量都很少。不管吸收何等优秀的魔术师血脉,不管传了多少代,魔术回路都只会进步那么一点点。
纵然如此,也比衰败要好。
魔术回路和魔术刻印都没有停止成长。
他们明明是如此古老的家族,可魔术刻印至今仍未出现寿命将近的先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算得上是一种威胁,也经常被时钟塔拿来当研究对象进行讨论。怎么说也比玛奇里家族要好。刻印迎来极限、回路也渐渐没落、最终被魔术师消亡的洪流吞没——为了不步玛奇里的后尘,艾斯卡尔德斯家拼命努力,夯实魔术师的基础。
哪怕被周围的魔术师笑话,说他们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在努力了几百年之后,一个“异常”降生在艾斯卡尔德斯家中。这个孩子的魔术回路数量与祖先有着“悬殊的差距”,体内魔力像是借助了毛细血管,循环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在控制魔术上有着天才般的技术,能将过去的魔术加以组合开发出独立魔术的独创性,再加上在一族之中无可比拟的魔术回路——堪称理想的继承人诞生了。
然而,无能却又安稳的艾斯卡尔德斯家面临着衰亡的结局。尽管这名后代拥有祖先们期望的能力,但在他的才能崭露头角的同时——也暴露了他最大的缺陷,那就是他完全缺乏身为“魔术师”最重要的“心态”。
少年从小就能看见“那个东西”。
因此,少年一直把“那个东西”当作是正常的事物,以为其他人也能看见它。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自己错了。
在他还不满十岁的时候,他得知自己是魔术师这个特殊家族中的一员。知道这件事后,他想或许因为自己是魔术师,所以才会看见“那个东西”。可是,他在与父母以及和父母有所交流的魔术师对话的过程中,才发现他又错了。
父母与他看到的世界似乎是不同的。
凭直觉了解到这一点的少年感到恐惧,可他无法通过具体的语言来向他人表达这种恐惧的本质是什么。父母第一次注意到儿子不正常的时候,还以为自家的孩子得了某种妄想症——但经过几次的验证后,他们发现儿子说的好像是真话。
艾斯卡尔德斯家的儿子肯定拥有强大的魔眼——这个消息造成了一时的轰动,但少年的眼睛只是普通的眼睛。于是,他能够看到“那个东西”的事让身边的魔术师们百思不得其解。
对身为话题人物的少年来说,那只是一件普通的事,可周围的人总用一种“为什么你一个人类用鳃呼吸”的目光看着他。渐渐地,少年也开始厌恶那个“能看见的东西”。
原因在于,他因为那个“能看见的东西”,好几次差点被父母杀死。但也多亏了那个“能看见的东西”他才能活到现在,所以他无法完全否认它。
明明喜欢魔术,明明也喜欢人类,要是讨厌了与这两者密切相关的“那个东西”,会发生什么事呢?
直到某一天,年幼的少年在前往船宴(Casa)的路上遇到了一名魔术师,或者说身份近似魔术师的女子。女子拜托少年带她去港口,在交谈中她似乎察觉到了少年的烦恼。
“如果你对魔术感到烦恼,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学习。要是家里人靠不住,可以去时钟塔看看。”女子用轻松的语气说完,便登上了豪华客船。
少年把女魔术师的话记在心里,想着“若能在时钟塔里学习,说不定就可以解开自身的谜团”,于是去找父母商量。事实上,他的父母才刚实行了第五次杀害计划,依旧没有成功。
未满十岁的少年表示,他要离开家,去时钟塔就学。
最终,父母像是送瘟神那般把少年赶了出去。对外则表示将难得一遇的神童送到时钟塔学习,顺便介绍给大家认识。事实上,看到这名魔术回路异常之多的少年可以熟练地使用与他年龄不符的高深魔术,许多教授都激动地想,或许他们迎来了一位足以留名时钟塔历史的人才。
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少年因拥有前所未有的魔术回路与控制回路的才能而备受期待,但他身为魔术师不足的那部分——虽然魔术回路与魔术直觉一流,却完全不具备身为魔术师的心态——怎么都无法矫正,这让讲师们开始渐渐对他产生了反感之情。
就好比面前有一颗原石却无法加以打磨,而这颗原石维持着原石的模样,散发出比打磨好的宝石更加耀眼的光芒。每一名讲师都想把少年拉拢到己方的阵营中,可大部分人都被少年刺伤了自尊,最终的结果就是将他赶走。
在被当成皮球踢来踢去的生活中,一位名叫洛克·贝尔费邦的教授曾经耐心地矫正少年。可不久,老教授对少年性格之外的另一部分感到不解,于是在某天提出了一个建议。
老教授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新开了一个教室。他是时钟塔的君主之一,但感受性与普通的魔术师有些不一样。如果在那个男人的门下学习,少年或许可以学到他渴望的内容。
第1025章 韦伯·维尔维特
少年决定去见见那名新来的君主。
但他心中悲观地认定“这位新老师也一定会把我赶走”。
——我可能生病了。我明明一直努力想成为一个像样的魔术师,为什么就是不行呢?我会不会又被老师讨厌啊……这个老师会在什么时候讨厌我呢?
少年心里想着难过的事,脸上却努力做出笑容。他甚至给面部的肌肉施加魔术,拼命地想让笑容变得完美无缺。虽然没有学习过,但他从小就清楚怎么做才能露出笑脸。
为了变得像一名魔术师,少年使出浑身解数维持着假笑。一次,一次,又一次。为了露出同样的笑容,他从不间断地施加固定肌肉的魔术。
就在少年怀疑要一辈子重复做这种事,打算放弃挣扎的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
“你就是弗拉特·艾斯卡尔德斯吗?无需大源(Mana)和小源(Od),甚至能在毫无知识的状态下操纵众多魔术。”
弗拉特刚走进教室,就看到一名年轻的男人。他皱着眉头,板着脸。个子还挺高,头发也很长。但最吸引弗拉特注意的是——在他见过的讲师里,这个男人是内在魔力最低的人。
弗拉特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只见其身后突然探出一个小小的黑影。那是一个和弗拉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他一边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声,一边用锋利的目光瞪着弗拉特。
“老师!老师!这家伙有一股非常强烈的乱糟糟的味道!我可以弄坏他吗?”
