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小民？”皇帝冷笑道：“你父亲是一等将军，你也是小民么？”
这就纯属找事了，贾链白身一个，有没有功名官爵，不是民还是臣不成？
贾链正好硬着头皮回答：“贾链……”
“算了！”皇帝心情很恶劣，玩笑开了一半便觉没意思，“听说，你有个铺子会制作大块的玻璃镜？”
皇帝案上还有高高的一摞奏章，没工夫和一个小民磨牙。
贾链也不敢多话：“是！”
皇帝顺手拿起一个折子打开，“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别人托庇在你名下的？”
贾链道：“是小……人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皇帝抬头看了贾链一眼，对小人两个字很满意，“你倒是很聪明。”
贾链把腰更弯一些，“不敢得皇上的夸赞。”
然后，皇帝就不说话了。
贾链只好就这么站着，连用手支着腰都不敢动。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皇帝将奏折扔在地上，骂道：“又是这个贾梅村，请支内帑二十万两，朕的内帑纵然有两千万，也经不住他这么搬！”
贾链在心里感叹，皇帝也会有没钱的时候？
逼急了，为何不出动锦衣军随便抓几个贪官，不说上百万，几十万两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贾链猛然生出一个念头，将来贾府被抄，不会就是这个原因吧？
贾家的前途又灰暗了几成。
皇帝见贾链一直不说话，“将奏折捡起来！”
贾链这才看到自己脚边的奏折，马上蹲下捡起，小心翼翼的双手进呈给皇帝。
皇帝接了，随手扔一边。
“贾链，你觉得朕该不该拨内帑给他？”
贾链如何敢答？
“回皇上，这是国事，小人不敢乱说。”
皇帝不耐烦道：“朕问你，你只管说便是了。你们都说不敢，其实胆子大着呢！有什么不敢？”
贾链只觉这个皇帝太不讲究了，这种事，怎么能随便问人？
不是应该乾纲独断么？
贾链谨慎措辞：“小人觉得，内帑是皇上您的……”
“你说的对！戴权，传旨给贾梅村，所请修缮各项，尽可允准，唯内帑空虚，着户部划拨款项。”
贾链立刻冷汗直冒。
自己说了什么？
那贾梅村好像是工部侍郎，一向的毒舌心胸狭窄。这要是传出去，是贾链进的谗言，还不会被骂死？
皇帝今儿好像是专门给贾链挖坑来着！
还当着他的面，又是骂又是扔的，贾链这会也琢磨出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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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内府玻璃造办处(三)贾链后悔也没用，皇帝铁了心耍赖，你还能比得过他去？
索性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我惹不起，不说话总行了吧！
但贾链低估了皇帝的决心，他又问道：“你在国子监门口开了一个兼美斋？好大的胆子！”
贾链不得不解释道：“皇上，这铺子原本就有了，只是小人盘了下来。”
要追根溯源，您老去找薛家的麻烦去？
皇帝又拿起一本折子，“原本的铺子一年也没有几百两银子收入，换你接手了，一天就有三四千银子，那些个穿锦带绣的在集贤街络绎不绝，礼部已经上了折子，请求查封你的铺子，拿你下狱。”
“为什么？”
贾链诚信经营，又没少斤短两，坑蒙拐骗？“皇上，小人冤枉啊！”
皇帝脸上这才泛出笑容，“国子监是什么地方，汇集天下俊彦才士。你一个铺子在里头带坏风气，好好一个杏坛圣地，被你搅得物欲横流，乌烟瘴气，张尚书恨不得将你摆门前的大玻璃镜砸得粉碎。”
贾链顿时无语了。
当时也没想过此节，单纯就是因为离她近，随口编造的理由。
“皇上，小人知错了。明儿，不，小人一回去就关了集贤街铺子，另择善地经营。”
认错要积极，态度要诚恳，行动要迅速。
皇帝摇摇头：“你以为朕就是为这点小事找你来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贾链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小人愚钝，请皇上明示！”
皇帝冷哼一声，“你说呢？”
到了现在，贾链也不是不知道皇帝的意图，他都把兼美斋每日的收入打探得一清二楚，还不明显吗？
只是贾链还不明白皇帝的胃口有多大？是打算一口吞下，还是能有合作的空间？
