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食草龙
跟谢尔盖一样头发花白，但看上去精气神更足一些，有几分斯拉夫人面相的老大爷敲了敲桌面，让谈论的地火干部们都收敛了一下音量，没有立刻介绍自己的身份，但算是不大不小地提醒了一下空，他在此处的权力。
房间内，优菈、谢尔盖已经围成了一圈，十几号人在一张清理干净的木桌前，显得空间有些捉急。
“需要我陪同？”
正打算转身继续去巡逻的希儿立刻顿住脚步。
地火内部的架构比较简单，也可以说相比铁卫缺少了一些上下级的区分，更具人情味儿，不必以命令的形式布置任务。
“嗯，这次事关重大，天上的客人给我们带来了一条不受制于炉心的走私通道，之后可能需要外派你进行护送。”
“没问题。我听着。”
希儿表明了自己随叫随到的态度后，就倚靠在房门上，刻意地挡住了跟外界唯一的联系，这间房没有窗户，不用担心被狙击，想要打进来，就必须先过她那一关。
做好安保准备后，她的目光便投向两个生面孔。
希露瓦的身上尚且有很多她熟悉的装饰元素，除了脸比地下人白一点之外，整体不算特别出格，虽然也很怪，但另一个站在风扇前对着脸猛吹的家伙更惹眼……紧身衣长筒靴加肩甲皮甲，一看就是个外来的女战士，浑身上下的装备没有一片儿贝洛伯格元素。
看上去她都快要被热死了——希儿突然有些幸灾乐祸，活该你热，在地下行动居然穿全套皮甲——除了大腿根儿露两块儿肉能散热，估计她内部已经开始蒸桑拿了。
终于，散热散了七分的优菈回过头来，看着空时眼底幽怨的神情仿佛在说——“老娘要不是为了照顾你的占有欲，才不会穿这么严实出来打架”。
而后她看到那个带空进来的干部居然是个漂亮女孩儿后，表情一时间精彩得无以复加。
一天撞见三个能参加提瓦特级别选秀的美少女，这已经不是运气能够解释的了，说空是有锁定目标主动狩猎还差不多。
“……这又是你哪位老相好？别想蒙混过去——你看她的眼神很不对劲！”私频里她的发声都因为精神波动而模拟出了磨牙的动静。
“好眼力——这位是希儿，算是我在当舰长的时候认识人的同位体，不过她好像挺讨厌我的，你别担心，我保证不主动跟她有任何瓜葛！”
空赶忙给优菈作了个揖，并在私频里承诺待会儿回去轮休的时候好好犒劳一下她，这才让优菈哼哼了两声没有对他动手动脚。
“你不跟她有瓜葛？哈，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我怕的是她强上你——你不是要舔吗？今天我让你舔个够。”
放过狠话之后，优菈翘着脚往沙发上一张——游击骑士擅长奔袭，但环境的接连剧变还是免不得让她有些疲惫。
“好呀，能不能不冲澡？”
“……不能！你这人怎么这么脏啊？？”
到底还是空的糟糕程度更胜一筹，给优菈整红脸了——
私底下安抚好了女伴，空才有功夫观察这房间里一圈人的情况。
都是好手，不过并不全是命途行者，目前只有希儿身上流动的力量比较显眼。
“听说你陪地下的孩子们玩耍了一会儿……旅者先生，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的孩子现在处境并不好，坦白说，我们非常需要扩大走私通道，我就不跟你们客套，也不搞虚情假意了，这里有我们可以提供的货物清单，还有我们的需求清单，你们看上什么，能提供什么，可以在这上面浏览一下……”
奥列格的气魄很足，但也敢于承认他们有求于人。
“我们也可以介绍人上去工作，但他们依然是地下的居民，受地火保护，如果想要签劳务合同，请慎重考虑——”
“我们需要的不只是地髓等特产跟普通劳动力，奥列格先生。”
面对对方的实诚，空也不藏着掖着：“我们需要你们的支持，需要兵员，以推翻现任大守护者可可利亚——走私通道就是为此而准备的。”
201.别这样，优菈，我害怕……
“……”
当空说出要推翻大守护者的统治时，整个房间里鸦雀无声——
沉默持续了接近半分钟，面容削瘦的奥列格才缓缓开口，但语调十分平稳，仿佛并不是被震惊：
“……这一天还是来了。只是……我没想到主导反抗的居然会是一群天空来客。”
“不，主导反抗的是大守护者代理布洛妮娅·兰德，她赞同封印星核的行动，跟自己的母亲闹掰了——我们的目标更简单，就是解决了贝洛伯格的烂摊子之后恢复轨道运行，让我们能离开这颗星球。”
空双手抱臂：“说句难听的，这个世界的人死活本来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但因为被困在这颗星球上，我们才必须封印星核、阻止灾难，继续旅行。而可可利亚政权阻止我们靠近那个祸源，因此我们不得不计划让那个女人下台，团结必要的力量逼迫她滚蛋，是其中一种最简单的方法。”
