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位死者 第846章

或者说——不想去理解。

自己确实见证过“未来的弦余”，以及他所走的道路。那是一条充满了毁灭和死亡的寂灭之路。像武藏那样自己原本的世界被彻底毁灭的人应该还有很多。

虽然凭借伪善的借口一直自以为在拯救这个世界，但其实自己的双手不是也渐渐地沾染了其他人的鲜血么？那174名只是为了守护“国土”的士兵，下总国没能被溯灵所拯救的武士和平民，没能得到解脱重生的英灵剑豪，冬木市里因为圣杯战争而被卷入其中的居民们……

自己试图帮助的人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自诩永远不会成为卫宫切嗣那种家伙的弦余，在目睹了各种自己无法完全化解的灾厄之后，渐渐明白了那个曾经试图成为正义伙伴家伙的感受。

当人性值持续下降，支撑自己的信念和动力最终会全部化为泡沫，只剩下病态而偏激的“初衷”。

狮子王是活生生的例子，克罗诺斯是自己无法避开的终焉。

或许正如狮子王所说，这个虚无又毫无意义的结局，其实才是处理自己这样终究会崩坏的家伙，最优秀的解法——唔！

身体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电了一下般，不仅打断了弦余越来越偏激的思维，同时也让他突然发现了一件至今为止都没注意到的事情。

——没有声音。

空白之地确实不会有任何声音的来源，刚刚一瞬间电流的噼啪声因此显得格外突兀，但对于“冥界的守门人”来说，这反而是最大的疑点。

毕竟有足足300个灵魂就囚禁在自己身旁的尽头之塔中啊，他们所发出来的声音就算再怎么渺小，也绝对是弦余能够听到的程度。

那些灵魂不可能保持缄默，根据弦余在冥界帮艾蕾当了几个月的街道办事处&人口普查委员会员工的经验来看，死者的灵魂除非彻底消散，否则很少会保持缄默。更何况300条人命一同沉默，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情况。

唯一的推论只有一个

就像是雪地中冻僵的人终于看到火苗一般，弦余拼命地再次跑向尽头之塔里面，近距离接触着那些‘灵魂’。

和自己想的一样，这些所谓的无瑕之灵根本不是死者的灵魂，根本就是由魔力汇集而成的伪物。

在观测到这一事实的同时，尽头之塔突然彻底破碎，周边再度只剩下无尽的虚无。

“你察觉到了异样，我无法理解。”

狮子王出现在弦余的面前，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冰冷而无视的态度。

“术业有专攻而已，毕竟就算是最精密的幻觉也无法拟态出人类的心灵。”

这里是幻觉，弦余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只不过狮子王所构架出来的终焉风景，比梅林的梦境要真实的太多“你拥有着超脱于【神格】的不死特性，我知道这份特性会让你变得棘手而且难以应付，所以构造了这种方式将你困在幻觉之中，等待着你的意识彻底消失。看样子是失败了。”

狮子王也不再掩饰，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不仅如此吧——这里不仅仅是单纯的幻觉，也是你在内心里一遍又一遍注视着的心想风景。你从成为狮子王的那一刻就一直在为这一瞬间做准备。”

弦余看了看周边空虚的风景说道。

“这是我的命运，也是我唯一留下的目标。神明无法用人类能够接受的方式展现她们的爱，但我并不需要敬畏或者信仰，我需要的只不过是将人类延续下去，无论世界会变成怎样，无论用何种方式。”

狮子王虚无的瞳孔中依旧只充斥着风暴，二人此时所在的“固有结界”，是她将自己的意念和觉悟编织而成的【世界尽头之塔】。

“但你在内心最深处——或许连你自己都不清楚吧。你仍然害怕着，抗拒着这一结局变为现实。”

“——你在说什么无意义的猜测，被选中者。”

狮子王的表情出现了微微的动摇。

“如果只是想要让我在虚无中停止思考，那么从一开始你就根本没有必要将这座塔状的坟墓一同构建出来。你也在犹豫和恐惧着成为尽头之塔守墓者的命运，因为这终究不是你作为“亚瑟王”最初想要的终结。”

“——我是狮子王，是将人类永远延续下去，尽头之塔的圣枪之王。”

“那你为什么和我讲述的那些东西？是想让我知道自己未来一定会成为无法杀死的怪物——”

“还是想让我阻止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在内心深处甚至错误的你？”

“住口——！”

狮子王将一道魔力轰向弦余，后者闭着眼双手交叉准备防御，但身体却并没有被击退。

睁开眼，弦余看到了一道屏障拦在自己的面前，那是一道由熟悉的符文，暗红色电流与金黄色光芒所构成的壁垒，就从自己脖子前的符文石中投射而出。

原来如此。

弦余知道了自己之前所感受到的微风，奇妙涌出的力量，以及之前被电流惊醒这一系列遭遇的来源了。

“狮子王，你说的没错，我也许终究会缓缓迈入和人类截然相反的道路，也许会变成和克罗诺斯同样残酷无情的存在。”

“但绝对不会是今天，也不会是明天。”

将符文石握在手中，周遭纯白色的风景逐渐破碎，身体也迎来了失重之感。

“因为在我的身边拥有着一群最最重要的存在。哪怕我迷失在了世界的尽头，她们也会将我重新拉回到原本的轨迹。”

“——令人羡慕。”

狮子王看向弦余的表情，有些难以理解，又略微有些羡慕。

“在你的身边也有啊。”

谈话到此结束，弦余彻底坠入黑暗之中。

“弦余——！！啊，终于醒了，要不是现在必须拼命对抗老爹的射爆的话，我绝对会咬你鼻子的。”

“别咬啊……嗯？”

恍惚感再一次涌了出来，弦余眨了眨眼睛，确认起周边的情况。

此时自己正在宫殿突出的平台之上，不远处是散发着光芒的圣枪，而在自己面前的是缇娅莫崽与贝蒂，与她们进行对峙的，正是风暴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