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爷贾珍 第17章

作者:耶律承基

  贾珍狐疑的接过,“倪二搞什么鬼?”

  他一目三行的看完,不禁勃然大怒,重重的拍在桌几上:“反了天了!我本打算放他一马,居然妄想倒打一耙,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原来倪二在信中说到,赖二私底下将往年留下的几个箱子转移,想来里面应该有对贾珍不利的东西,这几日赖二正和忠顺王府的人接触,只是价钱谈不拢才不欢而散。倪二正在盯着,便预先派王剑前来报信,请贾珍示下如何处置。

  贾珍背着手,陷入了沉思。

  他已经下了决心要除掉赖二,只是直接动手,他自己的嫌疑最大,到时候反而欲盖弥彰,脱身不得。左思右想都难以两全。

  看来只有借刀杀人才是最好的办法。只是,这刀可不是那么好借的。

  正在贾珍沉思的时候,焦大将大堂中的人全都赶了出去,让他们远远的守着。这才问道:“可是有什么变故?”

  贾珍见是焦大问起,顺手将书信递给了焦大。

  焦大看完,立刻怒火中烧:“这个没了良心的狗东西,居然吃里扒外!老爷放心,此事便交给我处置便可!”说着,在王剑身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贾珍沉吟不语,不知道这个王剑是否靠得住。

  哪知这王剑自告奋勇道:“贾老爷,如果你要对付赖二,王某敢效死命!”

  贾珍便问起王剑如何恨赖二。

  原来,王剑本是都外佃户,家中只有老娘,日子虽然贫苦,倒也过得去。只是今年以来,他老娘的了风寒,因此一病不起,以往的些许积蓄早就花光了。不得已,找到赖二家借了印子钱。过了俩月,王剑还不起钱,赖二天天来催帐,王剑失手打了赖二,因此被抓进大牢。等到还家,房子已经被烧,老母亲无人照料也已病故。

  王剑伤心之余,得知是倪二将其赎回,又帮他料理了老母亲后事。这才死心塌地的跟着倪二做事。

  贾珍静静的听着,示意焦大。焦大点了头立刻出去查探了。

  “你打算怎么帮我?”

  王剑拱手道:“但凭贾老爷吩咐!”

  贾珍不置可否,也知道倪二遣王剑来的用意。他笑道:“你先在这里歇着,我再和你说话吧!”说完便有小厮领着王剑朝客房去了。

  如此重大的事情,贾珍自然不可能让一个不知根底的人去办。

  等到焦大查探回来,再说吧!

  总之,定叫赖二活不过明天去。

第二十二章天香楼上小聚

  等到焦大回来的时候,将倪二一并带了回来。于是倪二详详细细的跟贾珍说明了情况,焦大则在一旁点头称是。

  贾珍沉吟了半晌,只盯着倪二。

  这让倪二觉得贾珍并不相信自己,他忽地站起来,朗声道:“贾老爷,倪二虽然只是一个泼皮无赖,但也知道轻重好歹。赖二的行踪我早就摸透,他在花枝巷有一个外室,每隔两三天便会在子夜才回家。只要贾老爷下得了决心,他决计活不过明天!”

  看着倪二信誓旦旦的样子,贾珍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我在想,为了他赖二值不值得让我们冒那个险。要除掉他,不只有杀了他才行。”

  焦大和倪二面面相觑,不知道贾珍有什么好办法。

  贾珍微微一笑道:“赖二这厮平日里见佛就拜,遇神便祷,若非心志坚定,肯定心中有鬼。只是赖二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信仰虔诚之人。有道是亏心事做多了,难免路上遇鬼。我们都知道,从花枝巷过来,夜晚有一段路是决计无人的。咱们只要在这段路上吓他一下,装扮真切一点,还怕他不着道?”