见奥列格又没了动静，似乎在消化自己带来的信息，空便补充了一句：“我们单干也可以，但遗留下来的问题就是贝洛伯格民众很可能会误解我们，以及，筑城者跟居民的嫌隙可能会扩大……这些都对无名客的名声影响不好。”
“很容易令人接受的说法，空先生。”
奥列格点点头：“物资方面我们可以多疏通一下，但战士恐怕不能随便去地面活动。一是地下的情况恶劣到我们人手不够维持秩序，二是一旦参与卫戍团交战的人员被认出来跟下层区有关，我们的炉心物资来源很可能会被对方关停……那是几十万人的生命线。”
他随即很认真地反问空：“各位提供的走私通道能够顶替炉心通道的吞吐量吗？物资储备是否足够？能交易多长时间？这些是我更关心的。”
似乎在奥列格的意识深处，可可利亚早就不配当那个大守护者了，他甚至没有质疑贝洛伯格内战的正当性合理性。
“物资的话，目前我们可以通过一支大约整合了2000人的卫戍团，争夺地面的储备库跟自动农场、工厂来提供足够的食物和衣物，相对匮乏的就是能源，武器也有限，不过这些细致的数据并不该我来跟你们谈，还是得贝洛伯格的本地人交流更合适一点。”
空想了想，还是把布洛妮娅往前推了一下——这就是她的命运，也是她的责任，就算现在自己把她保护起来，也只是害了她。
“至于炉心通道关停的风险……布洛妮娅说她会到下层考察、征兵，以及，洽谈具体的贸易事务，我们只是负责传个信，在这里，我们这群外来者能够提供的只是一个让你们互相和解的契机，具体怎么办还是要看你们本地人谈的怎么样。”
即使没有做好准备，也只能让她硬着头皮上了：
“现在那位统领姑娘已经高举反旗，跟克堡对立，并得到了很多的支持——包括我们的支持。她的人手虽然不算特别充沛，好在来去自由，克堡目前没有那个余力去追缉她跟杰帕德的部队……我想如果地下的秩序无法得到改善，是不是可以把地上的部队暂借下来帮你们的忙？”
“……不行。”奥列格立刻拒绝：
“地上和地下的矛盾已经持续了十年以上，我无法想象大规模‘入侵’的银鬃铁卫会在下层掀起多大的波澜。”
“如果他们只是来帮忙清理裂界，维持秩序的事情还是由你们地火的人负责，地下居民会不会接受度高一点？”
空的招数一套一套的，打得奥列格都有点发懵。
“维持走私路线的运转也需要这些铁卫的帮助，你们不可能避开铁卫的，更何况我可以作证，地面上铁卫们有在为了整个贝洛伯格而奋战，他们只是不知道地下的近况而已，面对裂界一点都未曾退缩，虽然可可利亚的指导很有问题，但战士们并没有什么错。”
“……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不如我们先送一小批人员上去，希儿。”
“头儿。”
“你带一支巡逻队去地上考察，确认他说的是否真实，抱歉，空先生，只要证明你所言非虚，我们也能放开手脚放人进来。”
奥列格似乎是被说动了一些：“既然那位大守护者代理也要来考察地下，我们勉强算是建立了基本的对等关系——但后续是否要引入铁卫，我们是否要登陆地面，都还需要磨合。希儿，我需要知道筑城者大概多久会腾出手围剿那姑娘的反对派，你重点关注一下。”
“是，头儿，还有要我注意的吗？”
“注意一下这些天空的客人们是否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坦荡——其他你自行发挥。”
“明白。”希儿于是将目光再次挪向空，这回她的攻击性收敛了不少，可能是因为空刚才那番发言足够诚恳并且非常尊重贝洛伯格的“主权”，并且是同时尊重上层跟下层双方。
尽管语气里有点“不情愿多管闲事”的意思，但他愿意带话，出现在这里，便已经说明了他并非那么冷漠无情的人……刚刚他给孩子们发糖，也可能没有那么多龌龊的念头。
“今天的会面其实是一次意外……有点赶鸭子上架了。我不确定可可利亚是不是有操纵裂界的能力，但感觉好几次裂界的袭击都好像是在她的策动下发起的……你们也得抱有警惕，敌人并不只是人类，还有那些怪物。”
“操纵裂界……听上去越来越魔幻了。”
奥列格有些头疼的样子。
不过都决定了派遣小队前往上层做“交换”，可可利亚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或者有什么阴谋都不是当前最值得关注的问题了。
他再次凝视起空来，这次的审视比之前多了几分看同龄人似的“不敢托大”。
