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你真的想死?”曹忠的眼神不善,太监来青楼,自然不方便。
“不是,我想说,其实我们可以去更有情调的地方交谈,譬如千金楼就不错。”贺流风道。
“我记得《将进酒》……”曹忠淡然道:“不错的一首诗,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手笔,你配不上。”
“大人果真是慧眼如炬啊。”贺流风不急不缓的倒了杯茶:“的确是我要挟得来的,不仅是一首诗,如今这产业能有这番境地,也都是因为当年的那番好运气,遇到了了不得的人,几句话道破了商业模式,也指导了发展,否则我也坐不到合欢右使的位置……”
“哦?”曹忠瞥了眼贺流风冷笑:“以你的胸襟,居然能有这样的人辅佐你?”
“不是辅佐,是裹挟而已。”
“我有点感兴趣了,不如给本官认识认识?”曹忠道:“你也知道,我这边很缺人手。”
“大人来晚了,几年前那人就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跑的。”贺流风惋惜道:“我只想要他的头脑和才能,打断了双腿,折断了琵琶骨,也锁住了心脉,理论上该是个废人了,却还是让他跑了,地牢里突然就空了,人不见了,之后再也没找到,除了前三天问出了点东西,后面就没得到了……”
曹忠眼神冰冷:“那你可真是个天下独一无二的蠢材,这等人不拉拢,居然想着囚禁……恐怕这麒麟之才都被你浪费了。”
“他能抵御魅术,不好女色,不爱金钱,如果有效,我合欢宗天下美姬,何愁他不点头答应?”贺流风吹了吹杯子里的热气:“我又何尝不可惜?只是他不识好歹,连合欢圣女的面子都不卖,讽刺她是什么什么……木耳?气的圣女要凌迟他,逼迫我出此下策。”
曹忠冷笑:“你们合欢宗是越来越不收敛了,不想想对方万一有人怎么办?”
“他不是大秦人,靠山再强,强龙不压地头蛇。”贺流风不以为然:“合欢宗好歹也是外九道之一,这里又是帝都,总不至于被当做叛逆围剿了吧,况且过去这么久,也没个消息,我看是没有后续了。”
合欢右使自信道:“便是先天高手杀进来,也要看看情况,这秀春楼是合欢宗据点,强闯进来是不可能的,这里可是藏匿着无数机关陷阱,防御堪称金城铁壁,还有我合欢宗的许多弟子和高手坐镇,谁有胆敢闯进来,不怕被活生生的分尸么?”
曹忠听的差不多了:“本官,懒得管你们的门内之事,来找你,不是跟你唠嗑这些的。”
他淡然道:“本官知道,你这地方,是个蛛网,蛛丝马迹的消息都逃不过,合欢宗的情报网络很敏锐,就连禁城里的事,该知道也都知道……”
“曹大人不要太刻薄嘛,情报是必须的,用于自保,况且是那些人自己说的,我可没有逼迫。”
“本官不跟你计较这些,如果计较,你现在已经死了。”曹忠淡淡道:“既然你知道,也就明白本官为什么来这儿,也该给本官一个答复。”
贺流风收敛了笑容,他说:“我只是个生意人,合欢宗也是生意人。”
“这生意,不止你们可以做。”曹忠冷漠道:“如果殿下不想让你们做这笔生意,会很难?”
“……我们毕竟是合欢宗,外魔道。”贺流风淡淡道:“总不能沦为天下笑柄吧,况且大人也清楚,正魔之争,注定势不两立。”
“那只怕到时候,你不可能独善其身。”
“我们只求自保。”贺流风说:“只要曹大人不逼迫在下,我们会很乐意藏在乌龟壳里不出来,看都不看一眼外面的风风雨雨和大浪波澜。”
曹忠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他欲拂袖而走,语气肃穆,却没几分愠怒。
这是早已想到的结果,合欢宗不足与谋,注定是群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终归是群魔门妖人,连佛门都懒得来度化,他们就是群寄生虫,宗门都散乱不成型,缺乏统筹力,一旦壮大到了一定层次,必然从内部反噬自身,和七杀道差不多,都是从内耗互损开始,最终逐渐崩溃瓦解。
合欢宗缺乏的是道,或者说,对无情道的解读,缺乏指导和中心思想,既是宗门,不仅得有规矩,还得有宗门的中心思想和精神内涵,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副好皮囊,才显得如此散漫,门派弟子不论男女满脑子都是就是交配,交配就是练功,像个欲望的集合体,却偏偏无情至极。
被压制孱弱时,好歹有几分人情味,互相扶持着,可一旦壮大起来,弊病立刻显现,这种宗门迟早崩溃。
曹忠也根本没试图去拉拢这群人,只是过来试探试探口风,不希望这群人乱站队,打乱自己的布置。
想到刚刚交谈的内容,曹忠便冷笑几声,或许合欢宗遇到了腾飞的机会,却根本没把握住……合欢右使,也就这点眼色和能耐了,倒是可惜了那麒麟子,倘若是投靠殿下,或许会是一代框君辅国的君佐重臣。
可就在这时,一声轰鸣巨响传来。
秀春楼猛地一震,曹忠眯起狭长的眸子,侧眼看向贺流风,随后收回。
……这家伙没这胆子暗算自己,如果有这份胆量,他不介意多收个人头带回去做伴手礼。
……既然不是来暗算他的,会是谁有胆量强闯合欢宗的宗门驻地?
