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房外的人听到里面的哭声,也以为贾赦一命呜呼了,随即报信的报信,挂幡的挂幡各自预备着,赖大等大小管家悄悄的商议要将老太太的寿材先用着。
贾链急忙细细的查看,问两个小姨娘要针。
娇红哆哆嗦嗦的翻出针线,要给贾赦缝寿衣。
贾链也来不及解释,夺过来针来,在灯火上烧热,立刻朝贾赦十个手指尖刺下,让血自然流出,过了一会儿,眼见还没有清醒过来,贾链又给他做心肺复苏术,一连按压了几十次,方才重新有了微弱脉相。
贾链挤出几滴眼泪,对邢夫人道:“太太,如今该急速催促王太医来诊治,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邢夫人惊喜道:“链哥儿,你是说老爷这样还没死?”脸上还挂着泪珠。
贾链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们难道没见着他刚才在救人吗?
还不如让贾赦就真的这么走了呢!
“太太放心,一时半刻暂且还支持的住,要是时间长了,只怕就真的难以挽回了。”
邢夫人,特别是两位小姨娘,齐齐长松了一口气。
邢夫人慌乱中抓着贾链的手,流泪道:“链哥儿,你救了老爷,也就是救了我和她们两个的命啊!”
贾链嘱咐道:“太太,现在该给老爷擦一擦,把窗户都打开,不能闷着。我这就叫人传太医。”
于是贾链从里间出来,抬头看见赖大和林之孝都拿着白幡挂,急忙喝令他们揭下来,“大老爷还在呢!你们还不快收起来?去请太医来!要是耽搁了,我打断你们的腿!还有,暂时不要惊动老太太!”
众人慌忙四处都收了。
赖大连番请人去接太医。
这时凤姐过来关切的问,“链哥哥,老爷怎么样了?”
贾链不想多说,只道:“一时还不清楚。”
但凤姐轻声道:“你连平儿那蹄子的日子都算得精准,定然知道老爷如何了!”
贾链就想捂住她的嘴,“姑奶奶,别以为老爷醒不来,你就乱来!我可警告你,老爷太太面前必须恭恭敬敬,一点敷衍塞责都不能有的!”
凤姐转了转眼晴,两手合什,“阿弥陀佛,上天保佑!”
谁知道她在祈祷什么!
贾链横了她一眼,“小心点!”
凤姐啐道:“没良心的!太太如何了?”
贾链低声道:“我瞧着没什么大碍,那一棍子看着吓人,其实伤不了多重。只额头上的瘀血估计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过了许久,王太医才匆匆赶来。
王太医诊治过后,对贾链欲言又止,“令尊大人恐怕不大好!”
这话刚好被赶来的贾政王夫人听见了,急忙问道:“不大好是什么意思?”
王太医忙解释道:“二老爷,亏得二爷及时刺血急救,在下再施以针灸,大老爷性命暂且无碍。只是因情志郁怒,五志过极,继而心火暴甚,气火俱浮,乃至于引动内风。”
贾政略看过一些医书,便问道:“可是中风?”
王太医拱手道:“二老爷明见!正是此症。依在下看来,风邪骤起,但已侵入脏腑,或者性命可保,然肢体麻痹,需长期卧床静养,待我开几副药先吃吃,将风邪逼出。”
“如此,有劳了!”贾政心情沉重,让王太医写了方子,贾链在一旁细细看着,药材配伍与自己料想的不尽相同,既没有催吐,也没有镇肝熄风汤和建瓴汤,只用大补元煎、右归饮,太过保守,只怕维持有余而治愈无功,因此他犹豫了。
王太医问道:“二爷可有疑问?此方为大补元煎、右归饮,乃治中风之良方!”
贾链赶忙致谢,收起心思,安排人取药煎药不提。
正房上,贾政与王夫人坐在上面,贾链和凤姐侍立一旁。
贾政问道:“链儿,怎么闹成这个样子?”言语中颇有责怪之意。
贾链赶紧上前,仔细讲叙了刚才发生的经过,“父亲的病来的突然,实出侄儿的意外。若我早知道如此,便不该惹他生气,莫说一千两,纵然是两千两,一万两,侄儿也一定为他带回来的!”
贾政叹道:“这事原也不怪你!”
儿子非议父亲,是为不孝。弟弟非议哥哥,是为不悌。
贾政比贾链更加清楚他这位兄长的秉性,实在难以启齿,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及马上风这件事。
王夫人却责怪道:“虽然如此,你也不该惹得你父亲气成那样。太医也说了,急怒攻心……”
言下之意,贾链大大的不孝。
凤姐忍不住辩解道:“太太,大老爷自己要那样,做儿子的如何拦得了?更何况链哥哥刚才还救了大老爷。”
王夫人斥道:“你知道什么?这关系到咱们荣国府的名声!”
马上风不能传出去!
两害相权取其轻,那就只能说贾链的过错。
贾链道:“我的名声无足轻重,但我怕这件事传出去,大家不关注生的什么病,只关注为什么生病,茶余饭后引为谈资,咱们荣国府可就成笑话了。”
到时候,全神京的人都知道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原来是这等样人!面子里子都要丢尽了。
于是,贾链说道:“不如咱们说父亲是突遭恶疾,便一病不起了!”
贾政还在迟疑,房外老太太拄着拐杖,进来大声道:“链哥儿说的是!真是自作孳不可活!让他在床上反省反省也好!”
