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他们这么多人就算藏在静斋里,也根本挡不住,如果挡得住,粮食就不会被抢了。
可没人想死,见到这群高头大马的劫掠者们追来,立刻慌了神,都朝着静斋里涌去,道姑们也拦不住,人群挤着人群,差点形成践踏,其中一个孩子摔倒在地,眼看着后方人群挤压了过来,下意识抱住脑袋,瑟瑟发抖了片刻,却没感到疼痛,羊角辫的小女孩抬起脑袋,见到是个格外好看的大哥哥护住了她。
白泷扶起了女孩,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尘:“进去吧。”
女孩被娘亲找到抱着带入了静斋,在大门闭合前都看着门外的白衣背影。
白泷站在静斋门前,原本拥堵的人群迅速散去,只留下清冷的长阶。
隔着十米高的石阶相望,八十骑山民,不,山匪露出凶恶狞笑。
满眼皆敌,白泷凝神静气,当真是做不得好人,只能做魔头了。
白衣异瞳,魔榜第七,只身一人踏遍人间三千里。
第两百三十章 白衣猩红
八十铁骑。
不过一群杂兵,哪怕受了点训练,也远不及正规军队的战力。
虽然身穿的装备有模有样,手里也提着长矛,但眼神表情都看得出只是一群土匪流寇,本质上就是骨子里写着野蛮,和说话都要带着卷舌音的日本极道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对待这群人就太简单了,握紧拳头,然后挥出去,需要注意的是得稍稍避让一些,以免被血溅到,毕竟自己这身白衣染了血就太显眼了。
白泷垂着双手,拾级而下,态度淡然的如同在璃月街道中闲逛的岩王爷。
兰香雪悄悄的跟着,慢了大约三个台阶,轻轻垂着螓首,乖巧服从的样貌下藏匿着锋锐至极的杀气。
八十骑山匪的领头人是个留着胡子的男人,看上去有些精明,也有几分当家山匪的气概,也不知是对着身旁的兄弟耳语了什么,大概是说些‘男人杀了,女人留着……巴拉巴拉’之类的言语,都是些将死却不知自己将死之人的老套古板台词。
其中一个手持十字枪的好手发起冲锋,他笔直的直冲而来,骑兵冲锋的威力极强,这种兵种能在战争时代活跃了千年不只是一笔记载,此人是山匪里的好手,平日得过不少秘籍,也勤加练习,有练气七重的实力,加上勤学苦练,不弱江湖人,加上他从一个退伍老卒身上学到了骑术和持枪冲锋技巧,更是有自信能在第一个冲锋杀了比自己高半个境界的江湖人。
此人露出冷笑,他认为江湖人不算什么,大多都是些酒囊饭袋,大多藏身在山中的井底之蛙没见过什么江湖侠客,或者又把一些没本事的九流草莽当做了江湖人的常态,不相信靠着自己的滚堂刀法加上一对兄弟群起攻之还有杀不了的人,他认为自己不再此列,过去也对江湖人有过不少了解,甚至亲手杀了不少,在他看来,哪个江湖人会穿成这样走江湖?就你还白衣胜雪?你在这儿假扮什么西门吹雪呢!
他狞笑着冲锋而来,见到青年不仅不退让,反而往前一步,内心更是嘲弄,就打算一招把他直接捅死,反正今天之后,他们就要立起山寨,去别处争功立业,不会留在这里了,所以临走前才想着劫掠了这附近的大户人家,而静斋被盯上纯粹是因为它太弱了。
距离走到最后十步距离,马贼已经调整了精气神,靠着人力马力,这一贯之力足以击穿山石,种种游戏画面中将人直接刺穿的场景都是血淋淋的真实,绝不是靠着这种落后冷武器的锋锐度,而是靠着绝对的力量,势大力沉,凶猛无俦。
可它偏偏撞上了不该撞的对手。
