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是什么？”
“为了杀烟云燕。”白泷道。
“啊……”睚眦蹙起眉头：“你这话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又说是我和烟云燕合作，屠灭了后宫嫔妃、太监宫女等等，又说我要杀烟云燕……”
“矛盾？哪里矛盾？走狗烹呗。”白泷挑眉：“你不是很擅长背刺人么？”
雪发女子蹙眉，神色流露出少许不满，她淡淡道：“于是呢？”
“于是，你其实是双线布局，一方面，你在等烟云燕率领着禁军杀进来，帮你手刃仇人，自己可以滴血不占，另一方面，你协助了烟栖霞，她则是用来应对烟云燕的一步棋，只要烟云燕死了，她的麾下士兵就必然会耗死在城池中，而且没人知道她是为了什么，所有黑锅都可以给她背……”
白泷仰头饮下一口烈酒：“到这里为止，是我个人的一些推算。”
“可你说的仿佛板上钉钉，煞有其事。”
“嗯，因为我相信自己的推断。”青年压低声音：“而且我了解你，你要做到这些都不难。”
“怎么不难了？”睚眦自嘲道：“我夺回修为是在不久之前的事，身为没有实权的皇子，你认为我拥有左右一场战事的力量？即便我打算入场，也没有任何的筹码，拥有的筹码只有我自己而已。”
“即便我帮助了烟云燕，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表面，她杀得了烟云燕，也同样没有任何人能提前预知，烟云燕一定能拿下禁城，这些我都不可能知道。”
“这看似很好的剧本，实则到处都是一戳击破的漏洞，从事实去推断过程，假想存在一位背后的操盘手，这不就是你提到过的阴谋论么？”
她语气听着很是委屈和叹息，像是被无理指责的弱女子。
“你如果哭出来说不定还像回事。”白泷看着她，面无表情。
“白公子真是铁石心肠啊。”
“彼此彼此啊，冷血人。”白泷挑眉：“既是聊天，就要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否则我没必要单独找你私下谈，我来这儿，无非只是想要求个真相。”
“你问我答。”镇国公主说：“不能因为我的回答不是你想要的，你便满脸不信，甚至变本加厉的指责我有问题，哪怕是我也会有些委屈。”
她眨了眨眼睛，女子做派。
白泷起了身鸡皮疙瘩，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
“好，那我就问个清楚，你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事。”白泷挑眉：“只顾着养老生活？”
“我这些日子，唯一做的事就是治病。”睚眦说：“你可以去问一问陈老，我的病就是他治好的。”
“哦？”
“他看了你给的医书，有了新的构想，所以我的病症才有了治愈的可能性，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她轻声说着，语气里有某种引人遐想的意味：“这个人情很大，一辈子都不一定还的清，所以不论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尽可能满足。”
倾国倾城的镇国公主就在眼前，真不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客套话。
可如果真的被这句话勾走了魂魄，反而会让她掌握话题。
白泷不吃这套，他清楚对方只是想要转换话题，甚至不惜利用了性别优势，过去女扮男装可没过这茬。
“医术是报酬，你要感谢，不如去谢谢陈活，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给他复述一遍。”白泷说：“我也可以代为传达，需要我给他带个话？”
睚眦仰起上身，语气稍稍肃然：“随你……但我没有说谎，对我而言治病是最重要的事，这关乎到我的生死，你认为我还会有余力去谋划什么？”
“会啊。”白泷不假思索道：“你接受治病，是别人动手，你只要躺下就完事了，动动脑子又怎么了？”
“……”她想了想，这话没办法反驳，她好笑道：“那你倒是说说，我都谋划了什么？”
“很多事，我也不太明白，不然不会找你来对质了。”
“连证据都没有，算是对质么？”
“也不是完全没有。”白泷打断道。
“说来听听？”她交叠双手，将不用再束的胸口压在桌子上：“有什么证据？”
“大周帝之死。”白泷说。
“这算是什么证据？他是被你杀的啊。”睚眦奇怪的问。
“正因为被我所杀，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因为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根本没什么可能杀得了他，而真正给予大周帝重创的，并非是我，或者其他人……”
白泷坐在凳子上，回想白日的一战。
“原本他是胜券在握，占据着绝对优势，那种情况下，我是不可能赢的，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却突然产生了剧变，如同心火炙烤般，给自己主动放血，他放完了全部的血液，血液在黑水中燃烧，这令他虚弱到了极致，气血尽失，作为武者的力量丧失大半，余下的过程，只能称之为缓慢的蚕食。”
“胜负手就在他放血的那一刻。”
