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平儿道：“你还不知道他？自从江南回来这几个月，天天早出晚归，甚至有些日子喝醉酒索性睡在亲戚家。大白天的哪会在家里？你就放心吧！他在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些的。”
凤姐疑惑道：“我不是说这些。你想，琏二爷是不是有问题？”
“什么问题？”平儿奇道，“你们不是睡一张床的吗？”
凤姐恼道：“你别打岔，我是说他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小的，天天不着家的。不行，我要叫人盯着去。”
平儿笑着拦住她：“你啊，就消停点儿吧。才来旺儿被打得半死开革了出去。要不是我偷偷给了他一白两银子，你这回儿还好意思指派别人去？”
凤姐一听愤怒不已，“他还有脸要银子？事情办砸了不说，我倒陪出去十万两，这可是我一辈子的积蓄，一朝全没了。我没要他的命，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平儿道：“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伤阴德的事儿，咱们还是少干吧？”
凤姐瞧着平儿冷笑，“自你攀高枝儿了，就觉得可以教训我了是吧？”
平儿恼道：“我可是一片好心，全是为了你。说我攀高枝儿，你倒说说，这个高枝儿是不是你害我的？”
凤姐尴尬的一笑，“好了，怎么又说起了？正经儿的，让兴儿过来问问。”
平儿道：“我问了，他只说今儿去襄阳侯家喝酒，明儿去春风楼看戏，琏二爷一天天都不得闲的。”
凤姐皱着眉，冷哼道：“我就不信，你去叫昭儿回来！”
“我也问了，他说的和兴儿竟是一样的。”平儿忽然想到：“奶奶，我觉着，会不会二爷察觉到了什么？”
凤姐一惊，坐了起来。她面色凝重的反复想了想，方才摇头道：“不会，我们的事儿，除了你，没第四个人知道。”
平儿这才放心，“等二爷回来，你问问就知道了。”
凤姐复又躺下了，“不要让我查出来，看他搞什么鬼？”
平儿笑道：“你自己都已经这么着了，反倒要去查他？也不怕亏心！正像书里说的曹阿瞒，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
凤姐指着她，愤恨道：“你个小蹄子，越发有恃无恐了是吧？干脆明儿你就去做你的姨娘去，这儿庙小，装不住你这尊大佛！”
平儿拿出一床锦褥替她盖上，“如今天寒，你身子又不好，三灾两疼的，何苦赶了我出去？到时候琏二爷也不在，谁来疼你？别人只会怕你罢了。”
凤姐听平儿说到她心坎儿里，不由得软了下来，“难怪大哥哥说，他在咱们府里就看得上两个丫头，一个是你，另一个便是老太太身边的鸳鸯。”
“鸳鸯？”平儿一愣，“难道她也……”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凤姐笑道：“你想什么呢？”
平儿红了脸，“我没想什么。”
凤姐和她闹了一会，也不见贾琏回来。日已西斜，凤姐渐渐焦躁起来，对平儿道：“你去问问，琏二爷又不回来吃饭吗？”
平儿去了一会儿，回来报说：“她们都不知道琏二爷去哪里了，兴儿和昭儿都跟着二爷，还没回来。”
凤姐心中越发不安，接连打发两三拨小厮出去找，还没回音。
平儿也常在院门口张望，哪里看得到影子？
直到起更了，琏二爷也没回。又过了一阵儿，贾琏遣了跟着的小厮信儿回来说今晚在冯紫英家歇息，叫不等他了。
凤姐听了疑虑顿起，平日都是兴儿或者昭儿回来的，今儿怎么有一个信儿？立刻叫那信儿过来。
那信儿是个十多岁的清秀小厮，见了凤姐胆小，跪在地上磕头。
凤姐问：“你们二爷究竟在哪儿了？”
信儿回道：“在冯大爷家。今儿冯大爷家起宴，二爷一早就去了，先喝了酒，又是看戏。等晚了实在喝醉了。二爷让我们预备车马，但冯大爷说已经晚了，不如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儿一早再送回来不迟。”
凤姐犹自不信，她笑道：“冯紫英家什么事儿这么热闹？又有一些什么人去了？”
信儿迟疑一会儿。凤姐断喝道：“你快说！”