眼前残影一掠而过,骑马者在最后的冲锋距离已经丢失了目标,眼前骤然一黑,不知何时那人已经踏着马儿的脑袋站在他的跟前,白泷一掌落向此人的面庞,手掌轻而易举的凹陷在了柔软的面骨当中,同时一脚踏上骏马的后颈,用力一跺,骨折声清脆,骏马当场脑袋砸向地面,摔成骨折粉碎,在泥土地面上拉出一条凄厉的痕迹,此时飞出的人影仍在半空,飞了大约十五米之远方才落地,落地时,整个面庞都凹陷进去了三五厘米,血迹从七窍当中溢出,死的无比凄惨。
白泷轻巧落地,有片落叶停落在肩头,他仍是白衣,滴血不沾。
山匪们瞬间噤声,对强者的敬畏让他们知道眼前的青年有着真本事。
大当家抬起手,靠着自己平日建立的威名让同伴们稳住心情,随后抬起手示意众人亮起弓弩,他们列出半月阵型,数十道箭矢同时激发,白泷挑起足下落下的十字枪,轮转一圈,挥动的十字枪速度极快,形成圆形大盾,泼水不进,这抡棍子的基础功早在当年看西游耍猴的时候就已经练了三成,他挡下所有箭矢之后,投出手中长枪,兵刃附着了一丝雷光和天魔真气,直接贯穿了阵型,穿过了两人一马的躯壳却还不停,斩断了一颗一人合抱的树木后才没入了山石之中,只留下半截枪尾,看得人是胆战心惊。
黑榜第七拍了拍手掌,大步流星继续往前。
大当家怒喝一声,提起自己的红缨长枪,招呼着四周兄弟们一同并肩子上,单挑打不过,群殴没道理不行,蚁多咬死象,他踢着马腹,一匹黑马当前冲来,其他人受到鼓舞也纷纷冲来,兰香雪稍稍皱眉,她拔出背负的承影长剑,既不想打扰了公子的单独表演,却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管,于是便踏着树梢起身,隔空划出一线距离,斩断了阵型的同时,将半数以上的马贼都阻拦在外,一人一剑,淡紫色长裙摇曳,剑锋指向便留下悄无声息的死者,这便是杀人剑的锋利。
白泷见到兰香雪的举动,稍稍感叹这姑娘的确是玲珑心思,还留了一小半给自己清理,他倒是很想干脆抄着双手表示你都杀光了没关系,我看得乐呵便行,可逼都装出去了,现在说这些太掉份,保留一份白衣世无双的薄面,也说不出搪塞的言语来,只能动手杀人了。
他目光一凝,望着扑面而来的红缨枪,左手轻轻一弹,将长枪震开,这群山贼没有严明治军的本事,阵型松散和紧凑层次不清,长枪被震开后直接刺入了右侧一匹马的眼窝里面,当场摔死一头骏马也连带着将人压在地面,随后就这么被另一匹马踏碎了颅骨,大当家看的目眦欲裂,这可都是他好些年的积攒,收回红缨枪大喝一声‘我要你死’,却连这句话都没说完就被掀翻了坐骑,白泷一手托起骏马的下巴,真气毫不忌讳的爆发,连续三发落花掌分别拍在胸腹下腹和脑袋上,骏马三重借力,飞了五米多高,后背上的大当家被掀翻过来,背朝着地面,凌空无处借力,就成了活靶子,白泷笑眯眯的等着他落下来被自己炮制,大当家的自然不想死在腾空状态,拔出背后的大刀凌空劈落,一刀落下,被白泷以花神四式的指法擒住刀刃,两指一捏便扣住了兵器动弹不得,随后他捏着手里刀刃打算就这么切入对方的胸口。
这时,旁边小弟终于反应过来,齐齐对白泷发起偷袭和攻击,他正要呵出天魔震怒的一字,却停顿了动作,侧过头避开大当家藏在袖子里的淬毒利剑,大当家趁机落地,一个驴打滚,随后翻身上马,丢开自己一个同伴,那马贼没反应过来,不由自主的飞向白泷所在,被当做踏脚石踩断了筋骨,而他往后一掠,藏入了正在奔驰的马贼之间,穿过马腹,肩膀一撞其中一人,手里运转武器抡起个混圆,潇洒的踏在马背上,靠着绝世轻功稳定下盘,他在马背上站立也丝毫不觉颠簸,直追试图策马撤出去的大当家。
其他马贼也立刻追来,一行人一跑一追,在丛林之间来回窜动,从阵地战变成了追逐战。
大当家怒吼道:“动手,杀了他,别给他缓过气的机会!杀了他的人,就是二当家了,重重有赏!老子出钱请你们去城里玩花魁!”
