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而尤氏口里念着:“五品奉恩云骑尉?”这是菽儿的爵位?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下来,“老爷……”
戴权笑着把圣旨交到贾蓉手中,“蓉哥儿,好生照料贾伯爷,皇上说了,还要用他呢!”
贾蓉哭着磕头谢恩道:“皇上隆恩,臣父子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戴权又道:“皇上命尔等不必入宫谢恩,若贾伯爷醒了,极速入宫奏报!”说毕,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
贾蓉拿着圣旨,跪在贾珍床前哭道:“父亲,皇上封您做宁阳伯了……”
凤姐这时从后堂转出来,神色复杂的看着贾蓉和尤氏。
超品的伯爵!
她丈夫贾琏如今还只是捐的六品散州同知,即便将来袭了公公的爵位,也只是一个三品爵将军。她娘家叔叔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甚至还没有爵位。
而自己虽然管着荣府,看似风光无限,但毕竟没有诰命,比尤氏又差远了。她素来亲厚交好的秦可卿,将来也会是伯夫人诰命。相形之下,心中越加烦闷。但她面上喜笑,上前对尤氏道:“恭喜大奶奶,贺喜大奶奶!你以后就是堂堂的伯夫人了!”
尤氏两眼含泪,“什么伯夫人不伯夫人的,只要你大哥哥醒来,我就是不要那劳什子也心满意足了。”
这话虽然是尤氏心中所想,但入的凤姐耳中,便极其刺耳。
她打趣道:“快别这么说,别人想得还得不到呢!”和尤氏说笑了几句,见她懒懒的,一颗心都在贾珍身上,便托词去寻可卿了。
尤氏叹口气,想起她往日的那些谋划,不由冷笑一声。
第七十三章人未死妖风起
三天过去,贾珍躺在床上,依旧不省人事。宫里的太医来了好几拨,都摇头叹气,皆道药石之力已尽,无可挽回了。贾蓉等也曾各处去寻僧觅道、问卜求神,总无效验。以至合家人口无不惊慌,都说没了指望,偷偷将后世的衣物都置备下了。
尤氏、银蝶、晴雯等更比诸人哭的忘餐废寝,形销骨立。
到了第四日,尤二姐早已回房歇息。她换了一件素净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描眉。却不防三姐过来抢了她的眉笔,生气道:“大伙为了姐夫的病,吃也不好,睡也不香,你还有心在这里换衣补妆?”
二姐被她唬了一跳,横眼埋怨道:“吓死我了,你不会好好说话啊!”说完打开脂粉盒,往镜子前照了照。
三姐见她还是如此,又夺过她手里的胭脂,急道:“我的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真就一点也不担心姐夫?”
二姐愣了愣,正色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伤心难过?这些天我流了多少眼泪?有用吗?就算我把眼睛都哭瞎了,他还不是……”说到此节,便趴在梳妆台上嘤嘤的哭。
三姐等她哭了一会,递上一个帕子,“姐姐,大姐在那边已经熬了几天几夜没合眼,咱们去替大姐守着姐夫,让她休息去。怎么样?”
二姐犹豫了半晌,问道:“银蝶她们呢?”
三姐跺着脚道:“你问她们做什么?她们一直和大姐守着姐夫,才被大姐撵去睡觉。你又怎么去比?”
二姐也不说话,看着镜子出神。
三姐冷笑一声,把门关好了,才对二姐道:“我知道你有别的心思。那天西边链二爷来看姐夫,他那样瞧着你,你也那样瞧着他,打量着没人注意你们。”
二姐慌的站起来,看左右无人,低声啐道:“你胡说什么?谁瞧链二爷了?”
三姐鄙夷道:“你们俩一个眼睛也直了,一个脸也红了。要不是时候不对,我估计你们啊,早晚会出事!”
“小蹄子,我撕了你的嘴!”二姐又羞且怒,上前要去打三姐。
三姐也不躲,硬捱了两下,忿然道:“姐姐,这会子姐夫还没死,你就想捡高枝去了?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二姐急的口不择言,“左不过是被强逼着的苦命人罢了!眼看他要死了,我还能去陪着他去不成?”
三姐闻言,良久不语。她坐到二姐身边,叹道:“那你也太心急了些。况且,那链二爷也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的。”
二姐想起贾琏火辣的眼神,不自觉道:“我看他很好啊!”说完脸红更甚。
“我的姐姐诶,你真是糊涂了!”三姐抓住二姐的肩膀,为她解说道:“你是姐夫的屋里人,即便姐夫这会子去了,你也不能再嫁给链二爷,他们可是从兄弟。再者,你以为他夫人是个好相与的?在那府里称王称霸,你若过去了,哪还有命在?”
