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第一步，走出去了。
那么接下来，就还有第二，第三，乃至于第一百步。
在作为观众的万魔观测中，它们或许只能够看到一道青色的流光贯入那向着四面八方释放的金黄。然而在苏青月自己的认知中——她只是踩着已经从胶质化作坚固固体的气块。向前踏出了一百步。
她越过了那些金色辉光，那在正常时感中恍若冲击爆破。但在她的认知中却只是一阵阵有节奏波涛的璀璨光芒——她知道自己的对手想要怎么做。她知道自己的对手选择了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作战方式——她让自己成为一辆横冲直撞的高速游鱼，而她的对手则选择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铁网！
是鱼死？还是网破？
在苏青月踏出第一百零一步，奋力伸出的拳头，不断崩碎着又重铸着撞上阿曼纳塔的头骨之时。谁都相信自己才是最终会残存下来的那一方。
而下一刻，阿曼纳塔的头骨猛地凹陷下去。而苏青月的半边手掌，也在一瞬间崩解成一团碎裂的焦黑粉末。
恢复是做不到的，因为彼此的心都在坚决地想要杀死对方。苏青月坚信对方的头颅粉碎，而阿曼纳塔也坚信她的脸会震碎苏青月的手。而最终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轰隆——！！！！’
大规模的爆炸，拳和颜面相撞的瞬间，整片天地都化作了纯粹的黑和白。方圆两公里内的一切石头或者泥土直接熔化，甚至分解，升华。流散的烈风向外席卷了数十公里的距离，而在爆炸的正中央，地面在这一次力量的交锋中被磨损得宛若新制的镜子一样！
而这镜子甚至只存在了一瞬间。因为就在这一瞬的相撞之后，双方的躯壳又连续不断地碰撞了千百遍！
手脚在一瞬间便完全崩灭。那么就用肩膀去撞，用牙齿去咬。将自己的脊椎当做是坚固的剑。撕开敌人的大脑，贯穿它的心脏！
网在一瞬间便化作了碎末，鱼挣脱了出去，却也只剩下了残损的骨架。在观众的观测中它们能够看到的只有一团金光和纠缠着这团金光的青色线条。而它们在交战的瞬间便从舞台大地的此端一直延伸到彼端。相互碰撞的战意，让这已然略显规模不足的舞台在交战的过程中无止境地向外扩张。
无数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它们在青光掠过后便被撕扯掉外表的所有砖石。只剩下燃烧着的赤红钢架。浩瀚丛林湖泊，疾速显现。并在迸发的金辉中汽化燃烧！
她们撕咬，她们纠缠，她们对抗，她们搏杀。
战局很快就变得无法观测，只剩下一团团爆散的辉光。观众席上的万魔们注视着这混乱之中注定会收敛出的一个结果。而最终残存的人选，很快就会揭晓。
…………………………
“我来拖住它们，你去里面。”
艾乐亚死了。
在菲奥雷启动自毁按钮，将ACU的驾驶舱连同自己一起烧灼成一团废铁的时候。整条地狱之门的防线就迎来了不可避免的崩坏——因为区区三千摄氏度的铝热剂根本就杀不死名为快乐的真魔。而更重要的是，菲奥雷在按下按钮时，想要杀死的，只有自己而已。
没有杀意，如何杀得了魔？
‘快乐’的形体很快就从坏毁的驾驶舱内部显化，脱出。撕裂了钢铁和开罗尔物质。并毫不犹豫地冲向‘地狱’的内环。
它闻到了活人的气味。‘地狱之门’后隐藏的十四万人，是鬼怪们完成自身使命所需要处理的最终目标。它撕开了缺口，而内部流溢出来的活人气息，在一瞬间便让整个鬼怪潮变得更加狂躁。
守不住了，被吸引到主控制塔的鬼怪们，会有更多的部分涌向地狱之门的方向——艾乐亚在一瞬间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而当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时，艾瑞斯所构筑的暴风障壁便出现了明显的动摇。
