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爷贾珍 第70章

作者:耶律承基

  尤氏笑道:“这是那边薛姨妈才送来的,说是宫里头的新鲜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贾珍取出一支来,颜色鲜嫩欲滴,恍若与真花无异。“这倒是有趣。你们几个和惜春、蓉儿媳妇,偕鸾、佩凤刚好每人一支。”

  “惜春在那边有了。还多出一支来。”尤氏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珍。

  贾珍没接她的茬,“你拿两支就好了。你们啊,就是我宁国府的十二金钗!”

  “还十二金钗呢,美得你!”尤氏啐道,“我只盼着将来不要闹出二十四钗才好!”

  “那说不好!”贾珍不顾尤氏恼怒的神色,笑道:“菀儿和冰儿、清儿三姑侄还小,我们也加把劲,等她们长大了,肯定又有十二钗。”

  “还不止呢!”尤氏叹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到时候蓉哥儿和菽儿都多娶几房妻妾,只怕还有十二钗。如此,咱们园子就不会空了。”

  贾珍露出向往的样子,“只怕咱们园子还小了。”

  尤氏气结,自顾照看小贾菽,不理他了。

  贾珍轻咳一声,没话找话。他摸着贾菽的头,“才在那边遇到一个刘姥姥带着她孙子,好像是二太太家的穷亲戚。他们家门第高,说不定不待见她。我瞧着可怜,你让人在外面守着,她出来就与她些银子,采买新鲜的野意杂粮,菽儿、菀儿,冰儿、清儿还小,一味的精致反而不好。”

  尤氏笑道:“什么时候怜老惜贫了?况是他们家的?这可稀奇了。”

  贾珍道:“若不见着还罢了,既见着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算是积德了。”

  尤氏遂命外面的人去一趟。回头想起一件事来:“你只帮别人亲戚,自己正经的亲戚来了,也没见一见?”

  “谁来了?”贾珍疑惑道。

  尤氏掩嘴而笑:“蓉儿媳妇的弟弟下午到了,偏你去那边了。”

  贾珍笑道:“那会儿我还在二叔那里挨训呢!且秦钟那孩子太过腼腆,举动毫无半点男子汉气概,我不喜他。你叫蓉儿招呼去吧,他若有难处,你们斟酌着办,我便不管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彩屏被升做姨娘,宁府十二金钗的雅号就传遍了全府。大家都拿彩屏取笑,也有十分艳羡的。彩屏未语脸先红,只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谁叫她也不出去。

  且说彩凤得了尤氏的令,去各处送花。来到可卿正房内,贾蓉与秦钟喝酒闲谈。

  可卿接了花,“样式倒还罢了,是任我选呢,还是都给我的?”

  彩凤笑道:“这是那边薛家姨太太送的宫样子,太太吩咐奶奶和各位姨娘一人一支。”

  可卿随意挑了一支,让瑞珠收了。“听丫头传言,太太跟前的彩屏升了姨娘?”彩凤点头笑道:“是咧,这回是太太做的主,老爷本来还推脱来着,后来才同意了。”

  可卿暗自啐了句“忒花心”。瑞珠在一旁怕可卿闹出事来,忙催促彩凤:“你快到别的地儿去送吧!”把她推了出去。可卿郁郁不乐,回头见秦钟举起满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她紧锁眉头,上前夺过酒杯,斥道:“你才多大?学人喝酒?回去我告诉父亲,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秦钟向来惧怕姐姐,可卿横眉瞪眼,他便讷讷不敢说话。贾蓉即劝道:“鲸卿难得来一次,你不可太过拘束了他。”

  可卿也不瞧贾蓉,只坐在桌前生闷气。平日里,她的房间是不准贾蓉进来的,现在秦钟来了,少不得装模作样,免得让他看出破绽,传到父亲耳中,又是一场风波。

  贾蓉放下酒杯,笑道:“可卿可是为那十二钗生气?”