  焦大听了笑道:“早就看不惯这吃里扒外的家伙,这次焦大爷定叫他挺尸归天。”

  倪二悄悄松了一口气,毕竟杀人和吓人有很大的区别。他也呵呵笑道:“吓人这勾当我做的熟,索性一应家伙事样样齐备,今晚我集合兄弟便可动手!”

  贾珍摆手道:“不可,此事只能你我和焦老爷子三人知道。其他人皆不足托付。”

  焦大不同意,反对道:“珍哥儿,你是当爷的人,万不能牵涉其中。我与倪二两人,再加上那个王剑与赖二有仇,也算一个。对付赖二那蠢货,咱们三个足以。如果出事自有老奴一人承担。”

  贾珍见焦大坚持,暗叹一声,“如此,就交由你们处置了。”

  焦大慎重的点点头,拉着倪二出去详谈去了。

  一直到日已西斜,贾珍也渐渐的慌乱起来,心绪不宁的他只好独自坐在天香楼上自斟自饮。

  话说这天香楼是当年宁公晚年听戏之所,便是白天也少有人来。贾珍仰望寂寥的夜空,月银星稀,一切都笼罩在纯粹的黑暗之中。摇曳的烛火在风中挣扎,似乎马上就要熄灭。贾珍用手护住烛火,想及荣宁二府虽然赫赫扬扬,但终于败落的一干二净,自己到底是奋起中兴,还是独木难支,都是未知之数。有道是往事如烟,世事无常,一时间让贾珍悲从中来。

  一声长叹过后,贾珍举杯祝道:“祖宗当年何等风光荣耀,而今日渐凋零,眼见的大厦将倾,只怕树倒猢狲散吧!”

  这时候,楼下传来脚步声。点点灯光慢慢的飘上来。

  银蝶在前边提着灯笼,可人扶着尤氏,小心的走上楼梯,木梯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好远。

  银蝶吓得不敢往前,惊慌的往回瞧着尤氏。

  尤氏骂道:“亏得老爷那么疼你,如今他一个人在楼上,你也不顾了?可人,你去打灯笼。”

  可人应了,便要上来接灯笼。

  那银蝶虽然怕极了,但倔强的抓着灯笼不撒手,壮着胆子往前走。

  三人走到楼上拐角,忽然闪出一个人影。

  “啊!”银蝶一声尖叫,慌忙扔了灯笼,双手捂着脸,却被一人搂抱在怀中。银蝶惊吓之中,死命的挣扎。

  “银蝶,是我!”贾珍苦笑着安抚胆小如鼠的银蝶。

  银蝶听见贾珍的声音,才敢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贾珍,便扑在贾珍怀中抽泣起来。

  贾珍正在安慰银蝶,尤氏走了上来,将银蝶从贾珍怀里拉了出来,啐骂道:“哭什么哭,仔细你的皮!”

  贾珍见尤氏和可人都来了,不由分说的抱着尤氏,“夫人怎么来了?”

  尤氏还不习惯在两名小妾面前和贾珍亲密,身体有些僵硬,“爷这么晚了,还在天香楼喝酒没休息,妾身只好带着她们来劝一劝。”

  贾珍笑了笑,松开尤氏,又抱着可人,关切道:“晚上风凉,你们怎么就出来了?”

  可人偎在贾珍怀里,笑道:“知道爷心里不高兴,可人为你唱一曲如何?”

  贾珍点头“嗯”了一声,便放开可人,牵着尤氏的手,进了楼中。

  可人当初是锦香院的头牌,号称才色艺三绝,不然也不会要一千八百两赎身银子。要知道,以市价论,买一个丫鬟不过二十余两,某个时段以后,贾赦买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嫣红,只费了八百两。有据可查的,当年董小宛赎身银三千两,陈圆圆一千两。再有,苏州织造李煦当年给胤禩买过五个苏州女子,也只花了八百两。要问李煦是谁?他的妹夫就是曹雪芹的爷爷曹寅。  