二姐本性柔弱,不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听了三姐的话,顿时心慌不已,她直愣愣的看着三姐:“我该怎么办?”
三姐见她这模样,显是真有了那种打算,当即恼怒道:“我怎么知道?亏得姐夫对你那么好!”
二姐眼中的柔情一闪而过,“他对我再好又有什么用?我不想将来无依无靠被赶出去。”
三姐气急道:“你也想的太多了!你是姐夫正经娶回家的姨娘,大姐也是府里的正牌太太,谁又能将你赶出去?”
二姐自嘲道:“你以为我不想守着他?大姐有一个儿子可以依靠,我呢?什么也没有。我还年轻,不另找别人,难道真要我孤零零的为他守一辈子寡?”
三姐冷哼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必找他链二爷。难道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只能在他贾府里找?况且你的那点想法,我如何不知道?”
二姐抢白道:“你既然知道,我又有什么错?”
三姐看着眼睛里噙着泪的二姐,终究不忍心再去说她,只轻声叹道:“姐夫现在还没去,要是他忽然好了,你又如何自处?”
二姐含泪笑道:“他若好了,我自然一辈子靠他,怎么可能正眼去瞧别的男人?”
两姐妹说到伤心处,抱在一起痛哭。
此时贾珍正房内,两眼红肿的惜春坐在床边哽咽道:“哥哥, 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外面玩,还要买好多好多礼物送给我,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无奈贾珍双眼紧闭,于外面的事既听不见也看不见。他一动不动,浑身如火炭一般,亦发连气都将没了。
尤氏抱起惜春,劝慰道:“你哥哥平日里最疼你,若让他看见你这样,肯定会伤心的。快别哭了!”
惜春扑进尤氏怀中,哭问:“哥哥真的醒不来了吗?”
尤氏看了一眼贾珍,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涌出来。
这时,贾蓉从外面走进来,擦了两滴眼泪,站立一边。
尤氏问:“他们都走了?”
贾蓉嘶哑着声音:“都走了。一个个打着探病的幌子,其实是算计着父亲一走,重新划分商会的分子,好在咱们宁国府咬上一口。”
“那你是怎么回复的?”尤氏沉吟道。
贾蓉躬身叹道:“毕竟是积年的关系,以后还要往来。故此,我只说父亲还在,不敢擅作主张推托着。一旦父亲走了,估计他们还要闹的。”
尤氏冷哼一声,“他们也配?若没有老爷,他们还守着几亩地苦熬呢!蓉儿,你父亲辛苦赚下的家业不能就这么白白散去。即便老爷不在了,你也还是堂堂的一等宁阳伯,怕他们做什么?”
贾蓉也心以为然,现在的宁国府可不是以前的宁国府了,完全有底气拒绝他们。
尤氏因没见可卿和他一起,又问起可卿来。
贾蓉摇摇头道,“她现在也忙晕了头。自从父亲出了事,家中里里外外都靠她撑着,确实辛苦了。”
尤氏点头称赞,“你媳妇是个能干的!家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服她?只有她管着,我才放心。以前你误会了她,今后可不能再那样了。虽然偕鸾佩凤都怀了身孕,但毕竟不是嫡子,你们小两口也应该合计着要个孩子。”
尤氏在一边絮絮叨叨,贾蓉静静听着,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
这些天,可卿总是忙到后半夜,更不要一人帮衬。底下的人有一点错处,便大加责罚,以至于人心惶惶。他也曾劝她无需惩治过甚,但她哪里听得进去?如今憔悴了许多,他看着也心疼。况且总是与自己淡淡的,一点亲热也无,如何可能有孩子?
贾蓉有苦说不出,只得以年纪小看将来如何岔开了去。
尤氏也不细问,娘俩又说了些话。
贾蓉一一记下,方才犹豫着问道:“母亲,要不要请爷爷回来?”
尤氏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他们的主意?”
贾蓉悲戚道:“他们说父亲不中用了,还是早做打算,预备后事,冲一冲也好。”
一旁的惜春闻言斥责道:“哥哥还在呢,我看他们谁敢胡言乱语!”
尤氏也低沉着声音道:“让你媳妇将那些吃里扒外、乱嚼舌头,使不着的都遣了出去,告诉他们,这天还没变呢!”
贾蓉流泪道:“回母亲、姑姑的话,今儿可卿已经杖责了四五个人了。只是父亲现在……总得爷爷回来见最后一面。至于其他的,等爷爷回来再做安排吧?”
