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进自己的腹中……
“逆子……”皇帝喃喃自语,他想过要如何惩罚这个大逆不道的婢生子,一定将他终身圈禁,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的决绝。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皇帝真的没有要处死宁顼的打算。
“你是有多么的愚蠢!”
这时,邱峻把沾血的白绢呈上来,小心奏道:“皇上,这上面详细记载了与安德王交通的官员……”
“什么?”皇帝一把夺过来,匆匆一瞥,见上面有许多公卿朝士的名字。他冷哼道:“这是栽赃陷害的把戏!不要理它。”
皇帝紧紧的抓着白绢,指了指宁顼的尸体,“拉出去,喂……以庶民之礼葬了。另外,去安德王府,把朕的孙儿宁德他们带回来,不要吓着他们。”
乾清宫的叛乱就这么平息了。
东宫内,姚正锋始终找不到太子。正当他感到不妙,想要逃走的时候,正在宫门前撞见等候多时的成国公、金吾卫大将军曹寿。老国公一把将他抓下来,他手下的士兵竟然不敢动。
那么,太子究竟在哪里?等到大势已定,老国公也在寻找太子的时候,太子方从后堂房梁上缒下来……
于是,一场虎头蛇尾的政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忽然结束了,但它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老皇帝面带哀伤,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长乐门前。短短的一段路,堆满了金吾卫与叛军的尸体,他们每个都刀剑加身,鲜血浸透了老皇帝的靴子。老皇帝眼中含泪,“朕没有教好儿子,但朕也有忠勇的战士!”他传旨左右,“命有司厚加抚恤!”
士兵们把失血过多、昏迷了的贾珍抬到他面前。总理内庭都检点太监裘世安上前查看了一下,回报说:“大小伤口三十一处,都在前边。”
老皇帝点点头,叹道:“本以为他只是有些小聪明,却不想关键时刻不糊涂。先宁国公后继有人!”又嘱咐太医,“好生照料,朕还要用他!”
老皇帝向前看去,金吾卫中营此刻还活着的,仅有十八人,而且个个身负重伤,躺在担架上。其中王剑肩头被射了一箭,帖木儿胸口被划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还算是最轻的。
当两人随羽林军一起护送贾珍回到宁国府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看到贾珍的惨象,尤氏诸女几乎都要晕厥过去。若不是太医说还没死,估计现在宁国府都打算办丧事了。
与此同时,安德亲王谋反兵败身死的消息犹如一阵狂风吹遍了神都,满朝公卿贵戚无不震惊莫名。而那些与安德亲王有些瓜葛的大小官员则提心吊胆,特别是忠顺王府内,暴怒的忠顺亲王宁琛已经砸碎了无数古董珍玩,咆哮着:“愚蠢!浑蛋!他怎么敢这么做!”
他一人死了不要紧,却全盘打乱了自己的谋划。要知道,宁顼一向被认为是忠顺一党,朝廷清算宁顼,说不定会搂草打兔子,连他也一起收拾掉?更要命的是,皇上手中还有一份名单……
他的心腹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劝,还是沁阳郡王宁骏硬着头皮道:“父王,为今之计,必须让那些人闭嘴,不要牵扯到咱们才好……”
宁琛鹰鸷一样的眼神盯着宁骏,冷哼道:“不要再让孤失望!”
第七十二章赐一等宁阳伯
宁国府的天都要塌了!
尤氏愣愣的看着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贾珍,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仿若昨日历历在目。虽然他有很多不好,但他始终是自己的依靠,宁国府的天,一旦他撒手而去,自己怎么办?家里怎么办?她心里乱成一团麻,早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银蝶靠在床边,脸色苍白,咬着嘴唇没一丝血色,她的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腰带,瞟了一眼房梁,又泪眼朦胧,悲从中来。倒是尤二姐哭的梨花带雨,本以为终身有靠,将来荣华富贵,不想到头来一场空,她既哭贾珍也哭自己,便越加伤心难过,不能抑制。
晴雯和三姐两个拉着手,互相依靠着在旁边悄悄的抹眼泪。
只有香菱挨着她们,好奇的往贾珍那边瞧,又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两位姐姐,老爷是不是不行了?”
晴雯和三姐同时瞪过来,啐道:“小蹄子闭嘴!老爷好着呢!”晴雯还不解气,上手便揪了她的脸,“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香菱自知说错了话, 也不敢争辩,只能委屈的站在一边,独自流泪。
这时候,贾蓉和可卿从外面进来。贾蓉脸上犹有泪痕,向尤氏道:“太太,齐国公府的陈大爷听得老爷受伤,特来探望。”
尤氏擦了眼泪叹道:“如今老爷昏迷不醒,实不宜见客。凡来的亲朋戚友,你去好生接待着。外边的这些事情你自个裁度着做主便是了,不要再来问我。”她又对倚在门边,眼睛红肿的可卿道:“家里的事情,媳妇多费些心。此刻我已五内俱焚,无心料理。只求老爷能度过此劫,不然我便随他去了……”话未说完,已是泪如雨下。
可卿远远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贾珍,心如刀绞,真想扑过去痛哭一场。但她不敢这么做,不能坏了他的名声。她只能生生忍着痛苦,小手扳住门沿,连指甲抠进木头里面都不知道。
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默默祝祷,满天神佛啊,就是让我替他去死,我也甘心!
