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只青蛙
1937年在远东战场上,参战的苏联红军和帮助红军作战的顾问,最羡慕中方的装备,就是黄克花大价钱从法国引进的贝利埃系列坦克拖车。
在那之后,苏联也开始尝开发属于自己的重型坦克拖车。对于苏联来说,这是全新项目,在随时都会面临纳粹入侵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精力为开发重型拖车占用宝贵的生产线,不过在1942来临前,西线的德国危机,已经看起来“越来越弱”了。现在的苏联已经有精力腾出手来尝试建立一座重型卡车厂。
先进装备“有无”的问题解决后,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精尖问题,以前各种配套设施细节上的问题。
珍珠港事件爆发,让斯大林非常地开心,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无论是德国还是美国,很快都会对苏联有更大的“需求”。
此时的中国,黄克正陪着李润石一起视察当地刚刚建立起来的东方红拖拉组装厂。
刚建国就遭遇世界大战,战争对新中国的建设影响拖累极大。前面的三年,国内引进的工厂生产机器非常地少。当时根据苏联专家的意见,就是在在马鞍山这里,建立了一系列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接近闭环的小工业带。
苏联援助新中国的第一座高炉炼钢厂建在这儿,第三座氮肥厂也在这里,水泥厂,机修厂,解放初中共用不多的外汇引进的工业设施,当时几乎全建在这儿。工厂虽然靠着集全国精英之力建了起来,但能维护运行,却还真的离不开老大哥苏联在这个时期提供的大量技术人材的相助。
而围绕着马鞍山工业带,周边还新建了一堆的技工学校,经过三年的“填鸭式”紧急培养,到了1942年年初时,这些人在苏联专家和归国留学生的带领下,总算“马马虎虎,勉强有点工厂工人的模样了”(黄克的评价)。
当司徒雷登追着主席跑到马鞍山时,黄克跟在主席身边,正在参观刚刚建好的东方红拖拉机组装厂——是组装而不是生产。这家工厂是由维修厂而发展而来,前身其实是“坦克大修厂”,今年随着苏联边境安全的改善,有了多余的生产力后,苏联才在这个时间,逐步地向中国转移支援一批机床车床类的机械设备。
建立一座完全自主的拖拉厂,从上游到下游,大概需要一万五千名合格工人与技术人员。建国才三年的新中国,哪里有这方面的能力。前期也只能按历史上走过的道路:按维修-组装-生产三步曲,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
黄克和主席过来时,在苏联专家的注视下,数百名东方红拖拉厂(组装)的工人,正在独立同时组装十二台拖拉机。除了少部分零件是国内的自产的外,包括发动机和履带在内,大部分零件仍然都是从苏联运来。
李润石问道:“还在要再过几年,我们才能完全自产自己的拖拉机呢?”
黄克答道:
“没有战争干扰,需要三年!现在苏联的国土安全已经改善,但是您也明白,真正的大战还没开始呢......考虑到战争的因素,大概要拖到45年以后了。我们这段时间,只能先努力地把基础的工人准备好。宁可人等机器,不能机器等人。”
工厂的厂长,是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年青人——他是抗战时就被外派留苏归国的,先在莫斯科大学学习了两年,然后在斯大林格勒的拖拉机厂当了一年半年的“学徒工”。
当黄克和主席在观看现场的拖拉机组装时,他跟在边上,回答黄克询问的新工人、学徒的培训情况问题。这位名叫王宇的厂长,并不是历史上东方红拖拉机厂的第一任厂长,但是和黄克却是师生关系——黄克是师,他是学生。
黄克在苏联的那几年,只要有时间都会去莫斯科大学给中国留学生机电专业的学生讲课。即使抽不出时间讲课,那些学生也个个通过电影上过他的“电教课”。
现在的黄克虽然才二十五岁,却已可自称桃李满天下了,几乎每个建国后培养和回炉深造的学生或技工,都上过他的“电教课”。
当天中午,十二辆拖拉机组装好后,在一群中共高层领导的目视下,身上挂着彩带,轰隆隆地驶出了工厂。
当天中午,李润石留在工厂里,和工人代表一起吃了顿午饭,又聊了一阵子后方才尽兴离开。陪主席吃饭的人,都是他临时指着现场组装拖拉机的工厂工人点名的。
两百多人,加上几十名苏联专家,大家在食堂里用餐,宾主尽欢。吃饭的时候,李润石不停地询问那些工人家庭生活的情况。
午饭后,他带着黄克在厂区里散步,看着内松外紧,远远地布置在远处警卫,以及已经被隔绝得很远的工人和群众,李润石皱着眉对黄克道:“工厂的情况我很满意,但是下面的工人同志们,对我的敬畏太深了,他们完全放不开,不敢随便说话。”
李润石不满的地方在于,食堂里,那些工人面对他询问家乡的事,个个全是歌功颂德,一个骂娘抱怨说怪话的人都没有。
“几千年的封建传统,不是那么容易洗去的。在他们心中,您就是古代的皇帝,更是红太阳!”