惜春已知事不可为,只能掩面而泣。
尤氏悲叹不已:“是该告诉你爷爷了。兴许还赶得上……”
于是贾蓉自去玄真观请贾敬回府,教黄安准备一应事务。
那贾敬潜心修道,自为早晚就要飞升,本不肯回家沾染红尘,前功尽弃,但独子病危,思及前情种种,终究无法割舍,不得不举趾还家。
才回府中,黄安来报说,西府大老爷和二老爷已至二门,贾蓉赶紧前去迎接。
到了宁安堂,贾赦贾政见贾敬在堂,忙上前相见。
贾赦拱手笑道:“兄长回府怎么不知会兄弟们?”
贾敬脸色淡然,端坐堂上,只微微点头算是答礼。贾赦贾政也不以为忤,自去一旁坐着。
几句寒暄过后,贾政方才问道:“不知珍哥儿现在如何了?”
贾敬摇摇头,“生老病死,皆是天数,非人力可以强求。该走就让他走吧!连我也能安心了。”
贾政又问太医怎么说,贾赦也劝请僧道做法,贾蓉都回复明白。
贾赦兄弟叹息道:“眼看家业当兴,又封了一等伯,却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贾敬低声念了几句偈子,便不再言语。
贾赦轻咳一声,却问贾蓉道:“你父亲既然不行了,都预备下后事没有?”
贾蓉垂泪道:“已教人预备下了。”
贾政捻须劝道:“如今朝廷初遭大乱,人心浮动,实不宜放肆张扬,务必节俭为上,免遭人议论。”
贾蓉心中愧疚,意欲将父亲丧事大操大办,倾尽所有,哪里听得进此等言语?只面上称是,敷衍过去罢了。
贾政想再劝一二,因贾敬在堂,也不好多说。
倒是贾赦不以为意,“这二年,珍哥儿又是香皂又是酒水的掺乎,着实赚了不少银子,况又立了大功,晋爵荫子的,今儿这场大事,务要好看为上。是不是蓉儿?”
此言正中贾蓉所想,赶忙应了。
贾赦顿了顿,问道:“珍哥儿去了,你们那什么商会是怎么弄的?”
贾蓉皱了皱眉,想都不用想这位赦老太爷打得什么主意。当初就为这,父亲才和他翻了脸,难不成又要来一次?或者,是吃定我了?贾蓉虽然年轻,但到底是个经了事的,当下也不说破,装作诚心求教。
贾赦满脸得意,正要说出自己筹划已久的处置方案,不料贾敬在上头,闭着眼睛说出四个字来,“吾儿尚在!”
顿时噎得贾赦满面通红,不得不咳嗽几声装作掩饰,“我也是关心一二,咱们贾家的家业切不可被他人夺了去。”
嘿嘿!咱们宁国府的产业无需旁人忧心!贾蓉崇敬的看着一动不动念经的贾敬,暗道:“姜还是老的辣!”
经此一节,贾赦自觉无趣,又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便匆匆告辞。
贾政摇头叹息,入内看了贾珍,少不得安慰诸人,叮咛嘱咐了才回去。
贾蓉送出门去,可巧薛蟠也来探望,因说及后事等情,缺少合适的棺木。那薛蟠自薛姨妈将香菱送给贾珍,后悔不已,日夜设法想把她换回来,只碍于贾珍势大,不能得手。今见贾蓉寻好板,当即说道:“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在还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你若要,就抬来使罢!”贾蓉听说,喜之不尽,即命人抬来。大家看时,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大家都奇异称赞。贾蓉问道:“需多少银子?”薛蟠笑道:“拿一千两银子来,只怕也没处买去。什么价不价,赏他们几两工钱就是了!”贾蓉听说,却是不肯。薛蟠摇头,“你也太外道了。若一定要给,我倒有一个法子,你一定会肯的。”
贾蓉教他只管道来。薛蟠走近几步,“你将香菱送还便了。”贾蓉皱了眉,这香菱来的时间不长,但府内都将她当作父亲的屋里人,如今父亲还未死,就换了棺材回来,怎么说都不好听。“此事尚需与母亲商议,再做计较。”
薛蟠自以为得计,也不去看贾珍,哼着小曲,兴高采烈的回家。
贾蓉犹豫不决,正拿不定主意。贾敬过来冷眼看了一下棺材,急命抬回去。贾蓉忙上前拦着,具道因由。不想贾敬将他一顿痛骂,“小畜生,不知道僭越二字如何写?你老子拼了性命,给你赚了一个伯爵,就是这么闯祸败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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