内堂愁云惨淡,忽听的外面高声道:“太太,老爷怎么样了?能让老奴看一看么?”
尤氏听得是焦大的声音,忙教他进来:“焦老爷子,你快看看老爷!”
焦大面色凝重的进了内堂,给尤氏等行了礼。他几步走近床前,看了看贾珍的气色,又揭开被褥查看了贾珍的伤口,方才笑道:“太太放心,依老奴看来,老爷性命定然无碍。”
尤氏惊喜不迭,忙问道:“果然无碍么?”
焦大笑道:“老奴当年也是在死人堆中爬过的。老爷这点伤比老太爷那会还轻些,绝不会错!”
尤氏知道早年老太爷的命都是焦大救的,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定是真的了。于是她双手合十,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其他诸女皆松了一口气。只要他还活着,大家的主心骨就还在。
焦大捋了一把胡须,又说道:“老奴刚才去看了帖木儿和王剑,他们都说打仗的时候老爷面对五千贼人,竟然一点也不怂,不仅一马当先冲了过去,而且伤都在前面,果真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没给咱们宁国府的祖宗丢脸。”
焦大说话中气十足,不自觉回忆起当年,神色间满是自豪感。
但尤氏等闺阁女子无法体会那种金戈铁马的豪迈,只嫌他说话震的耳膜生疼,怕惊动了贾珍,又生意外。
尤氏朝晴雯三姐使了眼色,晴雯三姐左右扶了仍然在滔滔不绝的焦大,“您老人家是见过老太爷的,何不去宗祠里求求他,让他保佑咱老爷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焦大一听,岂不是这个理?也不用人扶,脚下生风的去了。
“这个老爷子!”
尤氏担忧的看着贾珍,“希望老爷真向他说的一样,早点醒来。”
内堂又陷入了沉默。
外间,贾蓉又送走一波探望送药的。他吩咐总管黄安道:“父亲要用的药,一概依照太医开的方子,咱们自己去买上好的,这些送来的全不能用。还有,教门房护卫都盯紧一点,任何闲杂人等、不认识的一律给我挡住了。若有人打听父亲的伤势,就说父亲需要静养,谁要是乱说话,就打断他的狗腿!”
他正教训着,抬头却见贾琏与凤姐进了二堂,正往正堂而来。他皱了皱眉,迎了上去。“二叔、婶子……”
贾琏背着手,径直问道:“蓉儿,你父亲怎么样了?外面传的凶险,连老太太也惊动了。若有什么事情只管说来,咱们一家子不能外道了。”
贾蓉叹口气,“不好呢,太医说了,若是能挺过这三天,性命便可无碍。只是……”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贾琏拍拍他的肩膀,“吉人自有天相。珍大哥可不是短命之人。”他顿了顿,又叮嘱道:“论理,轮不到我说这些。只珍大哥这一病,宁国府内就你一个当爷的,往后大事小情都要担当起来,不能乱了体统。”
贾蓉躬身道:“二叔教训的是。”
贾琏点点头,“你好生去做,我去看看你父亲。”说罢就往里边走。
贾蓉赶忙跟上。凤姐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蓉儿,听说你父亲是修国公府侯胖子亲自送回来的?”
贾蓉道:“是的。刚回来的那会,父亲脸色惨白,浑身伤口触目惊心,只有进去的气,没有出去的气了。幸好皇上派了御医诊治,方才好转一些。祖宗保佑,父亲快些醒来就好!”他忧心忡忡,显然还没有做好当家作主的准备。
凤姐盯着贾蓉,看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微微一笑,上前安慰道:“你父亲不会有事的。即便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也是命。”
贾蓉默然无语,只在一边叹气抹泪。
凤姐柳眉微蹙,不悦道:“大哥哥现在还没死呢,你就这副丧气模样,一家子还能指望你什么?不成器的东西!”
贾蓉苦笑道:“我也知道自己不成器。原先我父亲没少打我骂我,我还愤愤不平。而今才半日,家里便乱了套。可见父亲说的在理。”
凤姐笑道:“谁也不是一下就全知全能的,咱们慢慢来。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找我。”
贾蓉笑着为凤姐引路,“谁不知道婶子在那边府里的威名?小心脚下!”
凤姐看了一眼贾蓉,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边走边道:“你们夫妻还在闹别扭呢?”
贾蓉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以他先前的性子,只怕早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说给凤姐听了,但上次在宁安堂受了父亲教训以后,便多了心眼,特别是如今父亲生死未卜,自己可能要执掌宁国府的档口,更加猜不透凤姐的用意。
他想了想道:“没呢,这阵子事忙,我在外面打点产业,可卿还要照看园子的后续装点修饰,都没一点空闲。”
凤姐道:“你啊,就是太实诚。你媳妇长得那么勾人,还是看紧些好!”她似乎无意的抓了抓贾蓉的手心。
贾蓉没有搭话,笑道:“婶子,侄儿还有事拜托您!”