“捧得越高,摔得越重。今天能进食堂的人,其实个个都是被严格的政审过了吧?”
黄克道:“这是必然的。另一个我,当上国家级高级技师了,2019年在机床厂的时候,来了个副省长视察,整个厂区都被封锁了。就连我这个国家级高级技师,都没资格在副省长面前自由亮相呢!”
“脱离群众,这就是脱离群众!从上到下的官本位主义思想要不得!”
今天的这一幕,不过是他历史上经历过的再现:历史上他去某地视察时,曾故意地突然改变行程,去某个生产队“突击”访问,结果到了那儿发现:生产队的人连他最爱吃的红烧肉都准备好了。
李润石很生气,但就算是他也没有办法处理好这事。因为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官僚集团,甚至是“文化、思想”上的问题。
“官僚们都知道,只有把皇帝架在空中,捧在高处,才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二十四史,写史书的人,从来都不会在史书里记载他们做过的脏事,玩弄的把戏的。社会主义政权和资本主义政权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们实行的是大政府,威权主义,领导意志在保证政策能被坚决执行的同时,下面官僚的畏上心理,导致他们也存在着本能地糊弄,粉饰太平之心......”
李润石哼道:“我们不是封建官僚,党内民主集中制就是要与这些封建思想残余做斗争!”
“第二次新文化运动,并不是那么好发动的......”
说到这儿,黄克看了看四周,其他的人员事先都被赶走,只有他陪着主席在厂区里散步。
“马鞍山工业学校,有很多学生,他们下午还在上课,那里有几位老师,也是我的学生,我可以通过他们,曲线了解情况。”
黄克边说边拿出身边的公文包,交到李润石主席面前。
“这都是过去半年里,他们寄给我的,反映各地情况的信件。他们在苏联回国前,我特地交待他们,将来当老师时,多和学生聊聊,询问他们家乡的情况。这些都是他们帮我收集上来的底层的资料。”
然后他又道:“马鞍山这儿,有不少我的学生,我准备晚上把他们召过来,聚个会。大家一起喝酒侃大山,然后听他们骂娘,应当可以听到不少东西。”
李润石之所以和黄克说这些话,是因为现在新中国成立已接近四年。
建国太快,干部不足,导致大量的投机份子混入党组织和政府部门里的弊端,正在逐一的暴露出来。
现在这个时候,李润石虽然来马鞍山视察,但实际上党组织内部,已经开始时讨论,要在春节后,开始“始三反五反运动”。此外另一件李润石深思熟虑的事情,却是和土地有关。
历史上,中共能够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普遍支持,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土改”。
但是,把土地分给农民以家庭为单位独立耕种,其实是一种倒退的小农经济。
所谓的一户一份田,家庭式的种植,弊端极大,劳动力浪费严重,完全是看天吃饭,中国封建社会使用了几千年的生产方式。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弊端:土地兼并问题。普通人家,分了地,遭遇点灾病,就被迫把分到的土地又卖了出去——历史上解放后几年,各地普遍反映:新地主又出现了。
(所谓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乍回事,大家都明白的,哈哈......)
这就是后来农村合作社的制度诞生的背景,最后就是著名的人民公社制度。
通过人民公社制度,将土地收归集体,才能大规划,大统筹,搞大型农村水利建设。当然,在运行过程也产生了一大堆的负面弊端:比如拖劳拖得问题,公社食堂问题,瞎指挥问题,生产队长、书记权力过大腐败问题等等。
但是世界上哪有完美无缺,不会被人钻空子的制度?