曹忠推开大门,来到走廊,通过中空的秀春楼的中间看向下方,这儿能俯看见秀春楼的最中央那尊华美的雕塑,这是一尊栩栩若生娇艳欲滴的神女像,她衣衫半解,半身浸泡在水池中正在沐浴,身上笼罩着若有若无的薄纱,好像看得见,又好像看不见,欲拒还迎,姿态妖娆,半遮半掩,像是妩媚的妖女,又像是恼怒的神女,这尊雕塑的确是名家杰作,能看出千种妩媚万种妖娆,到这个程度,它甚至不算是低俗,而是艺术品了,正如色之一字本身。
这份神女像非常契合秀春楼,其价值本身,可谓是千金难买。
可如今,它妖娆的面容和大半的躯壳,转瞬之间破碎。
浑身是血的门房狠狠撞在了神女像上,将它撞了个粉碎,而一颗好看的石像头颅顺着阶梯滚落,在半路摔的磕磕碰碰,白瓷玉石般的娇艳容貌也变得破破烂烂,就这么滚到了一道人影的脚下。
一袭白衣踏入秀春楼。
他负手而入,踏着铺着红色地毯的大厅,落脚踏上神女像的头颅,咔嚓一声,神女的头颅碎成一地石块,背后是两块破碎的门板。
四周是噤若寒蝉的某些侍女和小厮。
江湖人,但凡消息灵通者皆知这儿是合欢宗的产业,也是合欢宗在帝都的门面。
他闯了进来,无异于独自一人,踏入了合欢宗的宗门驻地。
青年环视一周,站在这在帝都中也排名三甲的青楼楚馆的中央,他抬起手,轻咳一声。
随后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正统建筑物。
“别动。”
“扫黄!”
第四百五十章 每次都有你
银瓶巷很长。
白泷缓步而行,四周不见行人,这里白天还是相对比较安静的,也和普普通通的商业之所不同,普通的风月之所会热闹的和电脑城似的,一个个商家热情的和老鸨似的带着露着脯肉的姑娘们拉客,但这里没有,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反而是一种独特的逼格。
白泷说:“我本是打算趁夜来的,但后来想着,夜晚人太多,会比较麻烦,人多眼杂的,也影响不好,索性还是白天来一趟吧,天亮堂堂的,也好。”
他指着前方:“这儿我以前是来过一次的,被请来之后,就被关在这儿,一时半刻没能走脱,还成了阶下囚,只能说合欢宗的眼力不错,似乎打算把我定为炉鼎。”
他低声说着:“这说起来的确不是一件光荣的事,算得上是黑历史吧,不过好在时间不久,我也还是一个人就这么逃出来了,当然,滋味不算好受。”
兰香雪提着承影剑,拇指抵在了剑鄂上,她轻声问:“公子说要杀的人,就是在这儿吗?”
“嗯,不知道混到什么位置了,但我觉得他应该就在这儿,找不到也没关系,砸了这儿,他也会自个来找我。”白泷懒洋洋道:“如果在这里就杀了,不在这儿,再慢慢找,我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大不了一点点拔掉合欢宗的产业,总归她们会忍不住的跳出来的。”
兰香雪轻声道:“杀人,我是专业的……”
“你现在已经不是刺客了,别想着干脏活,况且这地方不比其他场所,你想着潜入进入,偷偷暗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好歹是个外九道,给点面子……直接打进去。”白泷一本正经道。
兰香雪想了想:“这难道不是轻蔑吗?”