  可人服侍贾珍坐了,银蝶伺立在尤氏身后。

  于是可人俏生生的立在当中,清唱了一曲。那曲子倒罢了,只是寻常,但那歌声犹如莺声燕语,婉转清脆。贾珍听得入神,或许是自家女人唱的,便越加的欢喜,觉得心旷神怡。

  他上前握住可人的手,笑道:“你来府中也有月余,我竟不知道可人你会唱曲,今日我和夫人见识到了。”

  这可人自打进了宁国府,便收起了往日一派青楼作风,处处矜持谦让,只以服侍贾珍夫妻为务。不知底细的,倒认为与官宦家的小姐一般。而贾珍一月来周旋于各公府之中,又去了城外督建,是以甚少与她相聚,面上有些歉意。

  可人嫣然道:“这都是以前会的曲子,妾身再给老爷夫人唱一个欢快一点的吧?”

  尤氏面带笑容,不置可否。

  贾珍瞧着角落里架着一把古琴,用帷幕盖着。他便上前将它搬过来,银蝶连忙去了帷幕,又搬了一个锦墩来。贾珍伸手拨动一根琴弦,“锵”的一声脆响,勾起了他许多回忆。

  “夫人还记得这把琴?”

  尤氏上前道:“这是松壑吧?当初老太爷传下来的,年轻的时候,还听爷弹过。”

  可人惊讶道:“老爷还会弹琴么?”

  贾珍笑了笑。

  尤氏道:“那时候公公还未去玄真观修道,家里管束很严,爷要是犯了错,就会被罚弹一个时辰的琴。”

  贾珍道:“我哪会弹什么琴?这是父亲对我最大的惩罚了。所以,等他去了玄真观,我头一件事情就是将这把琴扔的远远的。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它。”

  可人上前仔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这的确是一把好琴!”

  贾珍笑道:“家里会弹琴的,除了我算半个,就应该只有你了。你将她搬回去,我闲暇时,也可以去你那听听琴。”

  可人抚上琴弦,喜不自禁道:“多谢老爷!”

  贾珍摆手道:“先不忙谢,你为我和夫人弹一曲吧!好歹让我知道,你的技艺没有辱没了它。”

  可人欣然道:“那就请老爷夫人点曲子吧!”

  贾珍对尤氏道:“夫人请!”

  尤氏略一思考,说道:“以前听爷您弹过《平沙落雁》,不如就这个曲子吧?”

  贾珍赞同道:“就依夫人!”

  可人端正坐好,十指纤纤拨弄琴弦。琴声轻灵清越,曲调悠扬流畅,旋律起而又伏,绵延不断,优美动听。贾珍细细品味,正如《古音正宗》中说此曲:“盖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宿食,得所适情:子母随而雌雄让,亦能品焉。”

  一旁的尤氏见贾珍沉溺其中,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当年的贾珍实在也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只是近些年才渐渐改变了许多。往日自己也不知道到说了多少次,始终没有成效。原本也死心了,直到数月前,他忽然醒悟,做了好些大事。接连娶了几房小妾在家尚且不说,如今又买一个青楼女子在家,尤氏隐隐约约觉得是自己没有子嗣的缘故。更何况贾珍对待她当真尊重体贴,尤氏尽管不悦,但也不能如何。

  只是一边的银蝶心里七上八下,完全没有心情听曲。虽然同样是妾,但面前的可人显然样样都比自己出色,最重要的是老爷完全被她迷住了,到现在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银蝶在这里自怨自艾,两只手拿帕子绞在一起,不知不觉掉下眼泪来。

  她匆匆擦去泪珠,却被贾珍看见了。贾珍暗叹一声,没说什么。

  等到可人弹完琴,贾珍站起来赞道:“可人弹的果然精妙!以后我有福了。”

