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我生气了哦,回到家你要做好吃的给我,我要睡懒觉,我想一醒来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把小菜篮都埋起来。”
那小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咕噜噜响着,但她仍是很倔强,只想要对方答应她显得任性的要求。
闻言,祸斗轻轻点点头,那目光仍是恍惚而又茫然地望着这条陌生而又熟悉的长街,直到他的手被谁轻轻牵起,脚丫也被谁的小绣花鞋套了起来。
“走~!我们回家,回家~!!”
胡桃回眸嬉笑着,那一刻她眼底梅红颜色的璀璨,与那像蝴蝶翅膀轻摆的杏色马尾,以及她口中说出的那句显得轻松而又贪恋的话语。
都已经深深印入祸斗的心底,成了他哪怕终有一日直至弥留之际,也会记住的画面。
他觉得,这一刻他应该要笑得很开心。
“嗯。”那回应,发自内心。
那笑容真的很好看,笑眯起的眼睛把那已经寻不回太多情感的钴蓝色瞳孔遮藏,连那粉黛眼影下墨点的泪痣都被轻轻牵起,一如以往温柔。
脚下踏着的绣花鞋,每一步都柔软到了心里,再没有那让他感到不适应的疼痛。
……
所以哪天,她唤他的话。
他一定……是会回头的吧。
第一百七十章:下辈子再做你们的孩子好吗 悬赏4/80
夜幕朦胧着那本就迷离的月光,试图让它也沉睡下……而不必让夜晚随它微弱光芒寐不欢畅。
和裕茶楼,一扇虚掩的门扉后。
谁人将那一焯浮沉淡香的清醇端放,只感受着一叶轻摇直上清香的暗来,抿唇于苦涩徘徊。
窗外是碎雨轻踏冷窗的夜,并不是谁都能卸下嚣尘烦乱的心情,就单单只是泡上一壶清茶。
就单单只是伴灯品饮着等待着明天的太阳再度升起,单单透过轩窗去欣赏微风夹雨的清冷。
至少此刻临窗而坐的钟离并不能,也不被允许把心底的郁闷放下,茶水的清苦与他而言亦是无味,在不经意间就有愁苦涌上心来。
虚掩的门扉终于被谁轻轻推开。
那晃悠着走进来的锅巴面色悲戚,颤巍巍地捂着小肚腩,随即啪嗒一声就坐在了钟离的身旁,把那桌上的下酒菜吧唧啃起。
“我可算知道挨了香菱那丫头一拳是什么感受了……怪不得你不加防备都要被一拳撂倒,今儿我就没能吃进去一点东西,可饿惨大爷我了……”
它十分落魄地卢卢唏嘘着,正义的声音都显得像是被拔了毛恶特瓦林一样悲戚黯然。
“不过比起你嘛,我的处境总是很不错的……这不是结了婚了么,怎得又被扫地出门了?”
它从那身后掏出了一坛酒,随即就把钟离那杯中的苦茶水随意倒掉,为他上了满满一杯。
“天天喝这些个苦玩意,你也不怕被腌入味了,愁眉苦脸可是上哪儿都遭嫌弃的。”
闻言,钟离亦是回过神,沉默着将那杯中的酒水饮下,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的调侃。
“那纸契约的事情……马科修斯你是如何看待的,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我很久很久了。”
他看着锅巴手里的碗筷滞住不动,那双显得憨笨的眼眸此刻似乎也露出了复杂无比的神色。
“……摩拉克斯,还记得你将我原本的尸身用天星包裹撼碎成灰烬,洒遍了山野的那一刻么?”
它笑眯起眼,话语中情绪平淡。
“最后那一刻我是很感到荣幸的,因为我背负在了你的身上,你会替我走接下来的路……因而我哪怕到最后一刻,都会笑得很开心。”
“你是个榆木脑袋我很清楚,岩神的这个位置负担实在太多,你考虑的事情总是要几经周折的,旁人眼里的不近人情,却是你最大的温柔。”
说到这里,锅巴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唏嘘自己相较于对方到底有多轻松,多自在。
“因为无论对错,璃月的追究终是到你身上,这冠子太重,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归终一直都在逼你放开担子,她生气,是因为她无能为力了。”
“婚姻也无法让你得到歇息的机会,她除了生自己的气还能干什么,你问我对你与稻妻的那纸契约有什么看法,可我一个局外人的看法……又能有什么用,你错了一步,就是真错了……”
“只是当事人的年纪实在还太小……他早晚会起了恨你的心思,又是或者就这么把感情都磨灭在你予他的关爱里,甘愿成为你得力的工具。”
它抬起头,像是想得到对方的答复。
听了这话,钟离良久都是沉默,只是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看似憨笨实则是大智若愚的老友,心底无论如何衡量都无法举旗答复。
“……这契约的存在,大抵是要藏一世了,如今斗儿已经不能再受到太多刺激,他的另一个人格已经因此而失去了意识。”
“此事的知情者……目前除了你我、归终还有魈和钟老友以外,我都瞒着,也只能瞒着。”
他抬起头,眸中平淡而又稳重的风采依旧,只是其中需要思考的事情,又过于沉重。
而马科修斯所说的那些揣测方向,以及所谓的工具一词,他却已经没办法接过并且回复。
最终,锅巴也只能失落地低下眼眸,那碗筷已经没有太多拿起的心思,只是自顾自开口。
“香菱那孩子最近总和我抱怨说小斗平日里变得没精打采,甚至会困倦打盹,一睡便是一天清晨过去……想来是他如愿的吧。”
它看着钟离,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
“他随魈去当护法夜叉,免不了经过你的视线,那真的是个乖孩子,只是病得太重了。”
闻言,钟离的脑海里即刻浮现出了前日夜里的画面,那时祸斗就这么面无表情地静静地跪在他家门前一动不动,如同人偶那般一动不动。
……
那天也是月色朦胧,细雨轻微。
祸斗抱着狐狸面具只是跪在那古朴的宅邸前,过了许久之后才将头抬起来,眼眸黯淡。
“帝君大人……我想帮忙……”
蓝紫色的长发散落在风里,依着他那很轻微很平静的声音,阐述着已经为数不多的渴望。
“阿桃和爷爷说,我以后不用打扫家里,以后也不用出门买菜了,他们是不是不需要我了……可是我……不想失去作用。”
“您答应过我的,我长大之后可以去陪着魈师兄当护法夜叉,我等了好多年了,我可以面对那些危险,不会喊疼的……我想帮忙……”
他像是摒弃掉了所有软弱那般,无比平静。
那其实一直在他心底的想法,也被他说出来,他说出了自己为什么会显得乖巧的原因。
终其一生,就只是不愿再被抛弃而已。
那一刻,钟离久久地看着祸斗眼底的空洞。
心底已经苦涩地明白过来,对方已经不将他自己当做一个活人看待,而是当做了一个可以用得上的工具亦或是人偶那般,寻求着自己的需要。
“……斗儿,若是我不答应呢?”
