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食草龙
“这间店……以前是餐厅，牌子我还有一点印象。”摸着价目表早就被擦拭干净的黑板，布洛妮娅的目光越发恍惚。
“……不会吧？”希儿闻言也懵了：“这里以前是娜塔带着听话孩子改善伙食的餐厅，居然说对了……？”
“布洛妮娅？”见布洛妮娅似乎需要靠着黑板支撑身体，空赶忙上前扶了她一把。
“我没有不舒服，只是……好像回到了记忆里很深的地方一样。”
她向后贴着空的胸肌，脸上的茫然慢慢转为凝重：“沿着这条路攀升，应该就到孤儿院了——抱歉，我有些事想要验证。”
在意识到空的胸膛十分坚实之后，她恍惚的神情也被几分安全感重新代替。
“别勉强自己。”
从布洛妮娅目光在街道间流转之时开始，空已经大概猜到了她跟地下世界的渊源，只是没想到唤起记忆的方式会如此粗糙，让他不禁担心会不会触发布洛妮娅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害她压力大增。
暂且不知道她是被洗掉了记忆，还是自行遗忘——空突然有点后悔带她来这边“散心”了，别没散成心，压力值突破100给铁卫带回去一个陷入自我折磨状态的鸭鸭……
“我没关系的。”
还有什么比自己的母亲是祸首这个真相更难接受的？
她心中如此自嘲着，试图从空的怀里挣出来，但表现在动作上倒仿佛她有些依依不舍。
“坏了，要上套。”已经以旁观者身份观察了半天的派蒙扁着嘴，欣赏着又一个倒霉姑娘要被空无微不至的关怀给俘获——
公平地讲，她知道空并没有特别献殷勤，目的性也几乎没有，完全是出于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但人小姑娘可不清楚他的关心具体是哪种，只会觉得他的胸肌蹭上去很舒服。
顺着阶梯，铆钉镇的街景在视野中缓缓降低——这大宅子选的位置非常讲究，可以将矿镇的大半景色一览无余，设址的最初目的，似乎并不是充当孤儿院，而是用来享受的。
三两只挡路的裂界生物悄然中被希儿以镰刀枭首，同时她仿若心绪再无波动地向朋友们讲解起孤儿院的起源故事来，但每每干掉一个裂界生物后，她都会多瞥视几眼还在被空护着的布洛妮娅——
在对方认出餐厅后，希儿便将“上层”这一词条从板鸭的头顶抹去了，而为了试探板鸭的记忆恢复了几分，也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希儿有多多关注其表情起伏……
但她除了看到布洛妮娅在靠近空的时候神情多有舒缓之外，并未看出什么有用的，差点还把她心态给观察炸裂。
毕竟她对她自己都从没有如此关照过——甚至在私频里向娜塔莎大致叙述了一下板鸭的情况，而板鸭对她的回报……无非是蹭她已经看上的男人，而且没有一点她口中守护者该有的矜持，也仿佛真当旁边的影不存在。
“你们的年龄应该相近才是……布洛妮娅这个名字……”
娜塔莎是孤儿院的负责人，但对具有“银发”特质的小姑娘，她只隐隐有那么一点印象，连带其被领养走的一些细节同样随着时间模糊了。
而谈及布洛妮娅可能存在的脑部症结，娜塔直言光靠希儿叙述，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倒是挺像谈恋爱变得手足无措的孩子——
“哎呀，你去陪她放松心情，可别放松着把自己瞧上的男人放给她咯？”
“……娜塔，我不想理你了。”
这种奇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大家登上铆钉镇的最高处。
滑梯、沙堆跟跷跷板构成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游乐园，看着那些儿童设施上依旧光鲜的漆色，空并未因希儿跟布洛妮娅那饱含奇妙渴望的视线而分心，皱了下眉开始勘测……
是有人维护吗？不，应该是因为附近的尘土并未挂新，而是频繁地被吹开。
除了刚刚光临过的埃里克，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在活动么？
但他观察了许久，发现地图上游荡的红点距离孤儿院还算远，只是偶尔有一些不那么显眼的红点会突然挪动一大截位置——估计是生物穿行于裂界之间的现象。
好消息是，这附近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开口，可以安心确认物资。
“我们到了，居然保存得还算完整……”
被娜塔跟板鸭的合击差点搞崩心态，希儿好不容易才从熟悉的景物中汲取了足够的情绪能量，暂时安定下来。
“……这些箱子看上去堆放好多年了，确定里面还有能用的物资吗？”
“有得用就不错了，谁还在乎保质期？”
如此说着，希儿却剐了空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奇妙的安心跟期待：“某人说他会帮忙搞到药品，我们只拿那些最要紧的……哦，娜塔刚说让我们先弄些消毒包扎的东西回去——固定夹等你的人慢慢回收好了。”
“那就……只带酒精跟绷带回去吗？”
布洛妮娅先是定顿地看着眼前的宅邸半天，随即发觉自己又走神，陷进不知真假的回忆中，便狠狠晃了晃头，主动开始挑选物资。
“嗯，制作工艺、工序复杂的东西我会从外空间购置，使用本地原材料制造的简单医疗器械就不走我的‘个人运输通道’了。”
虽说空不介意多跑几次，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劳动效率能更高些。
“回收一些轻便的，省下背包空间留给史瓦罗要求的关键零件，临走拉一条索道好了，我看这边的裂界生物对于破坏建筑物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希儿边说边捡了一些酒精袋到包里——丰收的喜悦有没有治愈布洛妮娅她不知道，但算是勉强治愈了她一点。