一个马贼的承诺能有多重?白泷倒是不明白,但他看得出这群人听到‘花魁’之后,纷纷眼红了,或许是下半身动了吧……真该说这些人总是下半身驱动,要知道打到了现在,自己可是还没出全力呢,他们真以为自己能赢?自己只是懒了点,可不是真的病猫啊。
他侧过头避开几道夹杂着射来的长矛,但足下骏马没这好运,直接被扎穿了脑袋,这群人一个个实力都在练气五层上下波动,远胜过一般的庄稼户,也不知道是谁帮忙练出来的本事,白泷思忖着这群人大概是将自己当做梁山好汉了,想着出山去争个天下,可梁山泊里的恶人都比你们狠得多了。
他正打算升空,却见到上空落下了套索,这是山中猎户捕捉野兽的方式,回头正要落地,却注意到一旁有人正在往地上丢捕兽夹,这种方式倒是有趣的很,他随手拾起一个捕兽夹丢向了一人,对方脑袋当场开花,马贼们见到白泷拾起了其他捕兽夹纷纷退让开,却反而露出了阵型的破绽,他徒手接住半空的套索,扯了一下,破开空中的洒落的网罗,双臂发力,原地转了一圈,直接将来不及松手的几个马贼扯下马背,在地面摔的皮开肉绽被捕兽夹重创,到这里已经死伤了接近二十人了,其中三名壮汉红了眼睛,再也忍不住,跳下马背,扯下皮甲,露出浑身健壮肌肉,提着手里的碎骨钢刀便直奔白泷,冲上来悍然对轰。
白泷并指为刀,劈碎了其中两人的脊椎骨,拧断了试图置他于死地者的脖颈,随后抬起头才发现大当家已经跑出了五十米开外,这马贼首领根本不顾其他人死活,只想着自己独自逃命,损失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去别的地方如法炮制重新拉扯出一个新的团伙来,所以绝不可能允他活着。
他心存了几丝杀意,运气发力,目标在五十米之外,空中传来连续数道声响,白泷在树林之中有得落脚,连续爆发五次瞬身,独步天下变成了五步登天,追星赶月的速度拉出残影,宛若连续弹射的闪电,一步十米,五步五十米,逆风而行,他追上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大当家的运气太好,他奇迹般的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到了死神正在回头,生死边缘大吼一声挥刀斩去,白泷气力用尽,刚刚双足踏在马背上,来不及回气,也无暇闪躲,只能架起左臂,运足了真气抵御这一刀,刀刃切肤入骨,却卡在了坚硬如铁的骨头上,白泷左手血流如注,瞬间染红了半截衣袖,疼痛使人暴戾,他的眼神也变得极冷,五指握拳,也顾不得什么染不染血,去特么的儒雅随和,徒手挥拳轰去。
一拳落下,西瓜牛奶洒落一地。
白泷起身,刀刃从伤口中滑落,他活动了一下左手,好在没伤到手筋,皮肉伤很快就会恢复。
他的左手滴着血,回头看向三十步之外的马贼们,明明已经见血受伤,却令这群马贼们更加不寒而栗,死了大当家,他们做鸟兽而散,来势汹汹如豺狼虎豹,去时如同惊弓之鸟。
白泷不打算学着南心陌的办法做武军京观,否则把尸体带回去,挂在村子大门口会更有威慑力。
他的左手滴着血,回了慈静斋,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兰香雪是先天杀这群先天之下有着天然等级压制,剑气斩首,加之承影剑是玄铁盔甲也难防不住的锋锐,短短几分钟,她便利落的杀了三十人,留下十个跑了,没有追赶,她安静的守在静斋前等着白泷归来。
见到公子身影之时本是开开心心,却刹那间变了脸色。
兰香雪纵使面对生死也没有战栗颤抖过,但此时她的心在颤抖着。
视线停落在白泷的左手衣袖上再也移不开,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滴落着鲜艳的红。
……公子受伤了。
茕茕孑立的青衣女子手掌贴在冰冷的石壁上,手指呈钩,刺入石壁,刹那间双目欲赤。
第两百三十一章 错的不是我
自然垂落着左臂,血在短短一两分钟之内便止住了,疼痛感逐渐习惯。
小拇指撞到桌脚比这痛多了。
兰香雪低头盯着白泷的伤口,眼神流露少许自责和心疼的神情。
“我大意了,没闪开。”白泷抬起左手:“不碍事,皮外伤罢了,很快就好。”
这也只能怪自己太菜了,打低等级的马贼都会受伤,只能说是他菜了,我急了。
兰香雪掩饰着表情,强颜一笑:“嗯。”
白泷回头看了眼遍地的尸体:“交给官府收拾吧,我们该走了。”
兰香雪问:“不回静斋一趟么?”
“为什么要回去?”白泷反问:“接受村民的感谢,交付一下任务,拿把全村最好的剑?”
兰香雪稍稍一怔,公子可是挡住了这群气势汹汹的马贼,还杀了过半人,保住了静斋和村民安全,难道受不得这群老老少少的一拜?
这可是救命的恩情,可以心安理得。
“现在我心安理得,但之后则未必。”白泷说:“去了静斋,要跟这些人说些什么才合适?你别忘了,我们也放走了三十多个马贼,你听说过除恶务尽这句话吗?”