  可卿俏脸微寒,她虽然早已不怕贾蓉知道内情,但总需小心谨慎,故意啐道:“老爷自己娶多少姨娘也算了,我们做小辈的不能反对。但什么十二钗把我和偕鸾、佩凤捎上算什么事?咱们又不是……”她脸上泛起羞红,赌气喝了杯酒掩饰过去。

  贾蓉又为可卿满上,笑着解释道:“父亲也是随便说说。要我说,你们十二个正是咱们府里的女主子,可不是十二钗?可见恰如其分。”

  可卿诧异的看着贾蓉。自从那坏人受伤,确切的说是皇上封了宁阳伯以后,蓉哥儿就变了。以前他在自己面前,眼神飘忽,总想寻些蛛丝马迹,又不敢太明显,故而畏畏缩缩,原本十分的俊俏也只剩下两三分了。如今好似完全放开了心怀,任什么都不介意,活脱一副伯府佳公子模样,一时让可卿愣了神。

  贾蓉在可卿眼前摆摆手,笑道:“咱们夫妻虽然恩爱,但毕竟鲸卿也在,多少收敛一些。”

  可卿听了,立时面红耳赤,啐道:“胡说什么?”不觉芳心乱跳,不得不叮嘱自己,可卿啊可卿,你切不可三心二意,负了他。她默念再三,才堪堪稳住心神,岔开道:“钟哥儿还小,你不能把外面的坏习惯教坏了他。”

  贾蓉拍了拍秦钟的手,“我岂会教坏?再说鲸卿也不小了。那府里的宝二叔年纪与他一般大,跟前的丫鬟都有一二十个,早知人事了。”

  “呸!”可卿红云未退,冷笑道:“还说没有教坏?我秦家素来以诗书传家,父亲对钟哥儿期望甚高,若是不学好,也像宝二叔一样整日在脂粉队里混,父亲不气死才怪!”说着,训斥秦钟道:“明日你就回家去,好好念书。这里是公府豪富之门,无生活之累,无立志之心,又素不读书的。你若在此流连,平白移了心性,越发连书也不肯读了。”

  秦钟只好应了,吞吞吐吐几次似有话说。

  可卿不悦:“还有什么事?快说!”

  秦钟低头红了脸:“业师去年已经病故,父亲又年纪老迈,残疾在身,公务繁冗,因此尚未议及再延师一事,目下不过在家温习旧课而已。”

  贾蓉听了言外之意,笑道:“自己独自温书哪会有进益?延师之事就由我细细查访。只未得名师之前,可在我家族学中读书,方得两便。”

  秦钟欣喜,巴巴看着可卿。可卿沉吟半晌,对贾蓉道:“此事拖累你尽快办好,只要访的名师,束脩之类自有我父亲置办。”

  贾蓉点头答应,秦钟即拱手谢道:“多谢姐夫!”可卿借倒酒遮掩尴尬,“外头安排好房间,你快去吧!记得不要乱跑乱逛,若是冲撞了,要你好看!”秦钟赶紧答应,随丫头出去了。

  可卿轻叹口气,这个弟弟也是不省心的,但凡上进一些,她与父亲也不会为此忧心忡忡。她见贾蓉仍在喝酒吃菜,冷哼一声,“钟哥儿已经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贾蓉丝毫不恼,笑道:“可卿不必如此。等我吃完这些,自然就走了。”可卿又要说话,贾蓉添了一句,“父亲经常教导我们,要勤俭持家,浪费可耻啊!”

  可卿发作不得,生生气的俏脸涨红,“把这些都搬到你自己屋子里去!”

  贾蓉仍是笑呵呵的,“我就走,你让瑞珠收拾一下。”他凑过来想拉住可卿的手,可卿却转身走开,并不给他机会。

  瑞珠等收拾完桌面,房中只剩贾蓉与可卿二人。

  贾蓉半晌无语,最后才对可卿道:“还记得父亲准我纳妾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可卿一愣,不屑道:“你说过什么话?我怎么记得?”

  贾蓉故作轻松:“我对你说:适时放手,对我对你都好。今后你还是我妻子,以后我不会干涉你的。”

  可卿闻言腾的站起,怒道:“贾蓉,你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明白!不要遮遮掩掩的。”

  贾蓉忙关上门,“我的小姑奶奶,你小点声!生怕别人听不见?”

