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成了不留姓名的大佬 第821章

作者:苹果味咖啡

  赵玉贤淡然道:“君子远庖厨,你既然见不得这等违背人伦的残忍之事,那就索性落剑给个痛快,不上不下,犹豫不决,可不像是利落的剑客啊。”

  吴青虹闭上眼睛:“这里不属人间。”

  赵玉贤摇头道:“你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么?把一个正神说成虎妖,不把妖族当人看,诚然它们的确不是人,但在这里活着,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万物有灵,杀生便是杀生。”

  吴青虹蓦然睁开视线,一缕青气荡开云层。

  “我不过是个剑客,不跟你这个道门的人说什么大道。”

  “大道?”赵玉贤捧腹大笑:“大道孕长生啊!我也不是圣贤,既然来了这儿,又冷眼旁观,同样是双手染血,贫道当年为了一粒金丹,屠光了天狼和墨蛟,如何不是血债累累的刽子手?吴青虹,你也不必要如此端着,若是真的看不下去,走了便是,既是选择留下来,那就睁开眼睛看着,这天下最后一个仙乡覆灭之景,将这幕印在记忆里,也是作为‘恶人’的吾等应尽之事。”

  “好一个恶人……这就是天道?”吴青虹讥讽道。

  “道法自然,妖族人族,于天之下,算得了什么?”赵玉贤嗤笑:“天门崩溃,大道无踪,长生仙道不再是过去的嗟来之食,等着是等不来的,只能做强盗之事。”

  吴青虹沉默了许久,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出手?”

  赵玉贤难得正色几分,平淡道:“困兽犹斗。”

  “虎?”

  “龙。”

  话音刚落,天色骤然暗沉,夕阳西下,斜晖消失在天边尽头,天地间黯然失色。

  万鬼仰天长啸,宛若风暴呼号。

  阎王罗武修随着夜幕降临,在日光散去的那一刻,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在孤云仙山的山脚下。

  他的跟前是被一道道铁索封锁的白发女孩瘫倒在地上,阎王冷笑着,脚掌下压。

  被一只脚踏着脊背,钻心刺骨的疼痛令她脸色越发惨白,可她咬住了牙齿,硬是没有喊出声。

  “有骨气……真有骨气。”

  他五指缓缓捏紧,不远处的日晷崩裂继而粉碎成齑粉。

  “时间到了。”

  罗武修的袖子里滑出一柄刀,森然白骨铸造而成的刀,打造用了三百年,浸泡在血池三百年,开锋又过了三百年,这把刀被他命名为修罗,曾经他用这把刀铡了很多很多的脑袋,人族妖族、高品修士,上面的血腥痕迹已经洗不干净了,那是不知多少生灵留下的最后绝望呐喊。

  修罗刀贪婪的吮吸着庞大的阴气,还有仙乡中残留的绝望和死气,曾经生机勃勃之地,如今沦为一片死亡焦土,花草枯败,树木凋零,反而令这把刀感到了兴奋。

  在这把刀之下,关你是什么正神,还是金刚不坏,统统都得身首分离,魂飞魄散。

  轰鸣声起,一道白虹从山上滚落,落在地上,那只一头巍峨的白虎,皮毛上血迹未干。

  阎王看着从山上落下的白虹,将刀压在女孩的脖子上,扯住她的头发:“考虑好了?我给了你三天时间,现在,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是继续守着那扇门,还是要你的女儿平安。”

  比起正神更像是盛怒大妖的白虎低吼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没得选择。”阎王玩味道:“我可以杀了她,然后攻进去!”

  “……”

  “你挡得住几次?一次两次还是三次,便是本王退了,还有其他人在。”阎王冷笑:“一品境要镇压你这座小岛,不是什么难事。”

  白正神盯着阎王,它沙哑道:“终归是要亡我一族,既是如此,我为什么要让你们得偿所愿?”

  罗武修五指缓缓握住修罗刀,他眯起眼睛,发出低沉冷笑:“你可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浪费了本王三天时间,你和那群妖孽别想死的太轻松。”

  白正神双眸金色暴涨:“妖孽?!”

