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5到2020 第248章

作者:半只青蛙

“你说说看,常凯申当了中国的最高首脑,如果他不是日本间谍特务,我实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为什么要不择一切手段地破坏中国的国防建设和抗日能力!他一定就是日本派到中国的间谍特务!他去日本军校留学的时候,被日本特高科发展成了间谍汉奸,回到中国后是来祸害国家的!”

对面的两个学生,明显是黄克的忠实粉丝,两人在北一辉面前,扳着手指数出常凯申的祸害中国的罪行,全是黄克发表的那篇关于常凯申黑历史的“合订本”里的内容。这篇文章北一辉也读过,他也是通过那里得知原来常凯申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日本名字“石田雄介”。

北一辉觉得很有趣,开心地和围观他的人聊了起来,他拿起身边的皮包,打开, 这个动作让周围的人紧张了起来。

“放心,没有武器,只是几本书。”

北一辉主动将皮包递给对方,让对方检查。包里的书都被拿了出来,然后这些人在检查过后,看北一辉的眼神都变了。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李主席和黄先生的书?”

“黄先生?”

北一辉不禁莞尔。

黄克曾经自称自己有二十五岁,今年也应当是二十六岁了。但是自从他真实身份暴露后,共产党方面却宣称他的年龄只有二十岁——北一辉本人倒是愿意相信黄克真的只有二十岁,因为他的模样实在太嫩了。

其中一个学生翻看北一辉的书时,注意到了那本《黑暗的命运》,这个时期日文和中文互通性很高,那个学生随便地翻了几页,作为黄克粉丝的他,顿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本书我看过,叫《菊与刀》,咦,他在日本发行的怎么叫这个,暗X呙馐鞘裁匆馑迹俊保ê诎档拿说娜沼锸恰鞍丹み命”,学生不认得那个日文片甲)。

“就是同一本书,不过最后几篇的内容稍有些不同。”

北一辉的皮包里,放了三个不同版本的《菊与刀》(中、日、美),他把书挑出来,一一向众人解释三个版本的不同之处。

“居然还有三个不同版本的!”

两个学生听得大奇,北一辉也不客气,然后拿起书向身边的中国人讲解不同版本的内容不同之处。

他这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其间火车在中途停战,这群盯着北一辉的人有人匆忙地下了车,过了一会儿又带了个看似军官模样的人上车。然后开始询问北一辉。

北一辉也不客气,把前面的话转述了一下,而对方在意识到北一辉很可能是日本方面派出来的,肩负特殊使命的“特使”身份后,也没有为难他,只是稍稍限制了他的行动。

北一辉明白怎么回事,在火车上的时候,继续和身边的这些人聊天。

“我先看了他的书,二二六后,我在日本坐牢的时候,又看了李润石主席的书,”

“在日本坐牢?什么原因?”

北一辉犹豫了一下,答道:

“策划参予二.二六,还有......涉嫌谋害天皇,这是我的罪名!”

此话一出口,北一辉立刻发现周围围观他的人看他的眼神,敌意一下子少了七八成。

“谋害天皇?啊,你是日本共产党,是自己的同志?”

北一辉:“噗!”

会因为北一辉一句话就把他误认为是“日共”的人,当然是那两个年青的学生,不过那个后来的车站上车的,年长的保卫处的军人,却没有被北一辉的话唬住。

接下来的时间,依旧是在闲扯和侃大山中渡过。北一辉向这些人讲解了黄克写的同一本书三个不同国家发行版本的内容和侧重点不同之处,而对面的中国人,则明显对“二.二六兵变”极感兴趣,也追着问他这个二二六兵变的重要人物相关的事宜。

“二二六兵变,注定不可能成功。原因很简单,天皇陛下,并不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北一辉叹息道。他坐了一年多的牢,也学习了一年多,终于也有所长进,有所领悟中。

火车先在天津停靠,这时“北一辉来访”的消息,已经通过无线电报传到平津。在天津站这儿,前面负责监视北一辉的人全都撤下,换了一批更高级别中共保卫干事。

一上车,他就用日语自我介绍道:“北一辉先生吗?在下林长河!”

“这不是你的真名吧?”

“革命工作需要,暂时还不能用真名。”

潘汉年厚着脸皮道,这回却换回了中文,两人面对面坐着,继续聊天。

在知道了北一辉特殊的身份后,他的座位已经被调到了车头的列车长室的单独包间里。

作为交接人的潘汉年告诉北一辉道:

“元兴他恰好就在北平,你到了北平就可以见到他了。至于你想见李主席,这个可能要稍迟一点。”

“二二六后,元兴回国时,谈起那几天发生的事,也谈起过你。”

“他是怎么说我的?”