“斯芬,老实一点。至少现在他是我正式的客人。”
那个被叫作“老师”的男魔术师重新转向弗拉特,板着一张既没有亲切笑容也没有其他表情的脸,开口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是在试探我还是看不起我?如果这是你的处世之道,那我劝你赶紧改掉。”
“咦?”
“我的意思是,区区一个小孩不要使用魔术来假笑。”弗拉特很惊讶。他已经完美地遮断了魔术的气息,确信他人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笑容是用魔术做出来的。
——莫非,这个人和我一样,能看到那个东西吗?
弗拉特瞬间提起了期待,但很快就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怎么了?你有事想问我?”
“……是的。您是怎么知道的?”
“谁看了都会知道。你在笑的时候,颧小肌、苹果肌和口角提肌并非按原本的功能进行活动的,这证明你用魔术强行把表情固定住了。看来你只重视结果,想对其进行投影(Trace),却忽视了观察过程。的确是在毫无知识的前提下操纵魔术的幼稚想法。我承认你有才能,但你最好改掉这个习惯。”
男魔术师干脆地说出了与少年的期待截然不同的答案。可听到这样的解释,少年并没有觉得失望。
弗拉特觉得,面前的这位高个子魔术师看到的世界不仅和他的不一样,和他的父母以及其他魔术师的也不一样。
尽管这个时候只有一点点的预感,但弗拉特还是解除了面部的魔术,带着久违的真正笑容对男魔术师低头鞠躬:“我叫弗拉特!请允许我今后在老师的教室里学习!”
“我拒绝……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既然你有贝尔费邦阁下的推荐书,那就没办法了。”
男魔术师叹了口气,盯着弗拉特继续说道:“行了,马上要开始上课,你找个角落坐好,先习惯一下这里的气氛吧。”
闻言,站在男魔术师身边的少年——斯芬瞪着眼睛来回看了看男魔术师和弗拉特,大叫道:“咦?这家伙真的要当我师弟吗?可是他身上这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一定会给老师添麻烦的!在被他咬到之前,还是先把他咬死比较好!”
“哇,咬人听起来好像路·希安(狗)……不过,感觉很帅!”“您看!他说的话莫名其妙的,闻着却没在说谎!完全就是烂到骨子里的味道!太危险了!在教室被他破坏掉之前还是先弄坏他吧!”
看到斯芬像野兽一样边嗅边吼,弗拉特却觉得很开心。
在他之前待过的教室里,那些见实魔术师像看什么诡异物体一样,只会远远望着。斯芬不一样,虽然带着野兽般的敌意,却直白地表露出态度。这对弗拉特来说很是新鲜。
弗拉特兴奋地亮起了眼睛,看着散发出既像狼又像虎或狮子的少年,开始嘀嘀咕咕地念叨起来:“是洛博(兔子)……还是贝特(驴)……不,果然还是路·希安(狗)吧……”
“等一下!你念叨的这些该不会是我的称呼备选吧?”
眼看斯芬马上就要跳起来,男魔术师一把按着他的脑袋,叹了一口气,责备道:“安静点,你们俩都想被我轰出去吗?”
就在这时,魔术师学生鱼贯进入教室。看来除了弗拉特还有很多新来的学生。有的人亮起眼睛说“那就是君主!”,有的人歪着头说“那就是君主?”,他们都观察着男魔术师。
弗拉特听话地找了个角落孤零零地坐下,那名野兽般的少年则霸占最前排的中央位置。在大家都坐好之后,男魔术师冲着教室里的众人报上了姓名:“我是现代魔术科的三级讲师韦伯·维尔维特……不过,这个名字在不久之前就不再使用了。”
说完,男人道出了新的姓名。这个名字不仅会刻在时钟塔的历史上,也会改变包含弗拉特在内的无数魔术师的命运。
“现在的我借用了二世……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之名。”
············
最初的相遇至今已经过去大约十年,弗拉特的命运的确发生了惊险的剧变——从被世界逼到闭门不出,到参加远在美国举办的圣杯战争。
埃尔梅罗二世也不得不整天遭受胃痛的折磨,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我们走吧,狂战士先生。”
“嗯,走吧。”
弗拉特现在被变身成警察的班尼特戴上了手铐,来到位于斯诺菲尔德中央大道的警署门前。
再怎么说弗拉特也没有笨到原模原样地过来。他不仅变了装,调节体内魔力的流动,还运用设结界等措施以防被人发现他是魔术师。
弗拉特拉低帽檐,戴上墨镜,穿着不适合他的皮夹克,开口说道:“哇——放开我,放开我啦,我是清白的——我没有杀我老婆!真凶是那个有一只假手的男人!”
“你不用说话。”
“是……是吗?”
弗拉特像读课文一样呆板地叫着,听到班尼特这么说,顿时失落地闭上了嘴,垂头丧气地跟在班尼特的身后。
快到入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向头顶。
“……怎么了?”
“这里有好几层结界。大概最近被破坏过一次吧?感觉像是慌慌张张重新铺好的。”
“是吗……要花几秒钟?”
“五秒,弄好之后一时半会应该察觉不到你的身份。”
弗拉特答得很干脆,随后慢慢蹲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名警察碰巧从入口走出来,见状向班尼特问道:“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