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食草龙
该害怕的时候她反倒挺淡定的——
“……花瓶会跑路吗？不对，都放这么近了我怎么没察觉到？”
虽然明白习惯时刻关注小地图的人只有自己，但派蒙那傻了吧唧的发言跟希儿的意外发言，还是让空额头划下几条黑线：
“嘿——那边的，别跑，我们是正常人——”
越过希儿，他赶忙对着溜出去的影子喊了一句。
刚刚在地图上冒头的是一个绿色的友方单位，但对方究竟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这附近也没看到传送门之类的东西？
“……小孩子？”
但在看到对方那羸弱的背影时，空立刻提高了警惕。
不是残影，在地图上呈现为绿点——但一个小孩子怎么会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大矿区跟磐岩公开配发物资的通告不够吸引他们吗？
“停一下，小兄弟！”
然而无论空怎么喊他，他都只是埋头狂奔，似乎比起裂界另一端那些没有面孔的怪物，空这帮看似和善的家伙才是大威胁。
“怎么回事？那孩子往市场方向跑了？”
布洛妮娅紧张地放下步枪也对着转交大喊：“不能再往前了——那边有敌人！”
想要阻止孩子深入裂界污染区的念头并未盖过理智，空眉间过电，在影同样若有所查的目光中迅速回身，将枪械解下，对着工坊旁边的平地就是一枪。
“碰——”
新生的裂界发出尖锐爆鸣，在粒子束的冲击下分解，并掉落出遗器。
没有多解释，空随手将落在他脚下的遗器踢起来甩给影，而后回身，背包喷出一团花火，骤然拔高越过房顶，从高处寻找孩子的位置——
“裂界侵蚀？什么时候侵蚀到这里来的？”
空那没有任何告知的一整套应对动作搞得希儿一怔，但注意到裂界塌缩现象的她眉头立马连着跳了两下：“该死，那小鬼是穿过裂界缝隙跑到我们这边的，怪不得没有弄出一点动静！”
“得去叫住他——”布洛妮娅也没打商量，先希儿一步跑向巷子的另一边。
但她进入奔跑状态还没三秒，空便兜着一个还在不断挣扎的男孩，从三层小阁楼跳了下来。
那动作之麻利，不比拎猪仔费劲儿。
“放，放开我！”
“我是在救你，再往前面你会直接撞上游荡的怪物。”
空夹着那孩子，眼间多有严肃：“你就算办了见不得光的事情，不想被我们抓到，也别拿自己的命当赌注啊？我们还能比怪物更可怕不成？”
“可，可恶，就差一点……”挣扎无用的小孩子在空跟布洛妮娅审视的目光中渐渐蔫了下来。
“埃里克，你这小混球！”
空跟布洛妮娅搞不明白这毛孩子怎么敢如此不要命，还需要酝酿一下质问他的话语，但早就认识这个小屁孩儿的希儿就没那么客气了，当即从空的怀里把他揪出来半提在空中一顿狂批：
“要是乱跑把怪物引来怎么办？？害死你自己就算了还要害死我们吗？？”
“啊，希儿……我，我只是在收集材料——”
这熊孩子一看到希儿那“凶神恶煞”表情，当即脸色惨绿。
“镇上今天发放生活物资，你不去领东西还往裂界里跑——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死在这儿你老爹该多伤心啊？”
“是，是因为老爹生病了，光靠那点生活物资不够，我，我才——”
都不用这倒霉孩子把话说全，空就嗅到了一股悲哀的气息。
棉球跟塑封酒精袋从他的小包里跌落，希儿定睛，随即发现他包里还藏着几片钢板。
“……这些都是娜塔藏起来的物资……原来是被你小子收走了，你把东西都放哪里了？”
“希，希儿，我需要钱给老爹看病，行行好吧，如果我把堆存东西的地方告诉你，你能给我一点钱吗？”
似乎是被空刚刚两个腾挪给吓得够呛，加上希儿凶名在外，埃里克也不敢嘴硬了，他挂上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样，求着希儿给点好处让他不至于白跑一趟。
“你刚才可是从裂界开口处跑出来的……还在拿你老爹当挡箭牌——如果我没看错，这身衣服也是从别的孩子那里偷来的吧？”
希儿根本不吃他这套。
“等下，希儿，如果他父亲真的病重，他又先我们一步发现物资，我们确实应该给他一点带路费——”
“希儿小姐，要不要把他放下来先听听他的诉求？”
原本严肃的布洛妮娅跟一直没有开口的影似乎是不忍看埃里克瑟瑟发抖，都眉眼平缓，主动请求道。
“你们别给这小鬼好脸色，他可是远近闻名的毛贼，惯犯了。”
“我说的是真的！老爹真的很需要一笔钱！至，至少要两百冬城盾才能凑到药——”
影跟布洛妮娅的跟同情给了埃里克一线希望。
“希儿，要不，这两百冬城盾我付给他吧，就当是买他给我们指路。”
布洛妮娅又上前一步：“这笔向导钱铁卫出得起。”
“……你来真的？”
满头问号的希儿总觉得自己的认知和道德水平跟眼前这帮家伙有点格格不入——甚至有点被边缘化了的错觉。
我身边怎么全是圣母啊？？她不由得在心中疯狂吐槽。
232.板鸭的意志正在接受考验…
“……如果没有空拦着你，你刚才就……居然还敢要钱。算了，给我记住，埃里克，那些东西并不是无主的，给你的钱也不许用到别的地方。要是回去让我知道你老爹没有生病，我就把你挂在歌德的牌子上，听明白没有？”
即便大家都表现出了对埃里克的宽容，希儿还是要唱黑脸。