“追求进步,但是走错路的革命者!”

“不出所料,我也是这么想的。”

“哦......”

“我今天坐火车过来的时候,遇上几个年青人查我的身份,他们很年青,但你也很年青!”

北一辉看着潘汉年,由衷地感叹着——对面的他今年才三十一岁,也是年青得夸张。

“元兴,他到底多大?”

“勉强二十岁吧!”

“真年青,真了不起!”

北一辉感叹着,他又想了火车上遇上的查身份的年青人,全是青春热血,激情无限的少年郎。只是一接触他就闻出来了,和充满腐朽臭味的南中国不同,北中国这边,当真是少年中国。

“确实很了不起。”

由于有纪律,潘汉年说话很小心。

北一辉指着桌上的三个版本的《菊与刀》问潘汉年道:“这本书里的内容,不象是十八九岁的年青人能写出来的,他真实的作者,是李润石主席吗?”

“这个,我觉得你遇上他后,可以当面询问他。”

北一辉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一个是历史上有名的谍王,一个也是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油子,两人在讲话聊天时,就显得很小心细心,都想从对方嘴里先试探出什么。

比起前面应对那些年青人时可以放松地侃大山,北一辉和潘汉年的谈话,两边都心事重重的后果,就是有一句没一句,时不时聊着聊着就把天聊死了。

好在天津到北平的距离很近,当天傍晚,火车抵达北平。

下车后,车站早有专门在外等候,但是北一辉却拒绝坐车。

“我已经十多年没来北平了,我想在路上走走,如果不急,我想一个小时后再坐车,可以吗?”

北一辉对北平其实很熟悉,他在这里甚至也认识不少熟人。在他的要求下,潘汉年和上级通过电话后,叫上警卫,跟着北一辉一起出了车站,在北平街头闲逛。

潘汉年注意到,北一辉边走边在观察四周,时不时还会在路边的小店停留,买东西,然后问话闲聊。

潘汉年知道,他表面 上是在闲逛闲聊,实则却是在做社会调查,他身边跟着警卫, 中国话又很好,被问的人都还以为他是共产党的大官。

对此,上级的意见是,让他随便看,随便聊。在走了四十多分钟后,北一辉表示够了,然后跟在后面的汽车就开过来,将他装上车拉走。、

想了一天,反思了一天,终于开弄明白,随着剧情进入转型期,后面重点的写作方向是什么了。

明天会开个新卷,同时写一个新章序

-------------------- 第237章装睡的日本人 --------------------

“如果祖国遭受到侵犯,热血男儿当自强。喝干这碗家乡的酒,壮士一去不复返。

滚滚黄河,滔滔长江,给我生命,给我力量。就让鲜血染红最美的花,洒在我的胸膛上......”

北一辉在路上短暂时的考察时,路边时不时地有巡逻的军人走过,这些边走边唱着歌。当时他驻步听了一下,事后得知这歌的名字叫《中国军魂》,作者正是黄克黄元兴。

听着歌里的歌词,北一辉愣了愣神,想起了过去十几年里自己思想上的转变,对中日关系态度上的变化,竟莫名地烦燥了起来。

北一辉最早是个马克斯主义者,但最后,却走上了法西斯主义的道路。他转变的原因很简单:他在看到国内反动势力太过强大之后,放弃了最初要革掉天皇命的理念,想到了妥协,想到了退让,又在苦思寻找一个能让国内所有阶级都满意的“道路”。

当北一辉思想开始转型的同一时间,远在西欧的德意志,某个奥地利下士,也象他一般思考着,他也象一样地在寻找能让所有阶级都满意的道路。

两人最后找到的解决方式就是国内问题国外解决,对外侵略,发动战争,掠夺他国财富反哺自身,于是也就诞生了小胡子和“劣化版小胡子”的北一辉和他的徒子徒孙们。

在北京街头行走了四十分钟,短暂的调查中,他查出了好几件事。北一辉来过北平,知道哪里的消息最灵通——他在路边随便找了个黄包车夫,拉着这位老北京的“侃爷”一顿神侃,很快就了解到了很多消息。

因为战争疏散的缘故,北平的人口和人流密度下降极大。拉黄包车的人生意都不好做。直到最近大量的进步青年和所谓的“民主人士”进平津慰问伤员,外加“从龙抱大腿”,黄包车夫们的生意方才有所好转,但仍然没有恢复到从前。

通州战役结束后,共产党正在做的事,就是全面清洗整个河北地区的“黑恶势力”,以及最重要的土改。

“生意现在比以前好做多了。共产党进北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各种‘爷’,吃饭不给钱,敲诈勒索的地痞无赖,全在最近这两个月吃了枪子或者被送到山西去挖矿了。”

“共产党的兵,买东西给钱,坐车给钱,从不拿老百姓东西!”