  虎啸声中,白光撞上鬼门关。

  罗武修狞笑着横刀而立:“不识好歹,本王今日便斩了你的魂魄,留下你的骨架做坐骑!”

  他等了三天时间,倒也不全是为了等待白正神着急,之所以这样做,真正的目的还有一个。

  等对方恢复过来,缓上一口气。

  罗武修作为鬼道一品的阎王,也是个疯子,嗜杀狂暴,斩杀山神对他大有裨益,还有这群妖族,统统可以杀了之后,转化为他鬼蜮中的生力军,他主动攻下整个仙乡,自然也是没想着让这里的生灵存活,否则吃力不讨好,为什么要他来动手?

  浪费这么多时间,也是为了一具完好的山神虎骨。

  自妖族沦为人族的狩猎目标时,它们本身就成了绝佳的破境材料。

  罗武修内心狂热,他一旦吃下整个明月乡,力量将再长进个数成,距离鬼仙境界便是更进一步。

  白正神刹那间化作人形,举起右手重重的锤在胸口中央,金光大放,扩散出去,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如同洪吕大钟,与此同时,罗武修挥刀压下,一刀便破开金光,砍在了白正神的手臂上,然而并未出现断臂之景,金色灵气缠绕在他的躯壳,宛若甲胄。

  双方交锋一刹,余波就已经冲上三百米高空。

  三位一品高手皆是冷眼旁观着,不动声色。

  罗武修落下一刀,鬼气几乎凝成百丈高峰,当头落下。

  他如此挥霍气息,却根本不惧怕损伤本源,坐拥鬼蜮和百万阴兵鬼将,他的气息几乎源源不绝。

  鬼修和寻常体系最大差别也源自于此,前者因为没有体魄,不存在固本培元的可能,取多少用多少就损失多少,每一次鬼修出手,往往都会拼掉自己过往数十载的积攒,因而低品的鬼修就如同赌徒,把所有底蕴压在赌桌上,赢了就身价暴涨,输了便魂飞魄散。

  罗武修这随手一刀,几乎抵消了三品阴神十个寒暑的修为,哪怕是在同为一品的眼中,也是一掷千金。

  既已经富可敌国,一掷千金又如何?

  白正神双手托举,抗住这一刀,刀气临头,他扛刀上而过,双臂上金色雷霆滚滚,捏碎了鬼气刀山,扩散的余波炸开,在地上留下深达十丈的豁口。

  雷霆凝练,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长鞭,鞭子横扫而去。

  罗武修刀势下压,轻轻一抖袖子,掌心滚落漆黑冥火,火焰滚地,拖刀上撩,烈火刀气交织成壮阔风景,宛若漆黑的火焰潮汐,顷刻间吞没了金色雷霆。

  白正神借用地脉之力,单手贴地,抗住大潮拍案的冲击,金光破裂继而弥合,又见血色。

  他不敢后退,也不敢闪躲。

  因为他的背后是孤云仙山和他的女儿。

  罗武修也是算准了这点,故意将目标对准了此地范围,他知道对方没办法躲,才决意进行猎兽,被绑住了幼崽的野兽是走不了的,只能守在这儿,一点点的被放完血为止。

  局势走到这里,其实后续也没什么可说。

  吴青虹的手无意识的轻抚着手里的剑柄,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落下一剑,免得这对父女再受折磨。

  纵然是直接死了,也好过沦为不生不死的妖鬼傀儡。

  道童般的赵玉贤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始终站在海边礁石上的高大铜人。

  赵玉贤活了大概三百多年,而这个铜鼓祖师也是差不多,道门一品可寿千载,佛门却最多三百年,对方无疑是焦急的,否则不会直接落下一掌镇压了观音宗,现在却枯站在礁石旁,三天多没什么动静。

  总不可能是在这个关头老死了吧?

