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白泷神色僵硬着，看向赵雅的右侧，看向她的桌案，那些花花绿绿的本子，上面书就着大秦各地的事，自中书省呈递而来，那是奏折。
在自己来之前，她就一直在工作，工作什么？
批阅奏折！
大秦赵氏，皇室成员十之八九皆残或死，只余下数个幼童完好，如今能完完整整处理政要之事的，竟只有这位不被看好的‘七皇子’了。
七皇子，好一个七皇子，所以是皇子，而不是公主！
真身是公主又如何？她有武力，也有手腕，登基称帝又如何？难道还有别的选择么？
哪怕她不开口，其他人文臣武将也会主动提出，为的就是稳定如今的大秦局势，根本没得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一局多谋者，才能笑到最后，而最终得益者，才是最大的黑幕。
这断然不是一场巧合。
他低沉的问：“你……”
赵雅察觉到白泷的神色变化，她似的等待了许久，先是松了口气，旋即笑容逐渐明朗。
“你终于注意到了？”
她调转手里的奏折，递到白泷跟前，明朗的微笑骤然变得几分妖冶甚至魔性。
“一起批么？”
第五百四十章 千层算计
白泷低头看向奏折，迟迟没有反应。
他面沉如水，看向睚眦，一点笑意也没有。
说到底，还是低估了她。
争夺皇权的过程中，只要排除了其他人，她就是唯一的人选。
果然，拿沙漠皇帝剧本的是赵雅，她仿佛什么都不用做，甚至不需要双手染血，只要等着事态发酵，然后出来收拾局势，自然就能收获最大的利益。
简而言之，躺赢。
她并非是刽子手，反而是将最大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付大周帝上。
身为镇国公主，她是无可指摘的正道，身为赵家人，她也有义务和责任。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并不算是机关算计的恶毒女人，反而是为大秦做贡献。
因为事态的发展中，她没有主动推动，只是作为旁观者冷眼旁观。
与其说她是背后的操盘手，在暗中下指导棋，不如说她是渔翁也是黄雀。
能做黄雀，就必须有统筹全局的眼力。
这点烟云燕做不到，烟栖霞做不到，太子做不到，无极魔门、巫神教更做不到。
只有她始终置身事外，直至最后才加入战局负责收官。
这是她的本事，该令人佩服才是。
白泷看着她，皱着眉头，却始终觉得事情不是这般单纯。
有一种违和感却迟迟环绕不去。
他缓缓开口：“真不知，你是为此算计了多久……”
睚眦则是摇头：“我不需要去算计什么，算计都是其他人的事，我只要保持自己尽可能的置身事外即可。”
“于是皇权花落你手。”
“固我所愿。”她又问：“你真不想看一看？这是来自户部的奏折，批或不批，如何批，直接决定将来一个郡的民生大事，只在笔墨的一勾一画间。”
“你很享受皇权？”
“因为很便利，要做什么，都会变得简单而直白，不需要弯弯绕绕。”睚眦说。
“你想做什么？”
“很多。”她眯起眼睛：“首先，先从小事坐起，譬如说……消灭土地私有制什么的。”
白泷闻言，一阵牙疼。
……你是打算从基层开始革自己的命？
“觉得不靠谱？”赵雅问。
“何止不靠谱，简直是荒谬，这种事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各地的财主、钉子户，地方势力、宗族等等，皆不会情愿，这种政令别说出不来帝都，甚至出不了禁城。”白泷冷漠道：“别忘了，朝堂上的文臣武将们也都有属于自身的利益在，既然是利益集团，谁舍得割自己的肉？”
“是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念道：“大秦各地的顽固分子太多了，朝堂上超过五分之四都是地方宗族，可谓根深蒂固，再加上不同地方的江湖门派……哎，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泷看着她唉声叹息的模样，突然默不作声了。
果然，下一刻睚眦就开始问：“那你觉得，该怎么做呢？怎么样，才能消除土地私有制，摒弃土地兼并，走出自古以来封建王朝的衰亡陷阱？”
异乡人什么都不说，自己在历史上学的知识，未必能应付异世界。
如果真的有什么教训的话，唯有一个……
“武力出政权。”睚眦自顾自的说：“这是你过去说的话……我记得非常清楚，你看过了南唐，以南唐的局面为基本，推导出了多个行之有效的步骤。”
“想要完成土地国有化改革，是一条漫长且艰苦的路，这代表中央集团必须有高度统一的思想，不能因为个人利益而动摇，必须具备能够压制地方势力的武力。”
“因而，首要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压服地方势力，镇压世家、宗族、宗派……最好是让其归于平民常人，不再具备超越平民的阶层，消除阶级差距。”