贾政忙迎上去,扶着她做下,“母亲,不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在您面前说坏话,大哥这事做的差了些。此次生病,原与链哥儿无关。我只怕传出去到底连累了他,到时候……”
这是个敏感问题,万一贾赦就此一命呜呼,而贾链又犯有不孝的罪名?
王夫人猛地想到一种可能,一颗心不禁变得火热,忙低下头,开始算计起来。
但她的筹谋似乎太早了一些,即便贾链继承不了爵位,还有一个贾琮呢!
这个比贾环还要透明的琮三爷,忽然变得如此的碍眼!
老太太沉默不语,叹息一声,“扶我进去看看!”
里间床上,贾赦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躺着。
老太太半辈子都在怨恨数落这个大儿子,甚至早就连晨昏定省都给免了,不想看见他,但一旦见到他病得这样,也伤心流泪。
她颤巍巍的在床边做下,哭道:“你啊!我教训你多少次,让你保重身子,可你哪一次听了我的?而今怎么样?糊涂!糊涂!”
毕竟母子连心,后世揣测贾赦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谣言可以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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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天才纨绔要读书(一)东路院吵嚷了大半天,又渐渐的沉寂下来。
贾赦经过太医救治,病情总算稳定,有邢夫人和两位小姨娘照顾着,已没有生命危险。
至于什么时候清醒,也许明天,也许三年,谁说得清?
老太太哭得也乏了,被王夫人和凤姐劝着回去歇着。
索性人还在,伤心难过也只一时,这几日多陪着老太太玩笑也就是了。
于是贾政把贾链叫到了梦坡斋。
这里是贾政的书房,在荣禧堂旁边小小的三间厅,正面墙上悬苏轼《赤壁赋》条幅,临窗摆放书案,后边放一个四出头椅子,对面书架用丝帘盖着,一半揭起,整齐摆放着许多盒装书。
贾链略一看去,有廿二史、苏轼诗文等字样。
两人坐定,贾政叹道:“今后东边的事情,你要担当起来。凡事都立起体统,再也不要没头没脑的胡闹。”
贾链面上还带着哀伤,“侄儿现在五内俱焚,茫然无措,该如何行事,还请叔叔指点!”
贾政捻须道:“你在外头捣鼓的东西,尤须小心谨慎,也不必入了官中。家中琐事,自有你婶子和凤丫头管着。我只问你,交给你的书,都看到哪里了?可有不懂的地方?原本打算过问一下你读书都到哪儿了,可惜杂事冗繁,给混忘了。但我因它事已经约了国子监贾老大人来,顺便让他考较一下你的学问,到时候可不能出错。”
贾链听了,面上都僵硬了,“叔叔,贾老大人学问极深,要求必定很严,以侄儿这种水平,在他看来全都是错处啊!”
贾政笑道:“无妨,他也不会出高深的题。只要你将我给的书都熟读了,些许浅近的是没问题的。”
说的好有道理,只有一个问题,贾链还没来得及看书呢!
被贾政打发出来,他手里又捧着一摞书。
贾政谆谆叮咛音犹在耳,没一句说到面子,其实他最在乎这个,一言一行无不给贾链一个信息:自己的牛已经吹上了天,要是贾链胆敢在半空中刺破了,后果会很严重,特别是得罪了贾老大人,以后休想再在文化圈里混了。
因此,贾链已经三天没有出过院子,手捧着书念念有词,一会儿“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一会儿“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一会儿“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索性躺在榻上,让平儿端着书,他背完一页,便另翻一页,又让素儿备了一碟果子,用小签子扎着,时不时的喂他,还有蛮儿揉肩,姮儿捶腿。
链二爷读书也要有个范儿!
当贾链背完一本,便换了素儿再拿一本书,平儿揉肩,蛮儿捶腿,姮儿喂果子。
就这么轮换着。
要说贾链也是天才,上辈子读过的书,自然一看就会,再看就会背,无需深究。
一目十行,囫囵吞枣,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凤姐从外头进来,倚着门笑:“哟哟,我们家的大才子在用功呢!”
贾链问道:“你在大嫂子那儿打听好了没有?贾老大人治的是哪一本书?有没有重点?如果有他的笔记之类的话,就更好了。”
凤姐款款走到贾链身边,看着几个小丫头卖力的侍候贾链,眼神闪烁,像是在寻她们的错处,满身都是可以用簪子扎的地方。
“大嫂子说了,她父亲专治《左传》!”
《左传》?
这种看一遍都需要一个月的书,不适合贾链。
凤姐笑道:“如今一家子人都知道链哥哥在发奋读书。门外头经过的丫头婆子都不许停留说话,要是耽误了你进学,可是真的要打板子的。”
贾链只能苦笑,这要在考较的时候还是一问三不知,可以想见自己将会步贾赦的后尘,在家里的威信扫地,沦为笑柄了。
到时候两父子在荣国府就更加没有地位可言了。
凤姐见他痛苦的样子,劝道:“大嫂子让我告诉你,初学最忌贪多,与其漫天撒网,不如精读一本,只要态度端正,即便学问不够,他父亲也会高看一眼,不会为难你的。”
说着,她又拿出一本书交给他,“这是大嫂子给你的,说是珠大爷的遗物。”
贾链接过来,封皮上写着《中庸正义》四字。
背书吧!
贾链心头不由得想起一句诗:“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房间里传出朗朗的书声,凤姐难得安安静静的去隔间炕上,把所有报事的婆子都赶了出去,一眨不眨的就这么听着。
即便她绝大多数不知道他背的是什么,但不妨碍她崇拜自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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