  四位一品,看似合力,实际上也是貌合神离。

  找到龙门之前起不了什么冲突,但之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不可能不有所提防。

  激烈的冲突声暂且打乱了赵玉贤的思索。

  白正神咆哮着撞向大敌,罗武修狞笑着挥动手里的修罗刀,一刀又一刀的劈下,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地面,更是一片狼藉。

  正面碰撞数十招,已经没了什么掌法,在剑客看来,纯粹的野蛮行径,可气机绵长的一品白正神无疑是彻底落入了下风,地脉力量并非无穷尽,而百万阴兵提供的庞大阴气挥霍如雨,拼刀俨然太过于不理智。

  白正神双手满是鲜血,伤口弥合的速度追不上损坏的速度,修罗道切肤入骨,一度几乎要斩断他的整个右臂,他顾不得剧痛,一口咬上那把刀,试图固死这把修罗刀。

  只听得一声嗤笑,阎王没有急着抽刀,而是一拳轰在对方脑门上,白正神咬住刀背,往后一个踉跄,看似轻微动作,大地却撕扯出肉眼可见的裂痕,他的眉心飞溅出鲜血,眼中溢出的金色雷霆和血色交织在一起。

  罗武修连续挥十几拳,还是没办法挣脱,心头烦躁,直接猛地一抽刀,修罗刀和白虎牙齿摩擦出火花,刀没能顺利抽出,只拔出一半,他心头更加暴怒,一脚踢在这只不知死活的妖孽的腹部,反手从阴府鬼门中抽出另一把兵器,刺向凌空的白正神。

  去势惊人的一招没有彻底落实,但也将凌空的白正神击退一百丈。

  罗武修扭动腰部,短暂蓄势后抛出手里的白骨长枪,破空而去的长矛旋转带动漆黑阴风,远远看去,就仿佛巨大的螺旋锥子,巨大的钻头扑面而来。

  白正神双手并拢,扣住长枪前段,双脚陷入地面,誓死不退让半步,全身布满裂痕无数,血色染红了方圆十丈的地面。

  长枪被艰难的停下。

  白正神双手垂落,自指尖到手肘,不见血肉皮肤,唯余森森白骨。

  金色的雷霆和地脉的灵气还在竭力的缝缝补补,可速度远远追不上破损速度。

  他魁梧的躯壳几乎要倒下,只是趁着最后一口气,固执且倔强的守在白君儿的跟前。

  白正神眼神还没失去愤怒的斗志。

  可紧随而来的漆黑气浪,撞碎了他躯壳上残留的地脉灵气,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如同浪潮割肉。

  罗武修来到白正神的跟前,抬起手砸向他的头顶,狞笑道:“给我跪下!”

  阎王不满足于这只妖孽最后的垂死挣扎,太英勇可不行,得死的足够凄惨。

  拳头落下,白正神的左腿断裂,又一拳头落下,他的另一条腿也扭曲弯着。

  仙山灵气彻底溃散,白正神近乎垂死,仰面倒在白君儿跟前。

  白君儿爬到父亲跟前,将他死死抱住。

  阴影笼罩了女孩。

  嗜好虐杀对手的一品阎王居高临下,对着她摊开掌心。

  “不说也无妨,等我炼了你们的魂魄和骨骸……自然会知道我想要的答案。”

  白君儿跌坐在地上,除了紧紧抱住父亲之外,她什么都做不到。

  论修为,她远不及一品境界,在这等浩劫之前,连牺牲品都不算,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明月乡被付之一炬,族人们逃的逃死的死,世间再无仙乡。

  这一刻,她脑袋空空荡荡,甚至……连恨意都提不起来。

  生命即将迎来最后一刻,她反而不想着最值得痛恨的敌人,而是空空荡荡。

  记不起来自己待在仙乡里的平常日子,记不起虎踞山中肆意欢乐的童年,记不起趴在观音宗门口呼呼睡懒觉的慵懒闲暇。

  可她记得清山神庙里遇到的那个人,那个人念得那句诗;她记得第一次尝到的牛肉罐头的味道;她记得双方见面后青年若有所察的笨拙;她记得分别之前曾信誓旦旦的说过要带他回明月乡。

  还有人在等她回去……

  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父亲艰难的低声的说。

  “……吃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