  可卿冷笑道:“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还在怀疑我和公公,既如此,你趁早把我休了好了!省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腾!”经过丛绿堂的刺杀与宁安堂的风波,可卿早已无所畏惧,大不了天香楼上一丈白绫就是她最后的归宿。

  贾蓉慌忙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虽然面上是夫妻,但实际形同陌路。这两年也苦了你,我……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可卿摇摇头,心中却多少能够猜测一二。

  “嘿!”贾蓉跺着脚,急道:“你怎么不知道呢!我是说,那个……”

  可卿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不会真的……

  果然,贾蓉咬牙道:“罢了罢了,我直说了吧!我知道父亲喜欢你,既然我们有名无实,我不介意你们……”

  话未说完,可卿怒容满面,扬手就要抽贾蓉的耳光。贾蓉一把抓住她的手,怒道:“你听我说完!我只是不想你守活寡。大家都知道我喜欢男人,冰儿、清儿只是意外,你懂么?”

  可卿眼中含着泪水,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这样?!可卿幻想过很多贾蓉和她摊牌的场景,有哭闹的,有暴怒的,甚至还有持刀杀人的,唯独没有想过,贾蓉竟然劝说自己与公公好的。她又急又恼又恨,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可卿只能任泪水从脸颊流淌。

  贾蓉惊慌中用帕子给可卿擦眼泪,可她的泪水擦了又流,总是擦不完。贾蓉歉意道:“我知道我是混蛋,不配做你丈夫。你放心,我答应你,你无论如何都是我贾蓉的妻子,宁国府将来的太太。只要……只要你们不让人发现了,便好……”连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可卿还是呆呆的,贾蓉安慰道:“我知道你是好女孩儿,府里一刻也离不得你。父亲那……不为别人,就当是为了我,好么?”

  可卿忽然伏在桌上痛哭。这是一种被放弃后终于解脱的宣泄,也是徘徊在道德与良心之外的悔恨。

  所谓人至贱则无敌。贾蓉真的变了!他长叹一声,神色变幻的看着哭泣的可卿。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但他还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当他走出去的那一刻,他终于想通了。父亲为他挣来一个世袭的伯爵,还有庞大到足够他挥霍一世的家产,只这一点,就让他超越大多数勋贵子弟。古语说的好,人贵知足!又说知足常乐!那边二婶子说的,虽无实据,但空穴来风,岂能无因?恐怕只是掩饰的好罢了!与其父子、夫妻都陷在猜忌之中,心里埋着一根刺,不如干脆放开手。

  所谓女人如衣服,随他们去吧!只要我将来继承了爵位,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莫说十二钗,就是二十四钗,夜夜做新郎,谁又能指责我?贾蓉自我安慰,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舍不得媳妇,得不到官爵!一切都在忍字之上!

  可卿哭了一会,估计贾蓉走远了,才擦了眼泪,又重新描眉梳妆起来。既然已经不爱,又何必装模作样?贾蓉啊贾蓉,你的无耻已让我彻底死心了。

第八十一章游园姨妈心乱

  次日,凤姐与惜春领着众姊妹坐了车,进入宁府。早有尤氏与可卿两个,引了府中姬妾丫鬟媳妇等接出仪门。尤氏见薛姨妈与宝玉也在姊妹当中,忙上前见礼。薛姨妈笑道:“知道你们这里有个园子,上次有事没来,只听得宝丫头她们讲如何如何好,早就想来看看。因此这次我不请自到了。”凤姐也在一边附和:“是我拉着姨妈来的。姨妈先还不肯,我说珍大哥哥,大嫂子都是好客的,必然不会把你赶回来。”尤氏笑骂道:“你们听听,从她嘴里还有一句好话没有?原只是咱们娘们随便逛逛,姨太太能来,是给我们天大的面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指着凤姐,“下次我单请姨太太过来,便不请你了。”凤姐作势冷哼道:“你不请便不请,难道惜春妹妹不能请我?”惜春见她们说得有趣,也笑道:“都是一家子,难道没有帖子,凤姐姐就不来了?”众女又打趣一阵,方才接过话去。