信儿才哆哆嗦嗦的道：“冯……大爷家的……姨奶奶寿辰，很多勋贵都去了，有……临昌伯公子，还有有陈公子和卫公子这些人。”
凤姐已是冷笑，“这就是了。对了，我听说今儿那府里珍大爷也去了，你们瞧见他没有？”
信儿一愣，额上冒出汗来，“奴才只在门外边侍候，没看见珍大爷。”
凤姐笑道：“那他怎么说没看见了你们二爷？”
信儿急道：“奶奶，我记起来了，我记得兴儿和我说，他在冯家鸾凤阁见着珍大爷了。只是……当时我们二爷已经醉了，便没有碰面。”
“放你娘的屁！”凤姐骂道：“你还敢当着我的面扯谎！他冯紫英家的姨奶奶寿辰，用得着二爷亲自去？纵然他家办了酒，咱们家需随礼，我岂会有不知道的？再有，珍大爷今儿根本没去冯家，你说的那个时候，他正在老太太房里呢！我看你满嘴胡言，真是不知死活！快说，你们二爷到底在哪儿！”
信儿吓得哆嗦，忙磕头回道：“奶奶，奴才实在不知的。求您去问兴儿他们，他们是长跟二爷出门的。”
凤姐下死劲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一起没良心的混帐忘八崽子。都是一条藤儿，打量我不知道呢。你说你今儿去哪儿了？”
信儿急忙道：“奴才今儿一早和二爷出门，才到了花枝巷，兴儿就给了我几十个钱，让我自个儿玩去，等天晚了再去寻他。因此奴才在集市了瞎转了一天，才回去。原本也是兴儿来回二奶奶的话的，只是兴儿临了有事，急着去办，才叫奴才这么和二奶奶说的。二奶奶，其他的我真不知道啊！”
凤姐捋起袖子，双手叉腰斥道：“你们二爷外头有人，养在花枝巷是不是？”
信儿只顾磕头，“奶奶，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来人，给我往死里打！”凤姐喝了一声，从外进来两个小厮，就要把他拖出去打。
那信儿哀求道：“二奶奶，回来的时候，兴儿喝醉了，奴才听他嘀咕了一句，等新奶奶生下了哥儿，二爷就会接新奶奶回来。”
“什么？新奶奶？还有孩子了？”凤姐只觉得天摇地动，“他竟然真的？”
平儿扶着凤姐，问道：“真是花枝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信儿回答：“奴才听说是二爷从江南带回来的。”
“好，好，好！”凤姐怒不可遏，骂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偏瞒着我？你说，兴儿在哪？”
信儿结结巴巴的道：“他去前边穿堂和人摸牌去了。”
凤姐立刻带了人，在穿堂里把兴儿捆了回来。
兴儿看见里面跪着的信儿，如何不知道事情败露了，只跪在地上把头磕的山响，“求奶奶恕罪，奴才知道错了！”
凤姐喝道：“你二爷从江南带了什么人回来了？现住在哪里？但有半句谎话，我打断你的退！”
兴儿口里说道“只求奶奶超生，奴才再不敢撒一个字儿的谎。”
凤姐道：“快说！”
兴儿直蹶蹶的跪起来回道：“这事儿头起奴才也不知道。只知道二爷在林姑娘家的时候，和林姑爷的章姨娘好上了。等林姑爷没了，那边珍大爷遣散了众人，二爷唯独把章姨娘留了下来，一路带回了神京，如今就在府后面花枝巷置了宅子。二爷每日也有办事的时候，也有往新房子里去的时候。”
凤姐啐道：“这起没人论的混账！她还有了身孕？”
兴儿道：“听大夫说已经有了七八个月了。”他战战兢兢的看了凤姐一眼：“或许是个哥儿！”
凤姐银牙几乎要咬碎了。她低一回头，计上心来……
不说荣府内阴云聚集，宁府内贾珍好奇的看着满腹心事的二姐，“若宪，我留意你这样好几天了。难道你不觉得应该和我说些什么吗？”
二姐被贾珍说的吓了一跳，连忙否认道：“我没有事呢！”
贾珍笑道：“你是瞒不过我的。这几天，我一直等着你给我说，但好像在你心里似乎还有另外的人？”
二姐急道：“老爷，奴家心里除了你，再没有别人了！你若是冤枉我，我就死给你看！”手里拿着一小块金子，作势要吞进去。
贾珍夺了过来，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以前我还会怀疑，现在我应该相信你。但你是不是会讲个故事给我听听？”
二姐眼中流出泪，伏在贾珍怀中哭道：“老爷，我对不起你！”
第一百四十五章凤二擦肩而过
贾珍看二姐哭哭啼啼，心中涌起不好的想法，但他仍旧笑道：“先别哭，你只告诉我到底什么事儿？”
二姐才将眼泪擦了，叹道：“这事儿，与我娘有关。”