大家忙活的功夫，只有影始终眯着眼，电光流转间端详着那已经和建筑主体长成一片，如同常春藤般攀附在岩石之上的裂界结晶——
“怎么了影，附近雷元素的流动有变得激烈吗？”只有空注意到了她那隐隐发光的发梢，跟着重新警惕起来。
“这里存在一道雷元素断层。”
在希儿跟布洛妮娅还在捡拾东西的功夫，影突地从虚空中摸出了一把薙刀，指向滑梯前端的位置——
“有东西在其中穿行，诸位小心点。”
233.我什么都做不到！
裂界的不稳定性跟遮蔽性，让空即便借助小地图功能也无法确定影所说的“东西”靠得多近，又会从哪边冒出来。
他身体里躁动的星核会为他指明裂界开口所在，但除了这聊胜于无的提醒，在新开口生成之前，裂界中行走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混沌的。
“影，能指出来袭方向吗？”
“……沙堆附近，雷元素在溢出。”
影反手将薙刀的尖端倾向地面，架住了游乐沙堆附近的一片区域。
这是她常用的起手式——通过起手式的戒备范围，空能猜到雷元素泄露的量并不大。
对抗敏捷的、庞大的、元素总量夸张的不同敌人，影都有专门的手段，光凭本能动作判断，裂界开口后面应该是一个低威胁目标。
“怎么回事？”
后知后觉，但并没有放下所有戒备心的希儿听到空拨动保险的声响立刻回过头去，却发现他们两个都在用一种敌对似的姿态，朝向一个满脸活泼的小姑娘。
“嗯？这孩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先别靠近！希儿，她跟埃里克一样是从裂界开口里蹦出来的！”
刚想确认那个被空跟影包夹的孩子的情况，空却突然出声呵斥她，让她脚下步伐一滞。
“没见过的哥哥姐姐呢……是来我们院做客的吗？”
但跟埃里克不同，这个看上去怯怯的小姑娘一开口反倒让几人都毛骨悚然起来。
“来院里做客……啊？”
以前就在这边居住的希儿感到脊背一寒。
坏了，这孩子，该不会就是裂界残影吧？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之前看到的残影都是些混混地痞流氓，偶尔会有铁卫……
这孩子见所有人都戒备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有些为难地转向布洛妮娅——而后一句话让脑瓜子冰叭凉的几人越发雪上加霜。
“布洛妮娅姐姐，你怎么长得这么高了呀？但是这个发卷，是姐姐你没错！你回来看我们了吗？好开心——”
“啊，我……”
被那热情起来的小姑娘一呼唤，本就沉浸在记忆片段中的布洛妮娅越发迷茫。
她的身体试图前探，但空在她不能抑制情绪之前，将肩膀往她这侧挡了一下，试图将她的意识从记忆的潮水中剥离开来。
金毛无声地瞥了她一眼，发觉布洛妮娅好像也对面前的姑娘有点印象。
“我是伊莎科娃，姐姐不记得我了吗？明明姐姐被收养没过去多久——啊，对不起！我忘了那个大姐姐带你走的时候不让我跟别人说你被收养……”
小姑娘有些介意的样子，但在对比了空的容貌后，她眼前一亮：“大姐姐给了我糖，不让我乱说……嗯……但是——跟金发的大哥哥发色好相近呢——难道你们是家人吗？嘻——”
“很抱歉，我恐怕跟那女人没啥亲属关系……”
空缓缓将枪背回背上——没有敌意，没有力量，眼前的残影只是个无害的幽魂罢了。
见他率先表态，影也将薙刀收回背后，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端详着孩子可爱但虚幻的脸庞。
“娜塔莎首领——你的孤儿院有没有收养过一个叫做伊莎科娃的孩子？”
“伊莎科娃……啊，你们在孤儿院找到她的遗物了吗？”
“遗物……？”空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他随口问一下娜塔莎，其实是想在公频里把鸭鸭的神志唤回来，但娜塔莎居然真记得眼前孩子的一些情况。
“是的，她恐怕在裂界灾害中蒙难了……我当时派人分批保护孩子们离开铆钉镇——但很不幸，还是有三个孩子在灾害中走丢……虽然说是走丢，但大概他们已经……”
娜塔莎的语气有些不忍：“如果有找到她的遗物，可以求各位帮忙回收一下吗？”
“我们没通过遗物确认身份……她的残影至今还在院区游荡。”
“什么……？？”
娜塔莎的惊呼总算是将板鸭从幻象跟记忆的泡沫中唤回：
“伊莎科娃，我……记得你。”
这次空收回了半截身子，让板鸭得以向孩子俯下身。
“我就知道姐姐没忘！”
这姑娘雀跃起来，而后眼带星星似地扑过来，但手在板鸭身上捞了个空，自己却毫无反应：“上层区的营养餐有这么厉害吗？这么快你就长到比我高……呜，长到比我高一倍了？”
她比划了一下，在板鸭持续的沉默中，又两手腼腆地背到身后：
“姐姐这次回来……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约定……”
布洛妮娅定顿了一下。
“嗯，那些叔叔阿姨们给好多孩子留影留念了，但我想有一张属于我自己的照片——当时我搭不上话，只能拜托姐姐你了……你有带相机回来吗？那个很贵的吧？”
“照相机……”板鸭眼底似乎湿热起来：“抱歉，我没带……”
“给。”
在她出声准备毁约的前一刻，空便自己的终端递到了她手里。
三月选的壳子还挺坠手的，让平平无奇的电子产品多了几分像模像样的高级感，成功吸引到了孩子的注意力。
“帮她拍吧，我教你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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