  尤氏教李纨携了众姊妹先行,专请姨妈入上房暂歇。凤姐携了宝玉跟随进来。才及落座,宝玉只在可人、银蝶和可卿身上瞧。她们美丽端庄,与诸姊妹又不同。他以为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自见了这边几位出色的女子,先前所想竟然是错的。女孩儿即便真的嫁人,只要存留一点真性灵秀,便未必不能再现光华。是了,古往今来,有多少贤女青史留名,令人敬佩?我还是过于偏颇了,该死该死!只可叹如此清净女子落入此泥淖之中,着实可惜可恼了。凤姐知他痴性,也不揭破。

  可卿献过茶,凤姐道:“你们巴巴的请我们来,有什么好东西孝敬,就快献上来,咱们好去园子玩。”尤氏可卿未及答话,可人、银蝶就先笑道:“二奶奶今儿不来就罢,既来了就依不得二奶奶了。”正说着,只见贾蓉进来请安。宝玉因问:“大哥哥今日不在家么?”尤氏道:“出城与太爷请安去了。可是你怪闷的,坐在这里作什么?何不也去逛逛?”薛姨妈听贾珍不在,心下失落,这登徒子倒是选的好时机,她就是有一肚子机谋也无从施展了。

  可卿笑道:“今儿巧,上回宝叔立刻要见的我那兄弟,他今儿也在这里,想在书房里呢,宝叔何不去瞧一瞧?”宝玉听了,即便下炕要走。姨妈凤姐都忙说:“好生着,忙什么?”吩咐人小心跟着,别委屈了他。凤姐因说:“既这么着,何不请进这秦小爷来,咱们也瞧一瞧。难道姨妈和我见不得他?”尤氏笑道:“罢,罢!可以不必见他,比不得咱们家的孩子们,胡打海摔的惯了。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乍见了你这破落户,还被人笑话死了呢。”凤姐笑道:“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话就罢了,竟叫这小孩子笑话我不成?”贾蓉笑道:“不是这话,他生的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儿,婶子见了,没的生气。”凤姐道:“凭他什么样儿的,我也要见一见!别放你娘的屁了。再不带我看看,给你一顿好嘴巴。”贾蓉笑嘻嘻的说:“我不敢扭着,就带他来。”

  说着,果然出去带进一个小后生来,较宝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慢向薛姨妈、凤姐作揖问好。凤姐喜的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便探身一把携了这孩子的手,就命他身傍坐了,慢慢的问他:几岁了,读什么书,弟兄几个,学名唤什么。秦钟一一答应了。薛姨妈素闻贾蓉有些时症,在外养着优伶,今见秦钟模样,却是多想许多。这对父子的喜好真不相同。说不得也夸赞了几句。

  早有丫鬟媳妇们见姨妈、凤姐初会秦钟,并未备得表礼来,遂忙过那边去取。不一会,同喜拿了四个金锞子,平儿拿了一匹尺头,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交付与来人送过去。姨妈与凤姐犹笑说太简薄。可卿等谢毕。

  且说可人等领众女进了园子,李纨沿途观赏,一路亭台轩馆颇与上次不同,遂问因由。可人笑道:“大家上次来的时候,咱们这园子才刚竣工,许多地方尚未完备。近几个月来,又陆陆续续添置了不少,才有了如今的规模。”宝钗暗自留心,诸处看似朴拙,实则精雕细琢,皆有意趣所在,恐怕这园子后来装饰的花费竟比当初修建要来的多。