“平津的妓院,八大胡同,全被关门了。吸妓女血的龟公老鸨,都被镇压枪毙了。窑姐们全被集中起来治病,用的全是青梅解毒丸,听说卖国外一颗要十美金。李润石真是活普萨,他一点都不吝啬拼命地用。”

北一辉和那位侃爷神侃的时候,边上的一户人家,恰好遇上当地的居委会干部过来送药——送的是打虫药:做成小糖块样子的药,居委会的干部看着那户人家吃到肚里方才离开。

侃爷对北一辉道:“这天下肯定将来一定是李润石的。”

“你为什么这么看?”

“全北平人都知道,进了城后,李润石不住紫禁城,不住颐和园,他住的是兵营和普通民居。通州打完之后,北边运回好多伤员,现在这些伤员全被安置在那些皇上、老佛爷、王爷住过的府邸里!就凭这,我就知道李润石是做皇帝的料!”

旁边的潘汉年纠正他道:“中国不会再有皇帝了。李主席他是主席,不是皇帝。”

“都一样,反正都是最大官。我在这儿拉了二十年的车,清兵、北洋兵、张大帅,常委员长,什么样的兵都拉过,他们都一样,全是痞子混子,在他们眼里,我们拉车的全是畜口。但只有李润石的兵和他们不一样,记得三个月前,李主席的兵进京后,我拉了一个兵,拉到地后我给他一弯腰,他啪的一声就给我敬了个礼。钱给足,到了地后,还让人给我送水。看到对面那条河了吗?原来他就是一条臭水沟,三个月前共产党进城了,把几个粪爷全镇压了,然后他们的兵亲自动手,把京城里的河沟全清干净了,从当官的到当兵的全下到沟里——我老张在拉了二十年的车,眼睛毒得很,那时我就明白,就冲他们把老百姓当人看,我就知道这天下将来一定是李润石共产党的!”

听到这儿后,北一辉就没有再做调查,而是离开了,走之前他付给那位侃爷双倍的车钱算是“侃费”。

北一辉并没有被送到宾馆,潘汉年按上级指示,把他安顿在当地的部队招待所里——即三十二师,中央警卫师的招待所。

当晚,北一辉在招待所住下,旅途劳顿,已经年过五十岁他终比不上年青人,着床不久后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北一辉被起床号声惊醒。打开房门时,发现警卫师的官兵已经起来跑操,然后吃早餐。

中央警卫师的驻京招待所,人数只有一个加强营,任务就是保卫驻京总部的安全。陪他们吃早饭的时候,北一辉又注意到,在这里,军官和士兵都是在同一个食堂用餐,吃的都是同样的食物。在等级观念非常盛行的日本,这是不可想象的。

每注意到一点细节,北一辉就有种惶恐的感觉。

三十年前,他还是个热血青年时,他也曾经是个马克思主义者,曾经幻想着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没有皇帝的美好世界。当时的他,很早就发现日本内部的问题,并意识到国内的“反动势力”太过强大。而当时的中国正在发生推翻帝制的革命,他当时抱着试验和寻找新的道路的思想来到中国,以极大的热情参予了辛亥革命。

辛亥革命,是个很不彻底的革命,除了推翻腐朽的满清政权外,其他的地方基本都没有改变,某些地方甚至还倒退了,中国陷入更大的混乱和内战中,北一辉最后是怀着极大失望与失意离开了中国。

“想不到我年青时追求的东西,居然在这里出现了。”

当天中午,他对坐在面前的黄克道。

“你的感觉,是不是自己选对了头等奖的中奖号码,结果却在开奖前,自己把彩票给扔了。”

黄克拿起茶壶,给北一辉倒了一杯茶,他做倒茶的动作时,北一辉注意到一个细节,黄克的双手上尽是老茧。

他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年青人,一年多前在日本初遇他时,他身上还向外透着青涩稚嫩的感觉。那次短暂的接触,北一辉 在心里对他的评价是:有才华,但太年轻,行事还有孟浪轻浮的感觉。

但一年多没见,再遇上他时,他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比去年要稳重了不少。

“但这份彩票,抓到手里,坚持到现在,前后经历了十几年。拿彩票的人,要经历无数次的失败、痛苦、死亡......在付出了近百万最优秀的党员、战士,还有十倍于这个数字的苏区革命群众的牺牲,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黄克侧过头,看了一眼跟过来的艾琳娜,她现在身上穿着的苏联的军服,看起来英姿飒爽。这对情侣身份的革命者,如此的年青,如此地活力四射,北一辉心里突然非常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