“武力是一切的核心，是中央集权的威慑力，我不明白你提到过的热兵器是什么，可在大秦……武力威慑便是强大的武者，最好是天王境武者，数量越多越好。”
“金戈铁马入江湖，天下武学入社稷。”
“第二步，大兴科举，打破世家寒门的知识垄断，加入格物致知，倡导科学发展观，唯物主义观，开办义务制教育，推行职业培训，令社会分工明确，给普通人更多条社会阶层的上升途径，由于习武者数量减少，这批人会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重要生产力，大力发展经济，集中资源，可培育高质量的军队，提升科技……”
“再往后都是美好的设想，更多的我也没记住了。”
“可唯独这句话我最喜欢……”
睚眦看向白泷，又重复了一遍。
“金戈铁马入江湖，天下武学入社稷。”
“天下皆禁武，武学唯社稷。”
“这一点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力量威慑，一切都归于空虚。”
“道理谁都会说，可想要让人心平气和的听你说道理，就必须拳头比对方硬，刀剑比对方利。”
她的冰色的眼瞳仿佛在燃烧，比燃烧的炭火更加炙热旺盛。
白皙的肌肤上浮现出少许的晕红，好似是血液沸腾、热血澎湃的救国主义者。
“这些都是你说过的，我记得很清楚，而且我无法反驳你的想法，越是思索，就越是发现这是正确的。”
“而你描述过的那种风景，令人内心澎湃……我做梦都想看一看那样的光景。”
“如果一个国家能让残疾人都能普通生活，能让冬日的乞丐都有衣可穿、有食果腹……它一定比如今的大秦好上千倍万倍，也一定比如今的大秦更有活力，更有朝气。”
“这令我感到心驰神往，也令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憧憬，让我想要看一看那样的风景。”
赵雅轻声道：“这就是我需要皇权的理由，这也是我唯独希望你能明白的事。”
白泷沉吟。
他苦笑，哪怕是身在赤色旗帜下长大的自己，也没有她的这种觉悟。
好儿郎谁没有志在四方，谁不想为全人类的福祉而奋斗，可这种大宏愿绝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想法是有的，可想法是一回事，按照某些吸血鬼说的，能不断九九六都是为社会做贡献了，有这伟大抱负，他也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做个加班人了，为什么要留在这方世界为一群陌生人而鞠躬尽瘁呢？
人嘛，都是群懒货……隔壁丑国一天不解体，地球上的人类终究是一群散户，三体人来了都没用，流浪地球就一科幻片，别指望到时候丑国人不拖后腿，那是不可能的。
正因为知晓不可为，所以才会将行动化作嘴炮，付于口舌，说一千道一万，却没有实际行动。
他连推动世界变革的想法都没有，平日就是习惯性嘴炮两句，键政一下。
可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赵雅的视野开阔了，精神风貌都为之一变，直接竖起红旗，就差左手一把镰刀右手一把锤子。
可谓是应了那句天下何人不通拱。
然而她自己就是封建阶级的代表人物之一，她很清楚的知道这必然触犯自身利益，可她不在乎。
更草的是她马上就要成大秦皇帝了，这就是皇帝带头造反么？
妈耶，这也忒刺激了。
刺激吗？反正我是笑不出来，眼泪都在肚子里……
白泷一瞬间脑内思虑万千，他看向赵雅，眼神无比复杂。
到了现在，他才明白了赵雅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皇位根本无关紧要，只是达成目标的途径和必要条件，她所求的无关于个人利益，这个女子早已站在了看似和自己对等，实则远超自己的境界上。
白泷还在犹豫，而她已经有了实际的行动……赵雅绝不是说说而已，她已经有了准备，甚至做好了准备，与整个江湖一战。
他低声道：“我懂了。”（长颈鹿脸.JPG）
谈话至今，白泷道出了赵雅的四层考虑。
第一层，为了母亲而复仇；
第二层，为了终结梵月谷的血海深仇；
第三层，为了治疗自身的病患；
第四层，为了继承皇权，成为大秦女帝。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层了。
“你的第五层目标，便是借刀杀人。”
“借大周帝这把刀，去杀江湖中的天王境，为你扫清障碍，替你压制江湖做好提前的准备。”
第五百四十一章 陛下为何造反？
“借刀杀人，这手段很高明，甚至察觉不到，几乎是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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