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爷贾珍 第65章

作者:耶律承基

  三姐又想站起来,贾珍仍然不让。“哎呀,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要她说清楚,谁谄媚了?谁又巴结了?”

  她抽出手来,撸起袖子走过去。

  眼看两人又要掐起来,贾珍在床上动不了,本打算劝解一二,不想两人同时瞪着他。

  好在香菱乖巧的倒了一杯水,递给贾珍,“老爷,她们哪天不拌几句嘴的?没见她们打架,倒好得跟蜜也似的,走道都拉着手。”

  贾珍便不去管她们,在一旁和香菱谈起诗词曲赋。香菱初涉门径,正是求知若渴的时候,贾珍胡说乱侃,竟也听的津津有味。

  于是晴雯和三姐也不斗嘴了,齐齐的把香菱拉开。“老爷还要休息,不要让他多说话。”

  香菱懵懂的点头,“老爷,那你下次有空了,一定再给我讲讲这个唐诗的发展脉络。”

  贾珍得意的应了,不料晴雯嘲讽道:“您啊,也就会在咱们几个没念过书的面前炫耀。不要说外头的秀才举人,您跟那府里林姑娘、薛姑娘聊聊诗啊词的,我们才佩服您呢!”

  三姐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您是鼻子里插大葱,装的真像!”说完,三人都笑做一团,又互相嬉闹起来。

  只香菱暗暗的把“林姑娘、薛姑娘”记在了心里。

第七十五章薛姨妈的决断

  那日,薛蟠兴冲冲的回家,告诉薛姨妈,他将铺子里面那具没人买的棺材换了香菱回来。当时薛姨妈也没细究,心想若贾珍死了,宁国府还能不能兴盛是个未知之数,既然儿子舍不得那香菱,换回来也好。却不料宁府里回头就把棺材退了回来,很快又听说贾珍醒了。薛姨妈叹一声"都是命!"便想法子与那香菱打探一二。谁知那宁国府可是个铜墙铁壁,寻常人等就是进也进不得,更别说内外交接了。于是,薛姨妈又让薛蟠去请贾蓉。他如今替他老子管着各处产业,且与蟠儿素来交好,无一点城府,只要他答应帮衬薛家渡过难关,那贾珍也不会扫了儿子的面子,今后一来二往的,这条线就算搭上了。

  但一连数日,宁府门前车水马龙,贾蓉需招待宾客,竟没一点空闲。薛蟠也不是好性子,请了一两次,就丢开去不管,照样喝酒胡闹,薛姨妈数次催问,都被他搪塞过去。

  忽忽过了十余天,贾蓉皆以他故推脱,惹得薛蟠在家中愤恨不平,甚至咒骂贾珍父子狗眼看人低,扬言再也不去那宁国府。宝钗从内堂出来,连唤薛蟠不应,只好安慰薛姨妈道:"妈妈,您也不必为这事忧心。他们家才晋了宁阳伯,风头正盛,咱们这么上杆子的巴结,也难怪人家看轻我们。"

  薛姨妈道:"我的儿,你说的我如何不知?但咱们家的情况……你哥哥成日像个没笼头的马,全不以家计为意,素习行止浮奢,不听人劝的。一应经济世事,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之旧情分。照此下去,终究败了家业,我如何去见你死去的爹?"

  宝钗上前扶住姨妈,"依女儿看还不至于此,都中几处产业尚可维持,即便部里有心刁难,但看在二舅舅的面子上,也不会太过折损。咱们再慢慢想法子就是了。"

  姨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和宝钗进了里间,在炕上坐着。宝钗教莺儿出去倒茶。姨妈回忆起往事,"你二舅舅虽然升了边任,看起来权势煊赫,但王家也不及以前了。当年我爷爷随太祖爷定鼎天下,积功得授都太尉统制,封爵县伯,只到了我父亲这一辈,爵位没有了,但得太上皇青眼相看,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如今外面的口号,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可见富贵已极。只是再后来啊,我长兄,也就是凤丫头的父亲早逝,那时候几位兄长俱都年幼,无奈卸了差事。好在你二舅舅争气,更得贾家的助力,在军中由校尉步步高升,才到如今的任上。"

  宝钗笑道:"听说二舅舅深得皇上信赖,以后还会高升呢!"

  姨妈摇摇头:"高升不高升的,娘一个妇道人家却是不懂。不过,王家如今的重心早就不在生意上,虽然也还有几个铺子,但竟比咱们薛家差远了。因此,你舅舅官当的再大,也只能借他的势做依傍,于生意上实无多大裨益。更有可虑的,咱们是皇商,可自你父亲去世,许多关系门路都比不得往前,朝廷经由咱们采办的东西越来越少。甚至那卖桂花的夏家也敢和咱们抢生意了。娘是担心,一旦户部真的不买咱们的货,甚至削了咱们的号,那该如何是好?"