她见过太多悲剧了，有时候宽容反而会害了一个人,更有何况是埃里克这种眼看着就长歪了的孩子。
“我发誓我没有撒谎……至少这次没有。”终于被希儿放回地面的混小子嘀咕起来。
“我相信你，两百冬城盾，但你要答应我，拿了这笔钱就不要再干法律不容许的事了——还有，这里实在太危险，在进入城区之前，我要确保你拿了钱会乖乖返回磐岩镇。”
布洛妮娅半蹲下，目光之和蔼，很快让埃里克哆嗦的身子平复了一些。
“谢谢你姐姐——东西就在市集上方，最靠近孤儿院的货堆里！”
拿到钱，这小子的脸上居然还闪过大人般的“如释重负”，并非常认真地指出了通往山脚下的一条相对安全的街道。
“必须从商店街绕路才行，市集的大口子被挡住了——是最近才被封上的。”
“等等，孤儿院？你刚才居然一直在城镇中心附近活动吗？”
空闻言眼皮猛跳了两下。
“嗯，我以前经常来这边掏废品，包括周边的几个摊铺都比较熟悉了。”
埃里克依然看不出什么悔过的意思——或者说他答应布洛妮娅悔过的并非“跑到危险的地方”这件事，而是希儿之前提到的“偷盗”。
“你能躲开怪物……全靠误入裂界。下次千万别这么干。”
能够把一个孩子逼到又是偷盗又是找些大人都不敢干的活计……
看来之前他对这地下境况的判断依然有些片面。
“嗯，我知道了，也谢谢哥哥！”
一行五人几乎是将埃里克“押送”回铆钉镇入口处，确认他往磐岩去了，才相顾无言地重归工坊附近。
没有人谈及这么干的效率和意义，他们需要的只是通过这一行为来缓解心中的闭闷罢了——一种为孩子的不幸而感同身受的苦恼。
“……怎么连你也愁眉苦脸起来了？”
希儿还以为空是在因刚刚凶了那可怜孩子一顿而有些心情低落，居然嘴软了一次：“收起你的同情心吧空，我不过是吓唬他一下……在地底，要想活下去每个人都得拼尽全力，我九岁的时候干的事情不见得比他好到哪去，在裂界侵蚀区陶腾垃圾是有点可怜，但地下的每个孩子都差不多……”
“这就是问题所在，希儿，我是在想，虽然我认为已经做了很多，做得够多了，但实际上还远远不够。”
空摇摇头：“之后我得更上心一些。”
“……你……没必要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是说过希望我们以贝洛伯格的方式进行改变吗？”
言罢希儿便觉得自己话又说得自我意识过剩了些——越是跟空相处她越是感觉自己把握不好语言的分寸，这让她略感苦恼。
“嗯……但孩子们不该受这些罪的，给我点时间，除了补给，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支援孩子们。”空并不介意。
看着那略带忧虑，不似之前那般轻佻欢脱的空，不知为何，希儿仿佛看到一层金光沿着他的周身扩散开来，一股奇怪的情愫开始酝酿——
如果说之前她对金毛的了解止步于“他是个好人”，如今看到金毛那感同身受，担心孩子们未来的模样，才真正把他划进了“可以像娜塔那般无条件信任的人”的行列里。
身为粗人，希儿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空细致思索的模样并非逢场作戏——他身边那个叫影的女人也是，在目送埃里克离去时，神情多次转为悲伤，又多次坚毅起来：
“人的苦难会伴随终身，这些孩子……需要得到庇护。”
“你怎么也感慨起来了，不是说不发表意见吗？”
希儿脸上稍稍泛红，轻哼一声，似乎是想要掩藏自己紊乱的心率，便把矛头指向影。
“我曾致使子民没入苦难，不愿再见人间疾苦，虽不能许诺此处的人类以永恒，但此身同样愿为人子执剑——请诸位见证此身的诺言。”
影叹息一声。
“……”她到底在TMD说啥啊？？
文化水平有限的希儿目瞪口呆地听着影搁那拽词半天，最后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僵硬地再转火同样兴致不高的布洛妮娅：“还有你，铁卫头子，光资助一个孩子可改变不了整个下层，赶紧打起精神来，正事儿还没干呢。”
起码布洛妮娅是本地人，应该跟自己没有这么大的代沟吧？
“……你说得对，像埃里克那样的孩子还有很多，我们不能拖沓了。”
虽然跟希儿预计的重新振作起来的方式有所出入，但布洛妮娅也算是找到了一个激励自己，摒弃犹豫的方向……这让她大为宽慰，好歹是个能听懂人话也会说人话的。
不过这个看似精神状态最正常的家伙……在进入集市区域之后，又变得有些神叨叨的……
“——穿过这座工坊，再往前两个丁字路口就到了吧？”
由于既视实在太强烈了，原本不打算分享这种怪异如幻觉般感受的布洛妮娅，下意识地指出了道路。
“嗯？你怎么会认得路的？”前面警戒的希儿马上停下脚步，一脸狐疑。
“我不知道，有断断续续的画面闪过……我曾在街上奔跑，身后是照看我的人……但我已经忘了她的样貌。”
布洛妮娅试着指了几处标志性建筑的位置，希儿便惊讶地发现她所说的地方每一处都对得上号。
甚至比她这个地底人还要熟悉——
“那这家店呢，你认得吗？”语气逐渐微妙希儿听着布洛妮娅的嘀咕，确认过附近没有裂界生物后，点了点身后的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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