他弯下身子,陪着这个跪在雨里由着冰凉雨水浸透了病号服的孩子静坐着,柔声问着。
那一刻不知怎样的寒芒落入钟离眸中,他眼看着祸斗不知从哪儿取出那把暗铁剑,就要在自己面前自刎寻死,这瞬间那钴蓝色的眼眸仍是黯然。
那挥落的长剑距离祸斗的脖颈仅仅几乎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时,便被钟离用手紧紧地捏住,而这个过程也只出现在了这一瞬息间。
祸斗静静地看着那暗铁剑在钟离的手心被揉捏弯折,只是抬起头,那双分明没有任何悲伤甚至没有情绪波动的眼眸,却睁大着淌落泪水。
“您……也要像妈妈那样,把我置之不理了么,帝君大人?”
那无可挽回的裂痕就在他那钴蓝色的眼眸中如此明显,他只是伸手攥着钟离的衣角,发颤着。
“若是目的就是这样……请毁了我。”
这一声哀求被毁灭的话语如此平静,疲惫得像是已经在渴求歇息的声音,如此清脆。
钟离沉默不语地轻轻拥着祸斗将他缓缓抱起,想要带着他走到自家屋内,动作无比温柔。
“斗儿,归终她寻来了可以把你的手脚恢复如初的方法,我先带着你去治好它们再说其他的……好么?”
他那金黄色的眼眸中已经带着哀求了,他已经做出了那最百般无奈地退让了。
闻言,祸斗只是低垂着眼睫打量着自己的机械义肢,脑海里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那般,在钟离不知所措的目光中,轻轻地摇了摇头。
“让我完成最后的职务吧,帝君大人……那手脚是我自愿被夺走的,不能拿回来的。”
“对不起,这一定是帝君大人和归终姐姐费尽千辛万苦才找来的方法吧,可是祸斗不能答应了,那会让我……再软弱的……”
“我不能……再成为获斗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钟离那显得失落的脸颊,露出了带着歉意的平淡笑容。
“我知道帝君大人和归终姐姐都很爱我,都在把我当孩子看待……祸斗真的很开心……”
“所以……帝君大人,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等祸斗下辈子,下辈子祸斗来当你们的孩子好吗?”
那钴蓝色眼眸里浮现的哀求,像是已经透过了所有的渴望,让钟离如鲠在喉。
“我保证一定会乖乖听话的,会很乖的……”
祸斗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脸上带着的笑容是如此温柔好看,哪怕是被抿去了感情色彩之后,仍是于灵魂中不变的诚挚温柔,如此温暖。
可这份温暖,却让此刻恰好无比艰难地从屋内来到门前的归终,都忍不住崩溃地大哭出声,瘫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显得不知所措。
而钟离抿着唇,只是紧紧拥着那心意已决的祸斗,在心底不知几经博弈甚至是灼痛之后,那紧闭着终于应下的声音,如此苦涩。
而亦是那一刻,璃月的护法夜叉从此就又多了一位,哪怕那年岁甚至还很幼小。
……
而那窗外的雨仍是淅淅沥沥。
马科修斯看着那沉浸于往事中久久出神的钟离,也明白自己等不到对方答复。
它便站起身像是已经想要留给对方独自思考的空间那般,兀自离去。
“摩拉克斯,解铃是终还须系铃人的……”
那低沉的话语,已然挑露一切。
这一刻,钟离则是缓缓地闭上了那双金黄色琥珀般的眼眸,眉目变得锐利而又决绝。
许久后在他再度睁开眼眸时,独属于岩王帝君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度,都让这茶楼隔间内的氛围变得截然不同,伟岸身影亦是缓缓散去。
碧水原外,琼玑野地脉枢纽。
魈沉默地站在高处,挽着手中和璞鸢只是静静地看着此刻眼前魔物断肢与鲜血飞溅的画面。
“……小师弟,已经够了,它们已经死去了……莫要再继续挥刀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那柳叶眼底的苦涩与于心不忍,都化作了驱使他身影奔赴的力量。
在翻飞的鲜血里,那遍身血污的幼小身影仿佛找到了如何可以宣泄疯狂的渠道那般疯狂嘶吼,破碎的声喉都无法说出什么话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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