那究竟是因为她的结论导致了这个结果，还是这个结果佐证了她的推论呢？答案在这一刻已经不怎么重要了——她只是看了一眼拉弥娅，明明看着，却像是在看一个其它的人。而下一刻她便伸出手，将拉弥娅往着地狱之门的方向一推。而另一只手则拿出一枚小瓶，并将其中的内容物一饮而尽。
瓶子里装的，是时间雨的雨水。在合适的时候服用这种东西，能够让纯血的，龙类这种战斗力和年龄层挂钩的长生种，直接获得强大力量。
然而那需要的是纯血，是至少A级的血脉。而对于只有C级无名龙脉的她，便意味着伴随着力量而来的死亡。
她的身体急剧地膨胀起来，长出坚固的角冠和结实的翼，末端的血肉还刚刚长成。躯壳的主体便出现了一片片的石化——她成了一只发育不全的老年龙。她没说什么，只是趁着石化还未覆盖双翼主体之前，便猛地飞向风壁之外的战场。
能够看到风壁之外景象的，或许只有艾瑞斯。而他没有浪费这个契机。而是果断地让其它的人立刻回退向最内侧的格兰塞法防线。而鬼怪潮的攻势，也的确在艾乐亚飞出去后停滞了几秒。
只是几秒而已，太过短暂，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也力所不及。
而艾瑞斯随即和约拿作为殿后的一方折返。并顺手抓上了一脸呆滞，身体却下意识地想要往外面冲的拉弥娅。
战局，崩溃得太快，而且太过突然。依靠信念而稳固的阵线，也注定会因为信念的磨损而急剧倒塌。
“我守在这里，你们去支援乔。冲进去的真魔只有一体，你们肯定能够把它干掉。”艾瑞斯依旧维持着风暴圈，以巨大的狼人姿态堵在了被‘快乐’撕裂出的缺口前端。他并未失去冷静，在撤退时便说出了一个有条理的计划。
“你们进去后，约拿你变形将缺口封住并为我提供支援。拉弥娅留在约拿身后，为我提供生命共享。我们三人至少可以坚持一段时间。等你们搞定了里面，再过来帮我们分担前线的压力。”
他的话又快又急，很快就赶到了破口的边上。他将手中抓着的拉弥娅往破口里一扔。和约拿的视线有了一个瞬间的交错。
远处，更多的鬼怪潮突破了风暴圈，并朝着破口处涌入。
约拿的躯壳随即蠕动起来，转眼便化作一个巨大的门户将破口遮挡。云素裳没有任何犹豫地便踏入约拿之门。而剩下的就只有稍慢一点，但仍在安全距离内的辛西娅。
辛西娅的目光，有些动摇，她看了一眼那个即将被约拿所遮挡的破口。那个破口边有着烧熔又被撕开的驾驶舱。
她想起了自己的话，自己的想法。
——这是……我的错？
——是因为我想了不该想的，说了不该说的，所以才……
——我……又把事情搞砸了吗？
眼前的光景变得模糊。她仿佛又一次地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座最终让她绝望的战场。明明是重要的任务，却因为自身的无能而失败。而所有相信自己的人，全都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招致死亡。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抽，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而那痛苦，并非虚幻——因为就在下一刻，她便看到自己的胸前破开了一个大洞。一只深红的手从中探出，手的末端，捏着自己那仍在跳动的心脏。
真魔，内疚。
——我……果然把事情弄砸了啊。
辛西娅的嘴角挂起一抹苦笑。她不知道不远处的艾瑞斯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她感知到了身后的能量收束。她只是勉强比出了一个危险的手势。下一刻，她的心脏便被骤然大力所粉碎。而她的视线也随即彻底昏暗下来，向前扑倒。
她死了。
第二百五十节o主控制塔
——那边出事了。
