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位死者 第845章

前因后果已经回忆完毕，但弦余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凝重。

从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来看，很明显这是被“尽头之塔”吞噬之后的世界——空无一物，只剩无边的纯白。

目标，失败了？即使将所有能够团结的势力全部团结在一起，即使将一切阻挠在自己面前的敌人统统击溃，但最终还是没能够阻止圣枪吞噬一切，让世界强行迎来终焉？

弦余曾经设想过自己的终点，或许是失去这特殊的体质在平淡中挂掉，或许是一直徘徊在时间的缝隙中当个永远的观察者，也可能会选择在任何世界都不会干扰到的环境之中与所爱着的人们默默生活，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在人性彻底消失前，寻找一种方式彻底的杀死自己吧。

但弦余从没想过自己的终焉会是这样，在被【锚定】的，空无一物的世界之中永远游荡下去“……”

弦余坐在地上沉默了许久，当他视线扫过脖子上那枚暗淡的符文石之后，弦余重新从地上起身，随便向着一个方向开始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年，本身时间观念就已经有些稀薄混乱的弦余在这毫无参照物的世界中更没办法确认。总之当他的双腿失去直觉前一刻，纯白的空间尽头处终于出现了一个“物体”。

那是一座孤零零矗立在大地之上的高塔。

“尽头之塔……”

弦余用自言自语的方式维持着存在意识，向着那座尖塔方向前行。

不知又过了多久，尖塔终于缓缓抵达到了自己的眼前。和周边的虚无略有不同，这座尖塔是由透明的无色结晶所拼凑而成的建筑，而在那之中蕴含着一共300枚微微散发着蓝色荧光的斑点。

弦余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并非什么【塔】，而是由300个地球上最后，也是最无瑕灵魂所构筑而成的，代表着“人类”这一概念与历史的【墓碑】。

既然这里是代表着世界终焉的墓园，那么一定会有一位‘守墓者’

在名为尽头之塔的墓碑另一侧，弦余看见了那个熟悉的手持圣枪的身影。

“狮子王——”

一瞬间想要冲上去不计代价的将其打倒，但弦余立刻就放弃了这毫无意义的想法。

“被选中者，你竟然能抵达这里。”

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充满了不可触碰圣洁又压迫感的狮子王感知到了弦余的存在，那副没有聚焦的眼神再次看向对方。

“这就是你所希冀的结局么，一切全都消失，只剩下这座墓碑，囚禁着300个无辜却永远无法得到轮回的灵魂？”

弦余大声质问狮子王，伸手指向身旁那座水晶版的墓园。

“世界的毁灭必然会抵达，你尝试过阻止，失败了。而这便是能够将人类延续下来的，唯一的选择。”

已经没有继续和眼前这名瘦削的黑发青年战斗了，狮子王只是缓缓对这世上最后一个活着的“人类”，诉说着风暴之王自己所遵循的理念。

“这根本不是延续，只是毫无意义的禁锢而已。不仅仅是那些灵魂，更包括你。”

时间的流逝是公平的，或许弦余和狮子王对于时间流逝速度的感知程度不同，但至少在“空虚”这一概念的延伸上，二者没有任何区别。

狮子王竖立尽头之塔的行为，实际上也是将自己永远的封印在了这片虚无的尽头之中。

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再次出现在弦余的脑海中：狮子王她真的喜爱着人类么？

回答一定是否定的吧，毕竟她能够没有任何愧疚的对前来寻求生存的难民们施以惩罚，甚至将整个世界都抛弃化为燃料。

但回答也一定是肯定的吧，在尽头之塔完全建立之后，狮子王将会亲自作为这座墓碑的守墓者，永远在这一片纯白之中等待着永远不会出现的过客。

“……”

就算想要拼上一切去和她战斗也毫无意义，倒不如说狮子王那放下了一切，只是将自己作为尽头之塔一部分的行为让弦余无法理解。

所以……就只是这样了么？

“被选中者，你为何一次次主动参与进风暴正中心，以自己的灵魂和人性为代价去试图修正一切？世界总是趋向毁灭，但你却不会死亡。选择成为一名观察着才是最合理的抉择。”

狮子王质问着弦余，此时的弦余已经没有余力去惊讶对方竟然会主动和自己谈话这点了。

“因为我不过是个死不掉的人类，永远没办法像你那样冷静的思考啊。”

“而且——我从来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这种英雄或者伟人才能做出来的伟大目标而行动，我只不过是个用这种借口，来使自己自私的行为合法正当化而已。”

弦余紧紧握住手中的符文之石，似乎从中感受到了某种力量。

“世界会怎样，其他人会怎样，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不过是想要让缇娅能够活在拥有蓝天和花朵的平凡世界之中，让贝蒂完成他一直以来所背负的宿愿，让莫崽能够迈开这道门槛成为更加开朗的女孩，让那些认真活在这个X蛋世界中的居民们，得到一个能够去相信的未来——”

“我明白了，你的行为并非毫无缘由，而是从最初就已经完全扭曲。被选中者，你不是【神】，但也无法以【人】的身份作为伪装欺骗自我。”

“……聊点我听得懂的。”

弦余小声抱怨，尽量不去思考狮子王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谈话一度陷入了停滞，之后狮子王恢复成了最初一动不动如同静滞雕像一般的样子。

时间继续以无法感知的速度流逝，弦余每次意识都要被无边的空白所淹没之时，总会有一股不知道来源的微风将他的意识重新拉回来。

弦余无法理解狮子王这种将自己桎梏在永恒虚无之中的行为，但狮子王从不会为他解释自己为何做出这种抉择。

直到后来，狮子王对弦余说出了自己的“起源”。

狮子王最初还并非是“神明”，因为某种缘故得到了圣枪之力的她仍保持着人类的意识和愿望。

但是在之后十年，百年，千年的流逝打磨之下，圣枪缓慢而确实的消耗尽了狮子王作为“人”的一面，彻底将她同化成为了如今的风暴狂猎之神。

过往的荣耀和信念消磨殆尽，甚至连一丝碎片都无法寻回，一切起源的欲望最终浓缩成了单纯至极的“守护卡美洛，制造出永不会消亡的国度。”

狮子王做到了，以理性到不带有一丝温暖和人情的方式，让卡美洛确实“永久安宁的持续了下去。”

“被选中者，我不仅是尽头之塔的守墓者，也是你的守望人。你的人性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这与圣枪的神化如出一辙，不可逆转无法抵抗。当一切羁绊与记忆被吞噬殆尽，只剩下不死之躯之后——你会化身克罗诺斯，用【冻结一切】的方式去【拯救一切】。”

狮子王的语气依旧安静的让人感到恐慌，只是这一次她所说出的内容更让弦余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