对，就是合作。
就这点来看，贾链的胆子也是够大的了。
两千年以来，敢和皇帝谈合作的，凤毛麟角！能囫囵活下来的更是绝无仅有。
“皇上，小人家世代忠良，不敢心怀私念。只是不知道皇上您的章程，故而不敢胡言乱语，惹恼了皇上。”
皇帝脸上稍霁，“过不两月，就是皇太后千秋节，朕打算给他老人家造一个玻璃殿，但又没有那么多银子。你说这事怎么办？”
玻璃殿？
在没有钢化玻璃的现在，弄个玻璃殿，是怕命长活腻歪了么？
所以，贾链赶紧劝道：“皇上，这玻璃如同瓷片，虽硬也硬不过钢铁木材，通体玻璃如何建的起来？”
“哼！”皇帝一下冷了脸，“不学无术，谁告诉你，玻璃殿全是玻璃的？”
这会儿，戴权好心替他解释道：“只是将门窗天井围屏等改为玻璃五彩，其余仍用砖石楠木。”
原来如此！
贾链还以为皇帝异想天开呢！
只是，皇帝的话怎么回答？
以现在大块玻璃的市价，建造一座中等规模的宫殿，只玻璃这一项的花费怕不下三十万两！
这是很多银子啊！
难不成就这么丢掉不要了么？
皇帝已经很不高兴了，“你有主意了么？”
贾链正绞尽脑汁的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皇帝将折子扔了，御案上“啪”的一声响。“怎么，想到办法没有？”
贾链长长的呼口气，打算和皇帝谈谈生意。
“皇上，小人有主意了。”
皇帝捻着胡子，问道：“说罢，你要多少银子？朕的内帑不宽裕，一二十万两还是能拿得出的。”
皇帝的银子岂是那么好拿的？
贾链笑道：“回皇上的话，小人一两银子也不要。”
皇帝一愣，皱了眉，“你以为朕是昏君，诚心要讹你的东西？混账东西！”
骂的虽凶，但就是忍着没有赶贾链走。
贾链察言观色，心里便有底了。
“小人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他笑道：“小人其实有一个主意，不需要皇上您出一两银子，便可以将玻璃殿建起，还能每年给您增加一二十万内帑收入。”
皇帝笑道：“贾链，在朕面前说大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朕平生最恨欺上瞒下，口是心非的人。你想好了，再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话语中隐隐透着警告。
贾链却没有畏惧，仍然躬身道：“皇上，小人还是那句话，不需要皇上您出一两银子，不但可以将玻璃殿建起，还能每年给您增加一二十万内帑收入。”
“好！”皇帝嘴角上翘，“有胆色，比你父亲强多了！说说吧！如果行不通，今儿我就让戴权去你家先将今年的二十万两取回来。”
此刻，贾链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荣国府现在有没有二十万两还不知道呢！
要是说不好，荣国府提前十四年抄家了！
他顿了顿道：“皇上，小人请在内务府设玻璃造办处，专司造办玻璃。”
皇帝笑道：“这倒有些意思。你是要朕将造办处交给你吗？”皇帝一语中的。
贾链越加恭敬，不敢惹恼了喜怒无常的皇帝，“如果皇上您将造办处命小人管着，小人非但可以成本价供给大内所用一切玻璃制品，还可以把铺子扩大，生意拓展到各省。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你便借着朕的名义做自己的买卖。”皇帝笑容灿烂，“那朕要你何用？朕只需一道旨意，你难道还敢拒绝不成？”
贾链没想到皇帝直指核心，一招就破了他的小心思。
原本信心满满，现在只剩浑身冷汗，大气也不敢出。
他是皇帝啊！一句话够把贾链砍成一二十段的，今儿真的是太莽撞了。
“皇上，小人，小人……”现在贾链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镇定，心里慌张的不行，生怕皇帝金口一开，非但二十万两没了，连项上人头也保不了，“情愿将兼美斋献与皇上。”
“哼！”皇帝冷笑，“朕富有四海，难道还觊觎你的这点东西？”
贾链现在没辙，进退不由自主。
他所想的东西，还刚出口，就被皇帝看的一清二楚，还敢奢望合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出头的椽子先烂，缩头的乌龟活万年。
贾链安慰自己，小命儿要紧。不由自主的跪下磕头，“皇上，小人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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