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老太太颤巍巍的走到宝玉跟前,看他脊背上沁出鲜血,伤心不已的唤道:“宝玉!”几乎心都碎了。她转眼看到打人的贾政,便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也是做了一辈子的官儿的,连皇上处置人,也要一个真凭实据!你信宝玉会做那等事?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贾政捶胸顿足道:“母亲,此事不同以往,照那张寺正的话,如果找不到真凶,宝玉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儿子心急如焚,束手无策啊!”
老太太怒道:“平日里一个个多能,给别人升官晋爵,现在自己有事,就变成哑巴了傻子了?呸,我看你是读死了书,要你何用?去!找大理寺卿,找刑部尚书!大不了找北静王,要不然我亲自进宫找娘娘,总有一处讲的理的地方。只知道在家里打我的宝玉!能耐的很啊!”
贾政急道:“母亲,儿子是生气宝玉不争气……”
老太太骂道:“呸,我看是你不争气!你要教训你儿子,我不拦着你。你去打,打啊,打死了他,我一根绫子也吊死去陪他,再也不碍着你的眼!”
贾政慌得跪下道:“母亲,儿子如何敢,儿子如何敢!我再也不打了就是!”
老太太既伤心宝玉伤重,又恼怒儿子无能,骂道:“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快去查个明白,看到底是谁栽赃陷害我的宝玉!”
贾政忙点头,他擦了泪,痛心疾首的问宝玉:“今儿你和爹说实话,你到底伤人性命没有?若真的伤了,爹就是拼着头上的乌纱不要,我也会为你换回性命来!你说实话!”
宝玉有气无力的哭道:“老爷,我真的没有啊!”
“哎!”贾政哀叹一声,匆匆出去了。
王夫人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宝玉,你怎么样了?”
宝玉脸上趟着泪珠,挣扎着笑道:“太太放心,他们没打多重,只是做做样子给老爷看的。”
王夫人伸手去揭宝玉背上的衣襟,已经沁血结在一起,稍稍一动,宝玉便汗如雨下。“我的儿啊!”王夫人只知痛哭不已。
老太太站在旁边抹着眼泪,“宝玉,你只管放心,只要不是你做的,任何人都不能把你怎么样!那张寺正下次要再敢来,我啐他一脸!宝玉!”难过的抱着宝玉的头大哭。鸳鸯急忙扶住老太太。
很快,凤姐、李纨和众姊妹们闻讯都赶来了。
凤姐上前劝王夫人道:“太太,既然老爷已经出去查探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个水落石出。不如将宝玉抬进去好好养着?”
王夫人急忙道:“对,你们快抬进去!”
凤姐招手让人抬走宝玉。
姊妹们眼睛也红红的,瞧着宝玉被打也不好受。
到了房内,彩霞、彩云赶紧服侍宝玉趴着,打了水,小心翼翼的褪了衣裳,清洗了血渍,才上了药,用褥子轻轻盖好。
直到这时,姊妹们才进来探望。
她们在前厅坐下,隔着帘子问宝玉,“可好些?”“不疼了吧?”
宝玉哼了两声,都笑着答了。
探春不由得劝道:“二哥哥,也怨不得老爷打你,但凡你注意些,哪里会有今日之祸?而今看你被打成这样,我们心里也不舒服的。”
宝玉略有些不快,但还笑道:“有你们来瞧,我就不疼了。所以看着很厉害,其实过两天结痂就没事了。”
宝钗在一边劝道:“宝玉,你也该好好想一想,在路上见着什么人,看到什么事儿没有?这可都是关系生死的大事!万不能轻忽了去。”由于她哥哥薛蟠也曾打死了人,故而比旁人要想的多一些。
宝玉皱着眉,已经过了两天,哪里还能想到什么?索性就不想了,笑道:"我又没犯事,总会弄清楚的。再说,老爷也已经去了大理寺,便不要我再掺和什么了。”他虽然挨了打,但并没有将这件事看得很严重,秉着一条,我是清白的,旁人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所以他仍有说有笑,和姐妹们谈笑风声的。
记得上一次和姐妹们一起说笑是什么时候?只有我挨打了,才得她们看一眼,用眼泪滋润了我早已经干涸的心,即便身上疼十倍,一百倍,一万倍,我也甘之如饴!
这么一想,身上的伤还算得了什么?恨不得天天挨打才好呢!
几个姊妹有安慰的,也有劝的。黛玉转头低声叹道:“只盼他经此一遭,能幡然悔悟,也能让舅舅舅母少操些心。”
宝钗轻轻摇头,“只怕很难。”略坐了一会儿,都离开了。
直到午后,贾政一脸颓丧的回来。王夫人立刻问道:“可得了信儿?”