主控制塔周边，珍妮的视线有一瞬间划过了环绕在地狱之门周边的风暴墙。她在刚刚注视到了那一侧战区鬼怪群的不正常疏密变化。并看到了从风暴墙中探出的只鳞片爪。
不是比喻，而是事实——她的确看到了石质的龙鳞和龙的爪牙。而在那之后，风暴圈出现了一次规模明显的收缩。一部分原先被风墙所遮挡住的土地暴露出来，而除了像是被炮击阵地一样的交战残痕以外，她还看到了一堆很难辨别出全貌，但拼起来或许能够具备西方龙轮廓的碎块石雕。
——是艾乐亚。
她想。并且在这简短的思考中在不同的狙击点处来回跳跃并激发手中的枪。数枚无形之弹的爆破在空气中点出了大团的光焰和强劲的冲击。或许有数千只鬼怪就此被抹除。而至少有三体真魔在这精准的狙击中遭受创伤。
这或许能够赢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但实际上没有。
她的形体骤然在闪烁中消失，而下一刻刚刚所处的狙击点——一座中空并且内部黑暗的高塔便被无形的力量所扭成碎片。那看上去像是念动力，但更有可能是力场干涉。被破坏的塔中探出数百上千只长满眼眸的手，它们汇集成一个整体，向着珍妮闪烁的落点猛烈地压了下去。
它当然压了一个空，因为珍妮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座狙击塔楼上。换上高斯狙击枪的她装填了精炼神之飞雪所铸成的炼金弹。而一道樱色的流光随即跨越数公里的距离，不偏不倚地击中那只千手千眼鬼怪的中心，然后便引发了另一场大爆炸。
——我应该兑换一些诅咒系的能力，比如巴罗尔的魔眼什么的……
爆炸，但爆炸并不能够杀死对方。她的躯壳再度挪移，抵达了第三处狙击点时无形之弹的短暂冷却正好结束。而第二次的射击，才造成了具备真切杀伤力的虚空爆炸。
死掉了吗？应该。
要补枪吗？没时间。
她甚至没来得及换上一口气，身形便再一次地挪移传送到塔薇尔所刻意制造的一团脚边阴影里。也没闲暇去思考其它的东西，只是在碰触的那一瞬间便带着塔薇尔挪移到另一个事先准备好的阴影区。
‘轰隆——霹雳——！’
爆炸，然后是雷霆。来自主控制塔的些许法术支援，需要蓄势不少时间，然后才能够造成有效杀伤的大雷击。至少有五体真魔被拖在塔薇尔身边并且成功地击杀了一体。而先前的爆炸则是真魔们那粗浅配合恰巧构筑而成的无缝合击。
塔薇尔的身体有一半都碎掉了。但这个蓝发少女只是看上去脸色有些发白。并在挪移的同时取出浓缩的血剂打进自己的身体里。完全没有进行控制的伤口直接引发了可怕的血崩然后崩出的鲜血又化作蝠群。而这些血蝠再度汇集到塔薇尔身体里面，修补好了那些被撕扯得稀巴烂的坏毁区域。
——能打下去吗？
珍妮的视线，有一瞬间和她交错。
——你以为我是谁？
塔薇尔没有回答，只是握紧手中的抗争之枪。四件天生武器共鸣，先前连着半边碎掉的身体一齐遭受创伤的节制之铠重新凝聚了形体。
她在下一秒再度被传送回了先前的交战区。四体真魔在仪式大雷击后残存其三，其中两个遭受了重创。而她毫不犹豫，轻喝一声，便在绯红的气焰包裹下朝着伤得最重的那一只猛地冲过去。
胜负无需考量，珍妮相信这家伙绝对会赢。她在运送完成后再度跃迁到另一座狙击用观测塔楼顶端。影跃加上闪烁，她抵达塔顶，并根据自己的目视判断出了需要以重火力进行打击的区域。
‘轰隆——’
又是一发虚空殉爆，又是数以千计的鬼怪化作黑烟。她刚要前往下一处狙击点。然而就在这一刻，她将要潜入的阴影中却浮现出刃面！
闪烁，拉开距离。珍妮直接传送到了远离尖塔的半空中，抬起手，一个携带着她个人信息和特殊频率的魔能放出，并伴随着眼前这牢固高塔在塌塌中的瞬间明灭——每一座塔，里面都埋藏着只有她能够引发的强效发光剂。而它们将在触发的时候破坏掉这座高塔的支撑结构，并让一切阴影都无所遁形！
她看到了塔的毁灭——她看到了塔的碎片中有着一团黑暗在光辉中显现。她在坠落的空中抬起虚空之射便朝着那团阴影射出了短冷却的一击。而下一刻那团阴影便在虚空殉爆中发出尖锐的哀嚎，然后流散泯灭。