  可人微红着脸,“老爷谬赞了。”贾珍呵呵一笑,自斟自饮又喝了一杯,兴致颇高。

  尤氏见贾珍不复刚才的落寞,便出言问道:“您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贾珍方才放下酒杯,笑道:“只不过有感而发罢了。”他让可人坐在自己身边,又让银蝶坐到尤氏身边,“你们能来这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尤氏夺下贾珍手中的酒壶,不让他再倒酒,劝道:“爷有什么事情,只管和妾身说,即便不愿,也和她们两个说说,不要憋在心里面。”

  贾珍停了半晌,叹道:“也罢,便说与你们听。夫人,你也知道,咱家虽然也是世家勋贵,但我只不过三品威烈将军罢了。在都中实在不起眼。好不容易前些日子赚了些钱,就有无数人盯着,只是碍于情面没有立刻下手。要不是我当机立断,将股份送给北静王,说不定这香皂的生意现在已经被人夺走了。”

  尤氏神色黯然,劝道:“总归北静王是咱们世交,风评尚好,应该靠得住。”

  贾珍笑道:“夫人说的不错,爵位太低,不得不如此。但这靠人施舍,仰人鼻息的日子,终究不是了局。”

  尤氏再劝道:“您也不必如此。要知道都中大小官员,真正不靠人施舍,仰人鼻息的人,恐怕也只有皇帝吧?您要求也太高了!”

  贾珍失笑道:“夫人说的不错,是我想多了。自罚一杯!”说着就伸手去抢酒壶。

  尤氏一时失手,被贾珍抢了过去。

  贾珍笑着正要倒酒,银蝶闪出来,却拿走了酒杯。“老爷,您不能再喝了。”

  贾珍就要上前抢,手又被可人拉住,于是笑道:“你们三个,是成心不让我喝酒吧?”便不再抢,想了想问道:“家里现在还剩多少银子?”

  尤氏心中合计了一下道:“银蝶那里香皂的生意除去采买的原料、支付的工钱,算下来应该有两万两银子;可人那里刚铺开不久,虽然也有进账,但除去预支的花费,这一进一出刚好抵消。您近来要扩建新厂,用了数千两,日常家用,包括可人的赎身银子,统共算来,也有数千两。这样加上历年积存,从赖二家搬回来的银子,差不多有七八万两吧?具体数字只能问蓉哥儿媳妇了。”尤氏停了停,问道:“您问这个干什么?”

  贾珍想了想道:“前些天,我看了朝廷的邸报,以西南战事花费浩繁,加之河工开支,皇帝特旨暂开捐纳。文职小京官至郎中,未入流至道员;武职千、把总至参将,都可捐纳。我想着为蓉哥儿捐个五品同知,如是虚衔,大概一千五百两就够了,要是捐实缺,怕要七八千两。等过了年,便让蓉哥儿去户部捐个实缺。”

  尤氏迟疑道:“这是好事,但蓉哥儿毕竟年少,就不能在京内捐个郎中,员外郎也行啊!”

  贾珍摇头道:“京官就是那么好当的?西边政老爷如今还只是个员外郎呢!其实,我倒想捐个参将,也是三品,与我的爵位倒是相称,只是价码太高,至少得两万两,要是实缺恐怕更高。因此只能等两年再看看了。只怕到时候那开捐的旨意又变了。”

  一边的银蝶忽然道:“老爷,咱家现在也不缺银子啊!区区两万两也就是几个月的事情。听说西边老太太的娘家史家,倾家中所有,用银子堆出了一个侯爵来,咱们未必会比他们差啊!”

  贾珍哑然笑道:“你这丫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胡言乱语。你也不想想,史家的侯爵可是花了十万两银子。皇帝还一直不肯,好容易求了太上皇恩典,格外开恩才得了。不过话说回来,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如果有问题,那肯定是银子不够。”

  正说话间,外面隐隐传来一声非人类的惨叫。银蝶小丫头吓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可人则是紧紧抓住了贾珍的胳膊。而贾珍握住尤氏的手,安慰道:“不要怕,许是风吹着什么东西,要是不放心,明天让人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