“什么事?”凤姐嘴角上扬,松开贾蓉的手,“可先说好了,要是我做不到的,你就不能为难我。”言语中颇有些娇嗔的意味。
贾蓉躬身道:“对婶子您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凤姐转过来,笑问:“那我要听听是什么事了。说罢,什么事求我?”
贾蓉小心说道:“婶子知道,宁荣街上现有咱们的人维持秩序。前天,西府有下人纵马撞到了一个小贩,本也不算什么事,咱府里的巡察抓了那下人,赔了小贩一点钱就完了。不想今日有人来报说,西府奴众在宁荣街外殴打小贩致伤。侄儿想着咱们两府本不分彼此,擅作主张赔了他五十两银子药费。烦请婶子告诫打人的那些人,以后须得谨慎行事,免得坏了咱们贾府的名声。”
凤姐一听,柳眉倒竖,咬牙切齿道:“那些黑了心的混账种子,做出这等事来,我回去要扒了他们的皮!”但她心中却很不以为然,咱们荣国府是何等样人家?撞到了就撞到了,又没有撞死,即便撞死了也没有大不了的。
凤姐冷哼一声,贾蓉将一件小事来胡乱搪塞她,让她非常不满。真是给脸不要脸,早晚让你瞧瞧老娘的手段!她冷着脸穿过暖阁,走了几步才道:“回头我打发人送五十两银子过来。”
贾蓉见凤姐脸色有异,忙上前赔笑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凤姐笑道:“好吧,知道你们宁国府有钱。”说罢,袅袅婷婷的走了。
贾蓉神情一窒。她的意思好像是不给银子了?
他父亲自去年起整顿街道,不管是贾氏族人还是商贩行人,全都要照章行事,若有犯的,轻则训斥重则驱赶,是以街面上较别的地方要繁荣不少。但屡有他们荣国府的人视而不见,甚至故意违反,打人伤人的,贾珍当时也不想把两府的关系闹僵,故而都是宁国府出面赔偿。贾蓉今日一问,一年内竟然赔补出一二百两来。虽然都是小钱,但总不能一直由咱府里出啊!
“真是……”贾蓉有心再争辩一句,凤姐已经走远了。
房内,贾琏安慰了悲戚垂泪的尤氏,又见银蝶诸女娇俏多情,暗自留了心。
“嫂子请放宽心些,有宫里的太医诊治,珍大哥必然会好的,无需为此过于忧心。”他眼神扫过一边擦眼泪的尤二姐,只觉此女模样儿标致,态度温柔,与其他人不同,于是多看了几眼,自以为无人瞧见。
旁边三姐却皱了眉头,盯着她姐姐看。
尤二姐却浑然未觉,偷偷瞧了贾琏一眼,果然相貌英俊,仪表堂堂,比之老爷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时心慌,拿帕子做掩饰。
恰好凤姐进来,她忙退到一边,低头抽泣,不知道想些什么。
凤姐擦了一下眼角,上前拉住尤氏的手,安慰道:“大哥哥福大命大,定能遇难成祥,转危为安的。”
尤氏挤出一点笑容,“多谢你的吉言,但愿如此吧!”
贾琏轻咳一声道:“惜春本来哭着要过来看哥哥,被老太太太太拦住了。”
凤姐忙解释道:“老太太也是怕四丫头过于悲伤,让她等大哥哥好一些了再过来瞧,这样对病人也好。”
尤氏点点头,“老太太顾虑的是。即便你们不来,我也会打发人告诉惜春,她还小,怕吓着她。”
两人小声说着话,贾琏告辞出来,门口一个小丫头为他打起帘子,生的好齐整模样,又笑着看了一眼,方才离开。
晴雯不悦的将门口的香菱拉回来,小声啐道:“这些不该你干的。”
正在这时,总管黄安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对尤氏道:“太太,大明宫的戴公公到了,说是有宫里的旨意!说话就来这里了!”
话音未落,房外贾蓉高声道:“母亲,宫里的戴公公来了。”尤氏整衣出迎。凤姐及银蝶诸女忙退往后堂。
戴权进了房内,先看了昏迷的贾珍,叹口气,关切的问:“贾将军可好了些?太医怎么说?用的什么药?”
贾蓉都一一的说了。
戴权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卷玉轴圣旨,高举在手,南面而立。
尤氏、贾蓉及大小仆婢慌忙跪下听旨。
戴权笑着打开圣旨,一大段骈四俪六,听得他们云里雾里。好在最后一句听懂了:“着即晋爵一等宁阳伯,特恩不降等袭爵一代,并赐次子贾菽五品奉恩云骑尉,钦此!”
宁阳伯?不降等袭爵?
贾蓉心中顿时一片火热,若不是贾珍此刻还未醒来,肯定要大笑三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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