  宝钗微微叹息,母亲说的这些,她也曾仔细想过,家中生意日渐销耗,而开支不见减省,每每为此忧心,却总不得机会。今见母亲说及家事,忙劝道:"妈妈不要过于担心,那些宫里的太监,户部官员,无非是贪得无厌,要银子罢了。咱们也不缺这些,便多使一二成银子,把执照拿到手。宁可自己辛苦些,将平日使不着的费用都蠲了,外面多跑几趟就是了。再者,咱们与他们数家联络有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那户部也不会撕破脸面对付咱们。"

  姨妈将宝钗搂着:"我的儿,亏你能想的到这些,比你那不成器的哥哥好十倍。若你是个男孩子,娘也无需每日为那孽障担心受怕。"

  宝钗伏在姨妈怀中,笑道:"哥哥前日得了几张上好的白狐皮子,寻思要给妈妈做斗篷冬天穿。恰好被我听见了,我说正好,将妈妈的旧斗篷给我。谁知哥哥说一发给我也做新的,旧的给他穿呢!"

  姨妈笑骂道:"他呀,也就这么一点好处!旁的指望不上,还连累你不能入宫备选。"

  "妈妈,我在家陪着您,岂不更好?"宝钗本不愿意去宫中做才人赞善,陪侍公主郡主入学。如今她在荣府,与一众姊妹一起玩闹,哪有不称心如意的?

  姨妈将手摩弄着宝钗,笑道:"将来你大了,总要嫁人的……"

  宝钗脸上绯红,"我才不嫁人呢!"

  "傻孩子,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说到此处,姨妈想起一件事来。她悄悄对宝钗道:"你常跟他们一起,可觉得宝玉如何?"

  宝钗哪里不知道姨妈所想?她已年近及笄,渐懂风月,对自己未来的夫君也有很多幻想。周遭勋贵大家子弟之中,宝玉的品貌家室,当然是上上之选,但女儿家的心事,如何说的出口?

  姨妈见宝钗神情羞怯,与往常大不相同,心中便有了成算。她对宝钗笑道:"你且不要让人知晓,为娘想法子总教你如愿!"

  "妈妈!"宝钗羞不自胜,伏到母亲怀里撒娇。

  母女俩正说笑着,同贵从外面来,报说铺子里的管事送上半年的账本子来了,因不见大爷,只请太太示下。

  姨妈叫丫头把账本拿进来,打发管事回去了。

  姨妈歪在炕上,拿起一本账本翻看。同喜搬来炕桌,磨好墨,又预备了纸笔。姨妈每念一个数字,宝钗就在纸上写下,凡收入支出,全都一一开列清楚,最后汇总,仔细用算盘算了,方才得出盈余。

  于是姨妈合上账本,问道:"如何?"

  宝钗摇头道:"我知道现在生意都不大好,但没料到竟比去年还大差了。除了两处地方尚有些盈余,其他的都亏了不少。合计算来,咱们上半年亏了差不多两千两。"

  "两千两?"姨妈一声惊呼,拿过纸来看。过了许久,她才叹息道:"只都中各项房产、当铺、商号,原有二十余处,往常这时节应该租银、营收两万两以上,如今还不及半数。支用上咱们娘俩所费有限,几处固定的又省不得,可恨蟠儿上月花了一千余两,竟然记在采买货物上面,最后却一匹布也没有见到。这……这如何得了?"

  宝钗也没想到会亏空这么多,她想了一想道:"下半年还有一次租子,也没有什么别的开销,或者可以弥补上。"

  姨妈将纸合上,收了账册放进柜中。"虽然还有一次收入,却不是大头。且咱们借住在他们家,不可过于俭省,让人瞧不起。那些丫头婆子最会察言观色,嚼舌根的。若是传到你姨娘或是老太太耳中,以为咱们败落了,只怕对你的婚事有碍。"

  宝钗娇嗔道:"妈妈,你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要不咱们搬自家去,非要住在别人家?"

  姨妈笑道:"你以为我一定要赖在这里?是你姨娘再三苦留,且你姨父向来方正,住在这方可拘紧些你哥哥,若另在外边,又恐纵性惹祸。还有一层,咱们留在这里,便是贾府的亲戚,宁府封了伯爵,眼看又要起来了。外头的人总要顾及一些,凡事留有余地。"

  宝钗听母亲说起宁府,不觉插言道:"女儿听说他们那边和这边不是一路。妈妈若是想从这边着手,怕是有些妨碍。"

  姨妈皱了皱眉,没由来的想起贾珍看自己的那副表情,忽然有些心慌。

  宝钗见母亲神色有异,忙劝慰道:"女儿与惜春妹妹交好,兴许可以从她那里打探些消息?"