“有资格让我轻蔑,已经很给他面子了。”白泷又道:“而且我的事,没理由弄脏你的手……正巧我最近自信心有点膨胀,索性来这儿找点霉头。”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我比较担心的就是帝都的反应速度,管理这种案子的,似乎是六扇门和衙役吧,也不知道会来什么人,我对大秦这边的管理体制不是很熟悉。”
他摸着下巴:“就是担心在我完事之前,会被阻止,那可就麻烦了,明面上来说,这是江湖事,相信喜欢看江湖内斗的六扇门,应该乐于成见。”
“但世事没有绝对,鬼知道这背后有多少利益牵扯,所以说……”
白泷松开绣玉的小手,掬起一抹她的长发。
“绣玉和雪儿,你们就别进去了,留在外面,如果有鹰犬来的话,帮我把他们挡在外面……”
绣玉乖巧的点头,兰香雪有些迟疑,却没说什么。
烟栖霞对她说过,公子做正事的时候最好不要提出意见……
兰香雪也在一路追随的经历之中意识到了,公子的智慧深不可测,在动手之前,他早已想好了一切,自己服从安排就好了,看不明白读不懂猜不透公子的意图,只能说是自己不够聪明……
“我喜欢听话的好姑娘。”白泷满意,同时解开了绣玉头发上的皮筋,帮她捋了捋发丝:“毕竟我是进去杀人的,怎么都算是明面触犯了大秦律,还是在帝都里,影响恶劣,还是希望不要给你添麻烦,免得市井里多出一些闲言碎语……”
还没说完,就被绣玉打断了。
她握住白泷的手腕,抬起眸子——这都压不住,我还做什么镇国公主?
“也是……”白泷也不矫情:“那就让我利用你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绣玉这才满意,松开了他的手腕,眨了眨眼睛——早去早回。
“好。”
青年一笑,在起身刹那,神情从温和笑意,转为冰冷的杀机。
走过银瓶巷,来到宽阔的大道,能够想象到这里的风景在繁华时会是如何,定然是门庭若市,宝马香车,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丝竹之乐不绝于耳。
大道宽阔,门户高大,珠光宝气的楼阁在古风中衬托出极致奢华之感,来到这里的不是权贵就是富豪,普通人一辈子都不敢往巷子里踏入一步。
唯独只有他独自一人的背影与这片风景显得格格不入。
白衣异瞳,没有袅袅之音,没有浮华之气,缠袭如山般沉重的凝练,走上前方。
短短一条道路迅速走到尽头,道路两侧许多已经敞开大门的门房张望着,只看来一眼便觉得浑身发冷,楼阁开窗通风的姑娘们瞧见俊俏的公子哥,本是有心打个招呼,可仔细看一眼,他已经踏步而过,身形仿佛鬼魅,一伸手便从跟前掠至远方。
秀春楼的门房分为两种,一种是样貌俊俏的少年,一种是老练沉稳的武师,前者负责油嘴滑舌,后者负责迎宾送客……如今的秀春楼的门房只有后者而没有前者。
几位门房都是训练有素的武师,本就是合欢宗的外门弟子,见到了此人直奔此地而来,本以为是谁的相好,可仔细一看,眉目又是万分陌生,尤其是在对方踏进十步之后,沉重的压迫感传来。
……来者不善。
……何止是不善,简直是把杀字刻在了脸上。
门房急忙试图制止,三人同时扑了过去,然后青年抬起脚,平淡的一脚踹过去,横扫的鞭腿将三人踢成了出膛的炮弹,中间的人形撞碎了秀春楼的正门,贯穿了楼阁正中央的神女像,倒在地上,眼看已经没几口气还在,浑身是血,骨骼尽断。
白泷踏碎了足下的神女像,走入这过去曾经囚禁他的牢笼里,淡淡道。
“别动,扫黄。”
没人听得懂这种冷笑话。
秀春楼顶上方,曹忠扶着栏杆往下看,注意到了白衣青年,眯起眼眸,实力极强的大宦官眼力和心气都极高,他低语:“有意思……”
听到了轰鸣巨响的贺流风也冲出了房间,推开一个正要讨好着给他递上大衣的老鸨,匆忙的走到过道里,质问道:“发生了什么!”
比起恐惧,他感到的是惊怒,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
合欢右使见到不远处曹忠看过来,朝着自己发出冷笑,他表情阴沉了几分:“这应该不是曹大人的手笔吧。”
“本官要杀你,不需这么大费周折。”曹忠淡然道:“本官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概猜想,是合欢宗,或者是你的仇家寻上门来了。”
“仇家?”贺流风失笑:“谁有这份胆量?这里是帝都,还是合欢宗,除非是出动军团,否则……”
“不,单枪匹马,只一个人而已。”曹忠看向楼下:“你自己看吧。”
贺流风冷笑:“好啊,本座倒要看看,是哪个江湖豪杰如此好胆量。”
他心中暗骂,来到楼阁边上,看了看下方,眼神锁定了陌生的白衣,仔细看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随后盯着看了数秒,他一动也不动了。
曹忠道:“看来是熟人?”
“何止是熟人。”贺流风表情古怪,看不出恐惧,反而有种压抑的喜色:“是他,居然有胆量自己找回来。”
“谁?”
“写将进酒的那位。”贺流风刚刚才提到过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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