比起历史上,中国是在解放后数年开始逐步收回土地,实行人民公社制度。这个位面因为情况不同:抗战打完后,解放军已经威压天下,政策上可选择的空余度很大。尤其是东北,当时完全就是直接从日本人手中解放的土地。
所以东北地区的土地政策,从一开始就是实行集体农业规模化大生产,农民不再是农民,而是农场工人。该制度实行了四年,情况很不错,积累了大量的经验。这个时期主席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提前开始人民公社制度了。
除了官员、农村问题外,黄克拿给主席的信件里,也有一些下层反映的新问题:黑工头,厂霸这些过去是要被严厉镇压枪毙的坏份子,在新中国又有冒头的迹像了......
这次李润石主席离开首都,来到马鞍山工业区视察,其实他的本意,并不是过来走马观花地看一下作个秀,而是真的想听到下层的工人对他各种骂娘,抱怨声,以便为将来的政策制度提供参考材料。
“你这次回国,春节前就多在基层多走走吧。我现在已经被架在空中,下不去了。”
李润石略有些丧气地道,同时也批准了黄克约见自己的学生开“校友同学会”的审请。
“您晚上过来吗?”
“不了,我在场,他们放不开的。你把聚会时的场面拍下来,带给我。”
“明白了。那么司徒雷登晚上过来见你,我就不能参加了。”
李润石笑了起来。
“苏联的同志告诉我,罗斯福很重视你,专门让人针对你建了档案。我晚上见司徒雷登的时候,你跟在身边,会让他胡思乱想的。”
黄克也跟着笑了起来。
“罗斯福现在很头痛,他让司徒雷登急着从武汉追到马鞍山来,明显是来求我们的!”
“你这小鬼,又想着趁机敲美帝国主义的竹杠吗?”
“当然!罗斯福现在最怕看到的,就是中苏日东亚三国联合,共抗英美白畜啊!五年前他给了日本人两亿美元的战争贷款,他对中国人民的大恩大德,我们可是一直铭记于心啊!”
黄克说着,举起右手,曲起食指,嘴里发出怦怦声,对着空气做出崩崩崩的敲竹杠的动作。
第358章 黄克下基层
在中国出生,在中国长到11岁再回美国读书。庚子年前携妻回到中国,然后一直待在中国,在清末、民国、新中国,短短的不到四十年的光阴里,经历了一个国家不同的三个时代,司徒雷登比所有的美国人,都更加强烈地感觉到了,这个国家正走在复兴的道路上。
清末时的中国,民众是愚昧的,混沌的,混乱的,那时是各国的肉便器。
民国时的中国,有激情有热血,但上层全是虫豸,依旧是各国的玩物。
而新中国......
“是红色的,火焰一样的红色,可以把一切都点燃的赤红色!”
去年,司徒雷登的发家之地,燕京大学被迁到了河北常山市,易名为劳动大学。
新校开学时,司徒雷登应邀参加了劳动大学的开学式。
比起燕大的“古色古香”,充满中西结合的风情,迁址后的“劳动大学”,塂称是土得不能再土。
所有的校舍,全是四四方方,简单得不能简单的,一块一块豆腐干大小的筒子楼,毫无美感可言——司徒雷登得到的消息是,校舍设计时,官方的态度就是:怎么简单,怎么省钱怎么建。
套用一名建筑生的话,就是“楼舍的建筑图,一把丁字尺可以从头画到底了。”
并不只是学校搬了家,换了校舍这么简单,许多东西,许多司徒雷登用了三十多年,往燕京大学里注入的东西,就在这短短的三年里,被人大量地替换掉了。
学校里的历史教材,尤其是世界史的教材,在三年前中共建国没多久,就全被替换掉了。
司登雷登看过教材,尤其注意的是关于美国的部分。
“中共的领导,对于美利坚警惕异常,敌意非常!”