  姨妈笑着掩饰过去,却道:"也不必太过刻意。若能说动珍哥儿,那是最好,即便不成,也要留些情分。"

  "女儿省的!"宝钗赶忙应了,自与莺儿一道去了贾母院中。此时,宝玉等皆在那陪老太太说笑呢。

  姨妈送宝钗离去,心里远没有刚才那么轻松。如今薛家外头响亮,内里已经衰败,不仅仅是营收减半,连铺子也已抵押转售大半。更可恨者,各省中所有的卖买承局、总管、伙计人等,见薛蟠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愈加放纵,若不想法子,只怕过不了几年真的要赔尽了。她忧心忡忡,当初举家上京,便是为求一条门路。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王家兄嫂对薛家冷眼相看,荣府自己也每况日下,只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加之宝钗进宫不成,生生堵死了薛家再兴之路。

  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只剩下结好宁国府一条路。只要取得宁府货物的分销权,哪怕只有一部分,通过薛家在全国的网络行销天下,几乎可以肯定会获得丰厚的利润。到时候,薛家依然是那个"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豪门薛家。

  然而如何结好宁国府,却成了摆在姨妈面前的大问题。蟠儿请不动贾蓉,荣府影响不了宁府,前儿送了香菱过去,竟也似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连个响动也没有。她不禁有些懊悔,上次贾珍来家里,就应该趁着机会与他谈谈合作,可恨当时被他那双乱瞟的眼睛生生打乱了计划。

  "唉!"她站起来走到镜前,看着镜中自己容颜未老,肌肤如雪,或者真有一番魅力?

  若此……

  姨妈脑中忽然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却又立刻否决,绯红的双颊表明她心中并不平静。

  "我真是癔症了,胡思乱想的。还是去姐姐那走走,散散心。"

  于是姨妈款款出了梨香院,经东院过东角门,到东廊三间小正房内找王夫人说话。谁知王夫人不在此处,问了金钏儿才说到老太太那里了。姨妈略一思考,便从王夫人院子出来,从后廊上一路过了西角门、南北宽夹道、东西穿堂,就到了老太太后院。

  刚进上房,就听得里面的笑声。

  "既然老太太都发话了,那咱们只等姨妈过来,就可商定了!"这是凤姐的声音。

  姨妈脸上泛起笑容,边走边应到:"等我过来做什么?"

  里间老太太坐炕上,邢夫人王夫人坐在房门前两张椅子上,宝钗、黛玉、三春坐在炕上,宝玉坐在老太太怀前,李纨陪在王夫人身后。凤姐则站在中间,见姨妈进来,忙上前拉她到炕上和老太太对坐。宝玉等行礼毕,复回原座。

  老太太对姨妈笑道:"明儿是你姐姐生日,早两年原想替她做生日,偏到眼前有事,就混忘了。我特意让鸳鸯提醒着,今年人又齐全,料着没事,咱们大家好生乐一日。"

  王夫人笑道:"都是凤丫头闹的。惹得老太太劳神费力的。"

  姨妈却笑道:"别人我不知道,我是一定要给姐姐祝寿的。"说罢,上前与王夫人行礼。

  王夫人忙扶着她,"何必如此呢?"

  姨妈又朝凤姐笑道:"既是你姑妈生日,我请一日的戏酒,如何?"

  凤姐正要答应,上头老太太却摇头道:"这如何使得?往日里你姐姐最是孝顺的,这一日的戏酒,归我请了!"

  王夫人急道:"老太太,为媳妇的生日,怎能让您请?折煞媳妇了。"

  凤姐见老太太摆手,忙对王夫人笑道:"我倒有一个好主意。不若姨妈先请一日,老太太再请一日。这样公平公正了,咱们也落得两日的受用!"众人皆笑,都说是个好主意!

  只王夫人斥道:"你不劝着老太太,还在这里起哄!"

  凤姐便朝老太太抱委屈道:"老祖宗,您看,您说要请,太太就不安心了。孙媳妇斗胆,这一日的银子我替您出了。如此,您得了名,太太也受用,只可怜我,出力不讨好,还惹埋怨……"

  老太太哈哈大笑,"你这猴儿,偏要你请!"随即对姨妈道:"咱们还要往热闹的办,一家子都叫来,不要为她省钱!"