兰香雪点了点头,她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
“我们杀了这么多人,和这群贼寇已经是生死仇敌,虽然一群马贼根本不成气候,但对平常人而言仍然是个麻烦,如果和村民们牵扯上关系,难免需要继续动用武力去清缴余下的马贼,他们反正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到时候老老少少低头跪下求你帮忙,你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白泷抬起左手:“反正我不想再挨第二刀了。”
兰香雪正要开口,却被打断。
“我知道以你的实力,清扫马贼很容易,但这不是理由。”白泷淡淡道:“富甲天下者有,烟富婆那么有钱,你见过她为贫民施舍过几次善心,修剪过几座庙堂?”
“公子的意思,不想管吗?”兰香雪轻声问。
“不是,如果我不想,方才一走了之便是。”白泷低声说:“可我还是做了选择,不想看着血流成河的场面,只能擅自将生命做了一次衡量,我选择了弱势的一方,所以结果就是眼前这样,同样是血流一地,不过是地方不同,死的人也不同了。”
他站在林木落叶之间,看向遍地尸骸,怅然道:“可我真的不喜欢杀人,如果他们不来,我倾向于用第二种办法去解决这个麻烦。我本就不喜欢靠着蛮力横扫来解决问题,如若可以,还是希望通过对话来解决最好。”
“公子没有错。”兰香雪坦言道:“马贼不值得公子的同情,他们是自己找死。”
“我知道。”白泷收回视线:“可杀了这么多人,心里终究是不太舒服的。”
兰香雪默然片刻,她杀机毕露:“公子,给我一日时间,我会处理干净。”
“别闹。”白泷无奈的叹道:“我又不是招呼你去杀人,而是说,接下来不需要我们处理了。”
“可马贼还有……”
“官府会处理的。”白泷说道:“他们又不是白痴,事情走到这步,压不住了。这里已经死了太多人,又是在天府州二十里的范围内,官府不可能熟视无睹,任由着群已经兵强马壮有武装且敢劫掠四方的马贼继续存在,他们已经踏过了那条底线,而且连马贼头目都死了,更是成不了气候,注定会成为地方军队争军功的活靶子,如果还保留了点智力在就知道该逃跑了,否则只是等死,所以我们也该走了,没必要逗留。”
兰香雪心说原来如此。
她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公子自有看法,虽然她还有很多疑惑没问出口,但还是聪明的选择不问。
可她不问,不代表无人会问。
绣玉站在路边,精致的小脸满是不高兴,神情藏着几缕焦躁。
她无言的问——为什么不把马贼全杀了?
白泷见到她紧绷着小脸,无奈的抬手:“我太菜了,杀不了那么多人。”
绣玉不信——兰香雪可以,你让她不杀的。
白泷说道:“雪儿已经不是杀手了,加钱也不行。”
绣玉蹙眉——直接杀了,可以一劳永逸,否则之后会很麻烦。
白泷淡然道:“之后官府会处理的,留点残羹冷炙给他们,既彰显了官府的权威,又增加了民众信心,这是两全其美的结果。”
绣玉质问——你是不是胆小鬼?杀人都不敢?男子汉大丈夫,杀人都畏畏缩缩的?
白泷敷衍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不敢杀人,我胆小鬼,我生来怯弱,毕竟我又不是天王境高手,何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惩奸除恶?”
兰香雪看不明白绣玉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帮着解释道:“公子只是不喜欢杀人……”
绣玉瞪眼——不喜欢杀人?可这群马贼本就该死!
白泷神情凝滞,呵斥道:“闭嘴!”
绣玉一怔,她被一声呵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实力直逼六重天的先天武者竟被这么一句呵斥吓住了,虽然短短片刻,但她确然有了一瞬心悸。
不是因为白泷多可怕,而是因为她几乎从未见到白泷愤怒过。
他总是那么温和平静,既有着从书山中走出的书卷气息,又有着寻常民众的市井性格,性子有些跳脱,时而幽默时而腹黑,却不是喜怒无常,逍遥且自在……这样的人仿佛是没有脾气的,他也几乎没有愤怒过,哪怕是在杀人的时候都是内敛着情绪,冷言少语。
绣玉认识白泷并不久,却已经足够了解他的为人,加上这几日的传道受业解惑,他知识渊博已足以被尊为师长,正因这样,在被呵斥时,她才有种被长辈教训的既视感,下意识低头,心中有些惶恐不安。
……他生气了?
绣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明明是自己在质问,他突然发火什么,自己又没说错。
她眼神里的疑惑和不安交织在一起,畏畏缩缩着,或许是外表缩小后,性子也回归了儿时的安静柔弱。
白泷眼神严厉的纠正了绣玉的错误:“你,可以说他们找死,但不能说他们该死。”
——这,有什么不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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