这是他看过教材后的结论。教材里,极其详细地记叙了,从五月花号到达美洲开始后,发生在北美洲大陆的那些事,印地安土著是怎么被灭亡的,美国独立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南北战争林肯总统颁布的著名的《宅地法》——中共的教材里评述是:可以合法地对印地安人杀人夺地的法案。不光是美国屠杀印地安人的历史,还包括了现今美国最著名的几个财团是怎么崛起、发达的历史。在教材里,中共方面的对美国的定性是:伪装成国家的资本主义财团联盟。
这个评价,让司徒雷登想起了欧洲对德国的前身普鲁士取的外号。
如果只是一味地揭露美国的黑历史也就罢了。令司徒雷登意外地是,他长年居住在武汉,城内的广播电台,每天中午十二点定时播出的“世界史讲座”里,都会定期向听众科普外国历史。过去一年里,当地通过有线或无线电广播里,说得多最多的就是美国的历史。
通过广播,司徒雷登方才知道,到1940年为止,已有六名美国总统死于任上,其中三位病死,三位遇刺身亡。
司徒雷登是美国人,但是他了解到的美国历史,甚至还不如广播里说得多。中共对民间的广播里,居然还对美国的总统,有了不少“不低”的评价:作为一个伪装成国的财团联盟,美利坚国内还是存在着许多进步的力量,一直在和这个腐朽的财团势力作斗争。比如林肯总统,比如淋了场雨就神秘地死于肺炎的美国总统,哈瑞森,遇刺身亡的加菲尔德总统等等。他们虽然各自都有着见不得光的黑暗面,但是还是属于主动地和“财团联盟”这个美国最大的黑暗面作斗争的进步势力——代价就是最后被暗杀。
按中共宣传的说法,现在的美国总统罗斯福,虽然是个世界大战的策划者,但却是个知道财团危害性的总统,他是靠“把矛盾外卷”,向外收割的方式来缓和国内的阶级矛盾。目前来看,靠着战争红利还能和财团势力达成妥协,但是过去两任总统期间,他打击财团过度收割的一系列政策,已经得罪了这些势力,如果他妄想借助世界大战第四次连任,迎接他的就将是成为美国历史上第四位病亡任上或遇刺身亡的总统。
司徒雷徒并不太相信这种充满布尔什维克阶级斗争和阴谋论的说法,但他知道两件事:编出这些说法的人,很懂美国;其次却是,中共高层对美利坚的提防之心,非常地浓重。
这让他对完成罗斯福总统的任务,又增加了许多担忧。
司徒雷登匆忙地从武汉追到马鞍山来的,而不是等李润石回武汉再和他见面,之所以如此匆忙,是因为美国驻上海的领事馆那边发来急电:有日本特使,刚刚飞抵上海.....
秩父宫中对,再加上黄克那句“王者更替,人死太少”的话,实在让罗斯福太害怕了。电报里,罗斯福向司徒雷登暗示:必要的时候,可以向李润石承诺,美利坚愿意在缅甸、藏南、阿克塞钦等争议地区对中国给予支持。
卖队友什么的,大英帝国卖得,美利坚就卖不得吗?这就是卑劣无比的国际政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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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司徒雷徒急急忙忙地去见李润石时,马鞍山市内,黄克在东方红拖拉机厂的招待所里,见到了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学生们。
他们过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后的下班时间——全是黄克临时叫人去通知他们过来的。
他前后召集到的学生共有二十二人,全在当地工厂里的担任技术骨干或身居要职。这些人赶来见到黄克时,他正在大修厂里,陪着现场的技术工人,一起把一辆苏联送来的T80的底盘,装上75毫米山炮改装成SU-75自走炮。
新中国现在的武器大部分已完成苏械化换装,英械\日械\法械基本都利用战争的契机清空,德械方面一部分苏联运走用于援助南斯拉夫,因为装备较多,还是有大量的枪械交由二线预备役部队使用。
而火炮方面,3英寸级别的火炮,因为数量较多,且国内皆是以75毫米为主,炮弹有能力自产,所以这一级别的火炮都坚持使用75毫米口径。只有东北靠近苏联边境的部队才换装成76.2。
现在苏联送到中国的T80,通常只有底盘,至于炮塔部分,则是由中国自己的工厂用苏联运来的装甲钢板焊接自制——这是为了培养技工的需要。以该底盘为基础,中方这边根据前线需要,开发出了一大堆稀奇古怪连苏联没有的变形车:比如14.5毫米的防空机枪车,120毫米自走迫击炮车,75毫米自走山炮车等等。
整个下午,在那些莫斯科大学的留学生们到来前,黄克待在坦克大修车间着,帮着身边工人、学徒一起改造坦克,同时以专家的身份解决他们遇上的机械困难。
深入基层,与工人打成一片。最好的方式,就是他们做什么,你也做什么。当黄克拿起扳手,熟练拆解螺栓,操作机床车床,切削出备用的零件,旁边的工人看在眼里,很容易就忘记他“大官”的身份,而是把他当成了“工人阶级的一份子”。
实际上在坦克大修厂里干了半天后,这边工人学徒工已经把黄克当成自己人,然后一边陪着他干活,一边和他侃大山说故事,再无顾忌。
整个下午,黄克从这些工友的嘴里,听到了许多工厂底层有关的各种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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