  姨妈面上喜笑应承,心中却在盘算需要多少银子才能不失了体面。

  在老太太房中呆了半日,姨妈方转回梨香院。她吩咐预备好明天的席面,又请了戏班,林林总总竟花了百余两。

  "薛家虽富,但只出不进,终究不是个了局!"

  姨妈又站到镜前,暗想,姐姐原也只是后宅妇人,除宝玉外一概不管的,若要靠她兴复薛家,无异缘木求鱼,舍近求远。她看着镜中自己,将颈下交领中衣拉开少许,露出雪白一片,顾影自怜,又想起之前那个荒谬的想法。

  若无他法,只能行此下策了!

第七十六章两府已生嫌隙

  宁荣街上,行人车马川流不息。一辆黑漆青幄马车来到街上,柳儿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回头笑道:“小姐,这才几个月,怎么觉得人多了起来?”可人坐在里边,只着青布裙钗,作寻常村妇打扮,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她笑道:“咱们家在四周街巷上新开了好多铺子,如果没人来,那才奇怪呢!”

  柳儿仔细看了周边店铺的招牌,疑惑道:“哪一个是咱们的?可看不出来。”

  可人逗弄着怀中的婴儿,随口道:“岂止你看不出来?便是他们店里的伙计也不知道。当初老爷坚持这么着,说是万一被抄家了,还有个退身步。”

  “嘿!”柳儿感叹一声,竟没有刨根问底。

  原来,可人在半年多前离家,一路奔波幸苦,总算将教内事务梳理清楚。她本打算即刻回家,却因劳累过度早产耽误了时间。半月前,她在外省听得贾珍又遭大难,差一点就死了,顿时忧心如焚,不顾教首馨宁极力挽留,主仆二人匆匆上路,直到今日方才到京。

  眼看就要到宁国府,街上忽然有人吆喝,一群人呼啦啦的围了上去,将路口给堵住了。

  柳儿挑起车帘,问车夫道:“他们做什么呢?”

  车夫伸长脖子望了一会,摇头道:“不知道呢,好像是两伙人打架。”

  可人示意柳儿出去看看。柳儿便从车上跳下来,往人多的地方挤了进去。嚯!当真是两伙人在打架。柳儿看了一会,似乎还有宁国府的人在里边?她冲旁边一个看得津津有味的长胡子大叔问道:“大叔,他们是什么人?”

  大叔转头瞧见一副村姑打扮,与自家女儿一般大的柳儿,已是亲切了三分。他小声笑道:“这可是一个稀奇事!那三个青衣小帽的是宁国府的,另一伙穿绸缎衣裳的是荣国府的。他们啊,本是一家子的奴才!”

  果然!

  柳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又问道:“既然一家子,那他们为什么打架?”

  大叔捋了一把胡子,得意的笑道:“这事你要是问别人,是断然不知道的。只因我邻居家的亲戚投在荣国府,却是知道一些内情。”他顿了顿,故意不说了。

  柳儿扯了扯大叔的袖子,央求道:“大叔,你就说一说嘛!”

  旁边看热闹的这会也催促道:“快说!快说!”

  大叔看了一眼场中。宁国府的小厮虽然人少,但打起来凶狠,招招狠辣,拳拳到肉,那些荣国府的小厮竟然奈何不得!加上双方都没人来管,一下子就陷入了僵持。

  他才不紧不慢的道:“还是一两个月前,他们荣府的人上街撞倒了卖糖人的张老实。正好被宁府的巡察瞧见,好生训斥了一顿。后来,荣府那些人气不过,在宁荣街外逮住张老实揍了一个稀烂。不知道这事怎么被宁府的蓉大爷知道了,赔了那张老实几十两银子,又把这事捅给了荣府的主子。他们这些人都吃了瓜落儿。于是两起人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今儿也不知怎么的,荣府的仗着人多,想要教训教训宁府的,谁知宁府的也不是吃素的,当场炸刺就打了起来。”

  原来如此!

  柳儿笑着道声谢,又挤出去告诉了可人。可人皱眉想了想,便抱着孩子下了马车。

  柳儿忙上前阻止道:“小姐,你不能去啊,要是伤着小小姐怎么办?”

  可人却没听她的,径直走了过去。柳儿跺下脚,只好跑她前面将人群推开。

  两人好不容易挤进去,那些人还在打呢!

  “住手!”可人一声娇喝,两拨人同时愣住了。

  那荣府的奴众不认识可人,以为是寻常村妇。一个小厮冷喝道:“你算什么东西……”话未说完,就被宁府的一拳打到肚子,疼的弓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