气势场倾向于阴影的真魔，或者说将要获得阴影气势场的次等真魔。她在这场战争中已经是第四次遇到它们了。虽说在这之前早就考虑过同领域内的事前防备。但遇到这么多的数量总是让她感觉有些薄怒。
究竟是因为做好了准备，才能够轻松地对付这些阴影系的鬼怪呢？
还是说会出现这样多的强劲阴影系鬼怪，正是因为她提前做了相应准备？
这个问题类似于鸡和蛋的哲学。即便是在这心胜于物的世界中，想要将其理解透彻也是一个艰难的挑战。
很艰难，但也没什么影响。
因为珍妮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知道自己脑子不好，所以她可以做到不想。她将自己投身于完全没有停歇空隙的战局之中，让自己的繁忙驱除脑袋里的一切杂念。而那短暂的愤怒也在数秒不到后便消逝无踪，因为珍妮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怒！
她从高空坠下——这点高度对她这种精灵来说不算什么。但她仍旧触发了一张飞行术卷轴用以缓冲。而就在她缓冲减速，却仍在地表投射下了一抹浅淡阴影的瞬间。某种非常清晰的预感让她猛地朝着外侧一个闪烁。
从地面的影子里，射出了刺。那是一根或许在穿刺公时代很常见的细长尖桩，而桩体的构成，是纯粹的阴影。
塔的崩碎，还在继续。然而从那完全没有收敛的崩碎辉光中，珍妮却发现阴影像是海潮一样突兀地便铺满了脚下的大地。而紧随其后，便是从漆黑大地中升起的无数枪林！
真正强大的真魔，无视普通的物理系光明。珍妮的眉梢轻轻一挑，又是一枚护符激活。而她的身前骤然构筑起了坚固的屏障。
下一瞬，枪林化作了投枪的暴雨。从地面升起，落点却只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她不退反进，屏障支撑了一秒。而她也和地面足够靠近。当她抵达了某个合适的距离时护符屏障彻底粉碎。而她的形体也骤然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然出现在一支相较其它投枪略为深上一个色度的待射枪体周遭，附圣的月轮向前骤然一斩！
‘噗嗤——’月轮切过枪体的触感，就像是黄油刀切过了明胶。天空中的无数阴影投枪在一瞬间尽数崩散。并伴随着一个纯黑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珍妮身后，从像是手掌的肢体中探出的，是一柄黑刀。
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四周甚至充斥着枪体被斩断时配合着发出的痛苦哀嚎。那柄黑色的短刀静默无声地碰触到了珍妮体表的装甲。且在下一瞬间，就能够将致死量的死亡属性气势场注入她的心脏！
只差一点而已。
但这一点，却是遥不可及。
珍妮的后背的肌肉，不自然地蠕动了一下。而在装甲被击破之前，她便已然闪烁到了漆黑人影的头顶。近乎零距离，虚空之射开枪！
爆破的冲击波摧毁了方圆百米内的一切。而珍妮在扣下扳机的瞬间便忍着肉体的强大负荷，朝着正上方连续闪烁了好几下——她那身严格来说已经有些过时的幽灵装甲在这一次的爆炸冲击中支离破碎。但她自己却感觉状态还算完好，这次的连续闪烁带来的肉体负荷似乎比过去表现最好时还要好上不好。
她顺着爆破的风上升，在近百米的低空处调整了一下身位然后落下。而她的脚尖甚至还没有触碰到地面，身形却在闪烁中强行挪移到自己原本落点的两米之外，月轮化刃，向着自己原本的身后挥刀！
‘铛——’一声碰撞。
‘铛铛铛铛铛铛铛——’七声碰撞。
在第九击时，残损的黑刀刺客连着它的武器一齐被月轮切断。而就在它死亡的瞬间，珍妮便再度闪烁到十数米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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