贾政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王夫人急道:“老爷,你倒是快说啊!”双手抓住贾政的袖子。
贾政面如死灰,良久才道:“我先去了大理寺,只见到了寺丞,只说尚在调查,不方便透漏,然后我又去了刑部,刑部司李大人推说不清楚。于是,我只得急匆匆去求见北静王爷,恰巧王爷入宫面圣,竟然不在。”
心焦气恼的转了一圈,毫无所获。更让他灰心的是,本以为自己仗着是元妃的父亲,荣国公后嗣的名头,可以说上话,然而无论大理寺还是刑部,都没见到主事之人,只随便将他打发了,连话也递不上一句。贾政往日交游又皆迂腐位卑,无甚助力,也只能打探消息,于查探审判一无所知。
“那可怎么办啊?”王夫人六神无主,“要不去信给我兄长求求他?蟠儿的事都是他打的招呼?何况宝玉更和蟠儿不同。他是被冤枉的。”
贾政极不情愿,这大内兄近来不似往日热情,或许是因珍哥儿之事?
是了,何不叫珍哥儿去办?自家子侄,远比外人可靠的多。
他懊恼不已:“想来咱们也是忘记了,珍哥儿眼下位高权重,如何舍近求远?”说罢,立刻就要去寻他。
但王夫人拉住了贾政,劝道:“老爷,您是长辈,岂能亲自上门去求他?不如差人叫他过来就是!”
贾政想了片刻,摇头道:“不妥,不妥。”
王夫人便建言道:“还是我去一趟,倘或他不情愿,你再出面转寰不迟!”
贾政听了笑道:“夫人不必多虑,珍哥儿定会尽力。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不烦大内兄处请托,也无需去见其他人了。”
王夫人才换了衣裳,坐着车往宁国府而来。
第一百七十章勿谓言之不预
王夫人忧心忡忡,每次想起上次谈话,珍哥儿那个冷漠的眼神,总让她心悸。且珍哥儿与宝玉早有芥蒂,现在宝玉有难,难保不会坐视不理,甚至落井下石。所以,她阻止了贾政,一来怕他被贾珍蒙蔽了,二来既然之前已经撕破了脸,不妨开诚布公的谈谈条件,这比空口白牙的更靠谱。她在路上反复思量,自己年逾不惑的,膝下只宝玉一人,若是有个万一,她也活不成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求她兄长,但她深知她兄长是无利不起早的,今儿为了这事去求他,以后还拿什么去补偿他?特别是她从娘娘处得知了他竟然怂恿娘娘支持太子,要不是珍哥儿及时劝住了,怕是失了皇上的欢心。这么想来,其眼界器识也不如珍哥儿。因此,非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去找的。
相比兄长,珍哥儿?既然老爷这么信任他,只希望他真的能诚心实意的帮助宝玉吧?
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当她透过车帘,看见马车驶进宁国府的时候,竟然有一阵心慌气乱。她抚着胸口,理了理鬓角发丝,告诫自己,不能有一点慌神,让他小瞧了去。
马车从角门进来,然后换乘小轿,直抬进仪门,在厅前下轿。
宁国府她也常来,今日再来,却隐隐然有不同之处,说不清道不明。穿堂内,彩屏彩凤接着。王夫人问:“珍哥儿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彩屏笑道:“回婶婶的话,我们老爷有事出去了,尚未回家。不如请婶婶去正房内歇息片刻?”
王夫人皱眉道:“珍哥儿什么时候回来?”
彩屏道:“也没准数,只往日这个时候,也该回来的。婶婶好不容易来一次,必要在这歇息。我吩咐他们去催老爷回来!”说着,上前扶着王夫人的手,“婶婶来的不巧,今儿我们太太的老娘被放出来,家里的人大多都去送她回老家去了。只剩我一个看着家。婶婶切莫以为怠慢了,不然老爷太太知道,非打我不可。”
王夫人半推半就,和彩屏来到宁安堂东正房内。也是沿窗炕上设有炕桌、坐蓐,一色精致绫罗铺就,两溜金丝楠木座椅,靠垫皆用刺绣,气象与荣府勤俭半旧不同。
彩屏让至炕上坐着,殷勤侍候吃茶。
王夫人问:“前儿听说珍哥儿犯事了,后来又听说没事儿了,议论纷纷的,到底怎么了?”
彩屏笑道:“其实也没怎么着,让大家虚惊一场罢了。”简单几句略过。
但王夫人却听出味儿来,珍哥儿干净利落的解决了麻烦,甚至皇上那儿都非常信任他。王夫人暗想,若是珍哥儿真的帮宝玉,那即便宝玉真的杀了人,兴许也能请下一道赦免的谕旨下来!
她想着心事,没有听彩屏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杯中茶水已尽,王夫人再问:“珍哥儿还没回吗?”