“可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我走得很近，所以看得见，也注意到了，他的血液不正常……”
“大周帝的血液在燃烧，可他不是异形也不是柱之男。”
“只能证明，这是一种剧毒，他中了剧毒，而剧毒混入了黑水中，被他所吸收，从而污浊了全身的血脉。”
“产生这些联想并不困难，你会觉得我想象力太丰富了，但对我而言不难想象到。”
“我看过Hellsing的ova，也见过能让血液产生高温的一种剧毒，与其说是高温，不如说是一种腐化。”
白泷拿出一个玻璃瓶，瓶子里是黑色的冰晶。
“这是我来之前去拿的，黑水碎片中的残留物，不知道这里面能不能检测的出来，只要放入血液里应该就能看出效果，倘若真的能令血液沸腾，大概就和我猜想的相同，大周帝的确是中了毒。”
“剧毒要了他的半条命，从一开始这种毒就是为他而准备的。”
“如果对大周帝一无所知，不可能准备的这么周到，而三百年来，大周帝和葬王窟的秘密仅有极少人知晓，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甚至几乎无人知道大周帝的存在……”
“那么下毒者，要么来自赵家，要么来自梵月谷。”
“又或者……二者皆是。”
第五百三十八章 后夜谈（下）
睚眦抿了抿嘴唇，仍然是见不到紧张之色。
她托着腮帮：“你还在玩有罪推定这套？”
“你就说，是或不是。”白泷看着她。
两人眼神交错，好似有一千次的心理交锋。
“反正只要你认定，我也似乎也没办法。”赵雅抬起手：“假定是我下的毒，又有什么问题么？”
“没问题，不仅没问题，而且非常合理。”白泷淡淡道：“后宫里的嫔妃是你母亲的仇恨，而大周帝则是不得不死，他若是不死，你一日难安宁。”
“不仅是我，绣玉也是，往后每一代的镇国公主都是。”她说。
“或许是吧。”白泷不置可否：“可没人想过用这种方法去杀他，除了你之外。”
“运气好而已。”睚眦敲了敲脑袋：“因为我无法动武，所以只能靠头脑取胜了，这也是你教我的，面对仇敌的时候，不论各种手段都可以用。”
“那是鲁迅说的。”白泷随意甩锅。
“是谁说的都无所谓。”她仰起面容：“胜者即是正义。”
“这也是鲁迅说的。”白泷低声道：“可你没意识到一个根本问题。”
“什么问题？”睚眦的神色泰然自若。
“为什么至今为止，三百年过去了，却没人敢这么做。”白泷将凉透的酒饮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温酒：“是没有人想到么？”
他自问自答：“当然不是。”
青年面无表情的说：“是因为代价太大了，风险也太高了。”
“要杀大周帝，必须满足数个条件。”
“第一，他必须离开大周皇陵，必须离开葬王窟，这就意味着封锁已经失效，再让他回去是不可能的，而放出他，无异于放出一头绝世凶兽。”
“第二，必须在大周帝毫无知情的情况下展开，要让他吞下剧毒，就意味着有人要主动牺牲赴死，况且，剧毒有几分效果也不明确，是否能毒杀他，无人知晓。”
“第三，必须有人拖延时间，这代表这个人得在一定时间内，承受大限境武者的压力，可放眼如今的时代，有能力能对抗大限境武者的人太少了。”
“第四，必须确认能杀死他。”
“太多的条件制约，让梵月谷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这种选择，仅仅是释放他出来这一条就不可能。”
白泷看向睚眦。
“可你不同。”
“你从一开始做的准备，就是为了杀大周帝。”
“不论是取回修为治疗病症，还是准备好剧毒，都是为杀他而准备筹码。”
“既是如此，你所有的准备，理应存在一个充分必要的前提条件。”
“即……周帝离开皇陵，从沉眠中复苏。”
“我可以理解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大周帝必然会复苏，脱离葬王窟。”
“又或者说，你预测到了永镇山河鼎的剧变，预见到了龙蛇起陆，也预想到了葬王窟必然发生异变。”
“继续往下推断……”
“你之所以预测到了，是因为你已经掌握到了确切的信息。”
“甚至于，你和引发这次骚乱的人有了具体的合作，得知了对方的意图，知晓了对方的动向。”
白泷给了睚眦解释的时间。
可雪发的女子不过是安静的听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白泷继续道。
“这次的骚乱的元凶，是烟云燕，镇北王，以及背后的无极魔门和巫神教。”
“无极魔门和巫神教的目的，是为了复国大周，他们知晓大周帝沉眠于葬王窟。”
“换而言之，他们趁着天坛祭祀的机会，对山河鼎下手的目的，本就是有意要唤醒周帝。”
“虽说最终是竹篮打水，但不可否认，他们是有意这么做，既然是蓄意为之，就有捕风捉影的可能。”
“他们的行为，恰巧和你多年的准备筹谋形成了互补之局，你作为镇国公主和七皇子，不可能主动复苏周帝，自然需要帮手，可以顺势利用他们，然后暗中设下伏笔，设下埋伏，设下局势，合力杀周帝……”
“到这里为止，你有什么想反驳的么？”
白泷继续给她整理信息的时间和开口反驳的机会。
“基本上来说，逻辑是自洽的。”睚眦想了想：“不过还是有一点强行了。”
“哪里？”
“毒啊。”她浅浅的微笑着：“你又不能证明毒是我下的。”
于是话题又绕回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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