“你娘？”贾珍诧异道。自从接了二姐三姐进府，他特意在府后面买了一座宅子安置她，里面仆役丫头俱全，应该也好过日子了。“她怎么了？”
二姐黯然道：“这话儿原本不该对老爷您说的。我娘一心将我和三姐送进来，为的就是府里的荣华富贵，她以为……老爷没了娘，太爷又去城外玄真观修道，甚至想着可以沾光住进府来做老封君。”
贾珍脸色顿时难看，但看在尤氏姐妹的份上，也没说什么。“这些就别说了，只捡重要的说！”
二姐道：“老爷在的时候她不敢说，只等老爷去了江南，她就偷偷的和大姐说了，没想大姐立刻给回绝了，说是没有这样的理儿。三儿也不知道谁告诉了她，气冲冲的赶回去排揎了老娘一阵。老娘羞愤难当，只得找到我。我对她说，咱们府里供养着她，也该知足了。老娘当即发了火，骂我不中用。我将自己的体己一千两交给她才罢了。”
贾珍皱眉，“她也该知足了。”
二姐摇摇头，“当时我想她拉扯我们姐妹长大不易，就没有告诉大姐。但老娘又再三再四的催要银子，略应的迟一点，就到府里来了。她不敢向大姐和三妹吵闹，只拘着我，说些难听的话。”
贾珍冷哼道：“这件事儿交给我就好了，以后不用管。”
二姐拉着贾珍的手，“这其实是小事，老爷无需介怀，以后我再也不给她就是了。但她上个月忽然又提起那张华，说是告咱们仗财依势，强逼退亲，我便慌了。”
贾珍腾的站起来，冷笑：“好大的口气！让她告去！然后呢？告了没有？”
二姐忙说道：“没有！”她低声说道：“我又给了她二百两。”
“什么？”贾珍对二姐这柔弱性子无话可说了，指着她半晌，不得不叹道：“你还有多少银子给她？难道可……蓉儿媳妇不查你？”
二姐苦笑道：“如今我的体己已经全给她了，她再要我也不敢乱用家中的银子。蓉儿媳妇精明着呢，我才不去触她的霉头。”
贾珍又气恼又心疼，“原本我瞧你一条新裙子也没添置，以为你勤俭节约，却没想到是这样？太太和三儿就一直没发现？”
二姐摇头：“可不敢，要是告诉了她们，那非要闹出事儿来不可！”
贾珍搂着她，“委屈你了，你这阵子神情恍惚，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二姐啐道：“你就这么担心我？为什么不担心晴雯？她还天天指使外头的小厮搬东挪西呢！”
贾珍笑道：“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是是实心眼儿。”
“哼！”二姐横了贾珍一眼，“我尤若宪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哪天你不要我了，我就死给你看！”
贾珍恼道：“说什么死啊活的，我信你不成？以后有什么事，不准瞒着，小心我家法伺候！”
二姐笑着，“再也不敢呢！”又迟疑道：“还有一件事……”
贾珍生气道：“你有什么一次性说完好不好？快说快说！老爷我还有正事儿！”
二姐道：“前些日子，老娘给我说，那张华因赌钱输了赖账，被抓进了牢里。那张华情急之下，说出我的名字。可巧那府里琏二爷也在赎他的小舅子，琏二爷便一起赎了他出来。”
贾珍疑惑道：“贾琏的小舅子王仁？这神京里哪个衙门这么正气凛然，竟然能为民除害？真是大快人心啊！”
二姐噗嗤笑道：“不是王家的呢！是一个姓章的小子。听说和那张华一路货色，都是烂赌，又去嫖……”她看着贾珍，心中很庆幸能遇到他，不然真要嫁给张华那样的，眼泪都会流干了。
说起姓章，贾珍便想起了章姨娘。笑道：“你也知道贾琏的事儿了？”
二姐也笑道：“他其实也没刻意瞒着人，就把人在府后面花枝巷住着，如今还有了身子，只不让家里那位知道罢了！老爷，你有没有在外面养着人？”
贾珍眼前闪过王妤和馨宁的影子，恼道：“我贾珍看上的，直接带回家了，还要养在外面？偷偷摸摸不是我贾珍的作风！”
二姐挽着贾珍，“老爷，我才不管你有没有在外面养，只要你心里有我就成了。”
贾珍摸了一下她滑腻的脸：“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你老爷我心里有你！把之前说的都忘掉吧，我给你去处理那些烦心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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