只见贾珍打起帘子,从外面走进来。
他远远的拱手笑道:“不知婶婶要来,让婶婶久等,都是贾珍的错。贾珍向婶婶赔礼了。”说着就要躬身行礼。
王夫人虚扶着,“罢了,自家人,何必这么客套?”
贾珍本也是装模作样,闻言,便坐在她对面。“婶婶今日来我这儿,当真难得的!自那天我们有些争执,我还以为婶婶今后都不会到我这边了呢!”
王夫人强笑道:“哪里的事,我们是至亲,些许争执,也是因误会所致。若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珍哥儿不必放在心上的。”
贾珍讶异的看了王夫人一眼,这可不像她往日的作风!“婶婶说的是,都是误会!”
王夫人又与贾珍说了几句,眼神飘忽,似乎有话要讲?
贾珍越发好奇起来,但王夫人自己不说,他也乐得装聋作哑。
王夫人犹豫半晌,终于还是转到正题,叹道:“今日我来找珍哥儿,却是有一件麻烦事儿,只有珍哥儿才能办。”
贾珍笑道:“婶婶尽管说来!”亲自为王夫人倒茶。
王夫人便把之前在荣国府的事儿说了一遍。
贾珍听了,第一个念头便是栽赃嫁祸,正如他们嫁祸贾珍一样,目的都是为了整倒贾家。不然,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贾宝玉会杀人,还杀女人?别开玩笑!
他沉吟道:“此事却有些棘手。”棘手的不是怎么救贾宝玉,他的问题只是小事,棘手的是此次背后谋算的人。原本他以为只是为了对付他贾珍,现在看来,是有人想将贾家一锅烩了。特别是在元妃娘娘刚刚省亲,贾家威势最大的时候?贾珍挡着很多人的路,但荣国府没有,这世上既恨贾珍,也想算计荣国府的,算来算去,也就那么一家。
贾珍冷笑一声,除了忠顺王,还能是谁?
王夫人紧张的看着贾珍,当贾珍说出棘手二字的时候,她的心也一沉,接着贾珍又是冷笑,让王夫人更加不安。
她颤声问道:“珍哥儿,这事儿于你应该不难吧?”
贾珍没注意王夫人的脸色,陷入了沉思中,“难啊!难!”难在于他是亲王,要报复回去,只有把他拉下马,这是第一难,拉下马之后,太子做大,无人可制,这是第二难。要是太子将来登基,那就没有然后,贾家反正不在了。这是第三难。
王夫人双手搅着帕子,担心到了极点。她站起身来,脸上布满忧色。
“彩屏,你们先出去,我有要事和珍哥儿商议!都不许进来!”
彩屏刚才也听到是为宝玉之事,便急忙和其他丫头出去,将门关好。
于是,王夫人压抑着内心的慌张,对贾珍道:“珍哥儿,此间只有我和你二人,你可直说,若要救宝玉,你有什么条件?”
贾珍抬头,见王夫人一双眼睛盯着他,让他有些不自在。“婶婶,你这是说什么话?刚才还说以前是误会,不放在心上的。现在怎么又这么想我?”
王夫人长呼一口气,坐到贾珍旁边的靠椅上,“没有误会。我知你不会无缘无故的救宝玉。但你叔叔以为你是靠得住的,便不再做他想,一味的只依靠你。”
贾珍惊讶一声。
王夫人挺直了胸,“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有条件只管说来,若能办的,我当面应了,若不能办,我就只好去找我兄长,去找北静王爷了。想必他们不会为难荣国府的。”
贾珍扫了她一眼,笑道:“婶婶,你既然这么说了,为何不去找王子腾或是北静王爷?”他端起茶,幽幽的喝了一口。
王夫人怒气冲冲,站起来冷哼道:“我就知道你是不会救宝玉的。不要以为没有你,便无法可想了!少做梦了!”
贾珍冷笑:“婶婶请自便!”
王夫人胸前起伏,双眉倒竖,想到宝玉可能有囹圄之灾,便生生压住怒火,不得不缓颊笑道:“珍哥儿,婶婶刚才是在说笑呢!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求到你了,你好歹给出个主意。”
贾珍看着王夫人俯首认输,冷笑一声,方才放下茶,解释道:“婶婶,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王夫人急道:“那你往容易的说。”
贾珍笑道:“让宝玉脱罪容易,让荣府脱险却难。”
王夫人疑问道:“这是何故?”
贾珍笑道:“这是有人要害贾府,先前害我没有得手,如今竟又找上了宝玉。若不打断幕后黑手,即便这次侥幸逃过了,后面还会有这样事儿的。”
王夫人被吓住了,“这如何是好?”她紧张的抓住贾珍的手,关心则乱,“珍哥儿,我只要宝玉安然无恙,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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