“剩下的就等那个代理姑娘下来跟我们商量了……但关于无名客诸位在我们中间扮演的角色……”
“……列车能够提供小股精锐部队……不过我都帮忙串联到这个份上了，还是希望你们不要把无名客的分量看得太重——”
空选择把丑话说在最后。
他有单独的任务去执行，系统发布周常、日常并不遵循表面规律。
“是的，地火不会轻易欠人情，无名客已经帮了我们很多，这份情谊地火会记住。”
奥列格看向身边的老谢，后者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对空点点头，算是暗示自己会报答空。
“除了人情，我们也可以交易、雇佣……你看上了什么，跟我们说就是，这地下虽然整体贫瘠，矿产倒是足够丰富，也还保留着一些机兵生产线……我相信进行天空旅行的人，一些替换的零件、金属总会用得上。”
“嗯，也许之后我们可以谈生意。”
其实在看到熊式机甲的那一刻，空便产生了一种既视感——托帕来黑塔空间站带的那些安保，穿的装备跟这里的机兵有很多相似之处……贝洛伯格的一些自律设备充满了公司元素。
之后给托帕和艾丝妲各送一份资料过去问问吧，如果制式零件通用或者只是上位优化，反对派的武器压力说不定也能得到一些缓解。
空不置可否道：“去上层的通路等我们这一班人都歇过再说，我可以提前给你们标记出来，但营地的位置暂时不能暴露，理解一下。”
“好，我先带人去勘察那条走私通道，等你们一起行动，再去看看地面如今变成什么德行了。”
希儿的语调居然听出了几分期待的意味。
她从小便是在地底长大的，对地面的记忆十分模糊，对她而言几乎等同于一片新天地。
“我们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是时候回去把孩子们叫醒了。奥列格，今天下午或者晚间我会回来在地下转转，其他无名客接替我们在这边活动的时候，还请地火照顾一番。”
“当然没问题，歌德酒店的房间一直为各位留着。”
说罢，空在希露瓦那迷迷糊糊的目光中，朝她扬了扬下巴，示意是时候离开了，而优菈根本不用空指示，已早早起身。
全程没什么希露瓦插话的机会，仿佛空比她还了解上下层的关系——优菈则一点都不意外空可以主导谈话进程，类似的场面见多了就麻木了。
希儿的保镖工作告一段落，却还是随着空他们一起走出房间。
“……你不去管那个‘异世界同位体’吗？”优菈一看希儿还在“监视”他们，还以为空又偷偷发功了。
“虽然有些在意，但我跟她交情尚浅……优菈，我知道自己的劣根性，这时候保持一点距离还是有好处的。”
空对优菈的某些疑惑回以不那么确定的答复。
“在休伯利安的时候，我对希儿是很怜惜的……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边的希儿性格其实跟我认知里的完全不同，既然都算是不同的人了，也就没必要非得在她身上寻回过去的‘感觉’……”
“你对姬子跟布洛妮娅可不是这样的。”
“姬子是因为要长期相处嘛，布洛妮娅的话，我帮过她忙，把心里这个坎儿过去了，就可以放心离开了——这里面有个很关键的地方是，我看她们都是很好的孩子，都在努力地为身边人着想，奋斗，才打算提点一下，你当成我是第一次经历这些，有些念旧吧。”
空叹息一声：“如果她们在环境的影响下变成了恶徒……事情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优菈毕竟不是空，无法理解那长久旅途带来的感性……尽管他总是很理性，但没有人可以一直做出最优的思考。
她选择不去深究别人的问题，而是收缩到自己身上：
“……如果我有异世界同位体的话，你也会这么对她吗？”
“不要假设这种问题了，你要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长得再像你的人那也只能是相似的陌生人。”
“看来如果我与你分离，你也会寻找我的替代品……”
虽然听上去是准备让空命不久矣般的感叹，优菈却目光越发温柔。
“不过这样就够了，我明白我在你心里很有分量。”
“别这样，优菈，我害怕……”空的反应则突出一个老夫老妻。
“……可恶，我稍微体贴一下你都不行吗？这个仇……本周已经给你记了五笔，你待会儿要给我五次——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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