  此时已是盛秋季节,园中各处百花盛开,如芙蓉、八宝景天、波斯菊等争奇斗艳,好一派绚丽景致。一行人到亭子里坐下。黛玉抬头便瞧见美泉亭三个大字,旁边还有一副对联,皆是大哥哥央自己所写,脸上泛起羞色,又有些窃喜。于是探春笑道:“林姐姐,大哥哥终究是用了你取的名字。”可人上来解说因由:“咱们太爷向来不管俗务,便是回家也只在清静玄真阁暂歇。老爷当时请他为园子的阁楼命名写联,太爷却说只用此楼彼馆罢了。没奈何老爷又以林姑娘和薛姑娘取得名字进上,太爷连声称好,这才定下了。”众姊妹莺莺燕燕,沿旧路前行。她们三三两两,有的观花,有的登楼,各有去处,渐渐的散开了。

  这边尤氏陪着姨妈与凤姐随处游览,又从大路转到登仙阁。尤氏道:“且让她们姊妹逛去,我在天香楼上预备了戏酒,先请姨妈与凤丫头看戏,如何?”凤姐见薛姨妈无甚兴致,忙答应了:“走了这么久,姨妈也累了,你快吩咐他们,拣热闹些的唱一折就是了。”香菱笑道:“二奶奶,我们奶奶早吩咐他们唱《义侠记》中的两折,只等姨太太和二奶奶过去就可开演,剩下的要请姨太太和二奶奶点呢!”

  凤姐拉着香菱看了又看:“哎呦呦,香菱这丫头如今也出落得这么水灵标致了?可见大哥哥是个眼睛有毒的。大嫂子你不知道,自打香菱妹子到了这里,我那不成器的表弟后悔不已,还和姨妈说以后再也不赌了。”说着,又问了香菱几句话,香菱都一一答了,才去天香楼教戏班开演。

  薛姨妈看着香菱离开,不由叹道:“这也是她的福分。她若还在咱家,我真怕蟠儿亏待了人家。”凤姐笑道:“依我看,主要是香菱生的好,正好合了大哥哥的一点爱好。姨妈你看他府里,连丫头都要拣漂亮的才能进来。我偷眼瞧去,竟没有一个相貌普通的。大嫂子你也放心?”

  尤氏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做爷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依我看,堵不如疏。这男人啊,你越防着他,他就越有坏心思。不如明明白白的定下规矩,对大家都好。”凤姐冷哼一声,“你只惯着他的。”挽着姨妈的手进去。尤氏落在后面,自与可卿谈笑。

  一时贾珍从外边回来,直往园子里走。远远看见晴雯过来,他笑问:“怎么出去了?”晴雯“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贾珍一把拉住她,“好好的,怎么不理我了?”晴雯皱着秀眉挣开,“你放开我,别人瞧见又要嚼舌头了。”贾珍双手抓着她柔嫩的小手,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二三寸长,尚有金凤仙花染的通红的痕迹。“谁还敢嚼你的舌头?”晴雯啐道:“你做爷的自然不怕,我一个丫头,跟你搂搂抱抱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你快放开我。”贾珍始终不放,笑道:“我一放你就跑了。你告诉我,是不是生我气了?是我上回抱了你,还是为着彩屏的事?”晴雯俏脸一红,小手任由他攥着,气鼓鼓的瞪着他:“你是爷,要谁当小老婆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贾珍呵呵一笑,“你吃醋了?”晴雯脸红更甚,“呸!谁吃醋了?”贾珍道:“你还不明白本老爷的心么?你是我最贴心的人,府里最大的秘密都装在你保管的小箱子里,有些连太太都不知道。”他诚恳的解释。要知道家里的这些丫头,就数晴雯心气最高,性子直又死犟,她若想不通,以后贾珍便休想近她的身。好在贾珍的甜言蜜语仍然有效,晴雯美目横了贾珍一眼,他才放下心来。

  “里面有太太、大奶奶和咱们陪着,这会子你进去做什么?好歹陪陪你的新姨娘是正经!”晴雯笑的眉眼弯弯。

  “彩屏面子浅,打昨儿就没出门,你不要取笑她了。”贾珍搂着晴雯,晴雯没有再挣扎,只轻轻靠了一下便推开贾珍,“谁乐意取笑她了?我还有事呢!你别拦着我。”说完,提着裙角轻快的闪身走了。

  “这丫头!”贾珍看她袅袅婷婷的背影,赞叹一声,方背着手往天香楼而去。

  天香楼上尤氏与凤姐陪着薛姨妈坐中间,可卿正在尤氏身边,见得贾珍过来,掩嘴而笑。贾珍走到中间,左边一带坐着李纨、宝黛和三春,右边一带坐着银蝶、可人、二姐与偕鸾、佩凤,三姐和香菱则在她们身后站着。又有许多丫鬟媳妇环绕,真个花团锦簇,美不胜收。贾珍团团作揖,都见礼过了。还未说话,凤姐笑道:“大哥哥,咱们娘儿们看戏,你来做什么?没有你的座位呢!”

  贾珍摆手笑道:“无妨,我只来看看。怎么宝玉没来?”

  可卿上来回道:“宝叔正和我兄弟一起呢!我瞧他们一见如故,现在书房中说体己话,竟没和大家一块儿。”

  贾珍不动声色的朝旁边走了几步,“姨妈难得来我们这里,你们要好生伺候着。”

  薛姨妈含笑看着贾珍,不觉腰挺直了,显得胸前丰满挺拔不少。

  贾珍诧异的眼神一闪而过。

  薛姨妈收起心底的恼怒,“珍哥儿外道了。都是亲戚之间,何必那么多的客套虚礼?大家随意些。只是我来了,惹得她们姊妹不能尽兴了。”

  黛玉笑道:“姨妈可不要这么说,依着我看,姨妈最是和善体贴,又见识广博,有您带着我们,我们哪有不能尽兴的?”李纨探春等道:“真真颦丫头说得好。”

  “只是啊!”黛玉叹口气,对宝钗道:“可能只有宝姐姐不能尽兴了。宝玉又不在。”宝钗冰雪聪明,故作疑惑道:“为什么只有我不能了?”

  黛玉未搭话,贾珍笑道:“只怕是薛大妹妹因为要照顾母亲,不能肆意罢了?”

  黛玉促狭的看了一眼宝钗,神色分明在说,你猜呀?

  宝钗淡淡的回敬了一眼,轻皱了一下小琼鼻。

  贾珍看她们两人私下交锋,这会儿就开始争夺贾宝玉了?想必金玉良缘的消息也渐渐的传开了吧?贾珍全当看戏,真不知道一无是处的贾宝玉哪一点值得她们如此?

  可见贾珍和贾宝玉对对方的评价居然如此一致!

  薛姨妈正盯着贾珍,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为他精心打扮,即便与眼前这么多年轻媳妇女孩儿相比,也自有一番风韵:头上一对点翠凤钗压住两鬓青丝,耳中一双翡翠耳坠摇曳生姿,额上深紫色嵌珠抹额,身上玄底缕金对襟褙子搭配浅紫色交领中衣,略微露出颈下寸许肌肤,更显出自己雍容华贵,肤白貌美。一条月白撒花马面裙遮掩着上次那双红绣鞋,他若是个有心的,自可瞧出端倪。谁知他连看也不看!姨妈气沮,复又担心贾珍根本不喜欢她这种半老徐娘的,那该如何是好?宝钗年纪正好,但绝不能与他做妾。想到这里,薛姨妈患得患失,已不知如何开口。

  贾珍笑着对黛玉和宝钗又施了一礼,唬的她俩都避开福了福。黛玉嗔道:“大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贾珍道:“这是专为谢谢两位妹妹劳心费力的教导香菱,你们是她老师,那也算我的老师了。自然必须尊师重道。”

  宝钗笑道:“那如何敢当?我们与香菱姊妹相称,原是互相学习解惑,万万当不得老师呢!”

  薛姨妈也道:“她们小人儿,知道些什么?可不敢胡乱教人,珍哥儿行此大礼,恐怕她们受不起。”

  贾珍却道:“受得起,受得起!她们都是有学问的。不说别的,这园子里有好多处地方都是她们命名,连我父亲都说好呢。”

  薛姨妈撇了眼站在可人身后浅笑的香菱,这丫头真个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