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棋盘上的大伊万
那最后留下的话语,有气无力。
直到一切沉静后,那伤口似乎也已经止住。
随即祸斗恍惚过神,抿着唇将手伸出牢门。
他攥住了那终于可以触摸到的小夜灯,自眼睑颤抖到了指尖。
只是轻轻抚摸着,动作很轻很慢。
最终那掌心缓缓握紧,牢房里唯一的光亮也流失于他的指缝。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到最后都没能映入几分光彩,忘记了原本颜色。
“……嗯。”
他不知是在回应行秋的疑问,还是在肯定他的斥责。
只是微微笑着,如倾塌般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时间姗姗来迟的千岩军们那急匆匆的吆喝声,他不想听了。
请至少,给他一点儿安稳入眠的时间吧。
安稳也许是因为,他不用再担忧胡桃会偷偷来看他了。
自己头破血流的模样,如果是行秋的话一定会帮他瞒着的。
哪怕对方已经对他感到心灰意冷,也会如此。
他只愿时间,能让获斗所扎根的温柔从骨髓里消失。
应该掐灭的不是灯火,而是这朵开错季节的花。
……
胡家大院外,星光如此黯淡。
“小桃……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看望斗哥哥吗?”
香菱轻轻牵着胡桃的手如此问着,那脸上只有担忧。
她看着对方脸上的些许擦伤痕迹,彼此其实都已经很想哭了。
“真的不吗?”
那再次询问的时候,她已经闭上悲伤的眼眸了。
一旁,云堇与重云都低垂着头,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而胡桃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活泼地回应着。
“不了哦,小斗吩咐过我要在家乖乖等他回来的,他一定很不希望我看到他犯了错的样子的,而且现在也好晚啦,会打扰他休息的。”
她找着理由,脖颈上的小琥珀却已经被她攥得紧紧。
“而且爷爷出了门,我得在家等他回来才行,不然万一他回到家找不着我就一定会很担心,会又跑出门的……这几天我已经添了很多乱了啦~”
那话音未落,香菱就已经仍是于心不忍地轻声追问。
“可是小桃……可能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斗哥哥犯的错要两年……”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肩膀颤抖着。
胡桃闻言,迟疑了半晌之后还是微笑。
“阿菱,无论是犯了错的小斗,还是两年后的小斗……都是小斗啊。”
她忽然记起自己好像说过很类似的话,她记得很清楚。
“好啦,下次不要这么晚还出来找我啦,阿菱你明天还要帮厨、阿云还要练功、阿堇也还要登台唱戏的,快回去快回去,不然明天起不来了哦~!”
她松开了香菱的手,转过身不再回头环顾他们。
见状,云堇与重云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走上前缓缓拍了拍香菱的肩膀。
替她向着现在大概都快要忍不住掩面逃跑的胡桃道别。
“阿桃,我是相信只有你才能够劝住阿斗的,他一直以来都很听你的话。”
云堇微微笑着,眼里的羡慕与祝福都很明朗。
“我们先走了,有空你一定要来找我们玩。”
闻言,胡桃强笑着微微点了点头,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
一刹那微风吹过,她似有所感地回过头。
那院里梅花树的树梢上,那小香囊不知为何终于落到了地上。
沾染起尘灰,迷茫在了夜色里。
只有香如故,不似从前闻。
……
走着走着,香菱抱着锅巴低声啜泣。
云堇则是轻抚着她轻声安慰着,只有重云还在望着茫茫长夜。
“话虽如此,但阿桃一定是最想念阿斗的吧,希望阿秋他能……”
下一刻转角,重云未竟的话语终于戛然而止。
他看见了那街旁靠坐着的人影,似乎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的哭泣。
只是黯然着澄澈双眸,心里苦涩得不是滋味。
循着声响,行秋抬起朦胧泪眼仍是哭得很难看。
“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没能劝服阿斗……我……”
他揉了揉眼睛,不知该如何向信任着自己的同伴们交代。
“是我的错……如果我在那天能够拦住璃月港的大家……”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眸,声音颤抖得像是要崩溃。
只有这夜色依旧沉积着压抑,像是层黑厚的茧。
“……阿秋……”
香菱、重云与云堇三人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缓缓走到了行秋身旁陪他坐着,无声安慰着他那无处躲藏的惶恐,与无处躲藏的自责。
那无处躲藏的夜色也看清了他那被扯得有些破烂的衣襟。
像是它也已无声宣告了什么的出现。
隔着牢房的墙,也终于立起了厚厚的壁障。
……
这一别,就是两年过去。
有人错等了两年,有人误了一生。
第二百零七章:醒来的他 悬赏26/80
牢房内,一道道镣铐被终于解开。
胡老隔着牢门,沉默地看着眼前孩子那已然憔悴消瘦得不成人形的模样。
他那浑浊的老眼底唯有黯然,那原本攥紧的手也在缓缓颤抖。
一旁的千岩军看着祸斗那失神黯淡的眼眸,与眼前老人无比悲凉的模样。
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得照惯例开口。
“胡老先生,请您去总务司正厅签署一下备案吧……那孩子已经可以出狱了。”
他向着胡老恭敬行了一礼,却见后者只是点了点头却仍是留在原地。
“胡老先生?”那千岩军再次轻声提醒。
闻言,胡老终于才点了点头,把那目光从仍是坐在地上像个木偶一般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的祸斗身上离开,跟着那千岩军一路离去。
那沧桑老迈的背影,不知让一路上望见此景的千岩军们唏嘘了多久。
不一会儿,就终于有人将步履蹒跚的祸斗一路带了出来。
惹得众人都不忍心看,只得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那其中一个千岩军呢喃着,那目光望向了漆黑的牢房内。
“你们说那孩子到底图啥,上边明明已经免去了他的劳役,他还非要跟过去用那小身板去扛那些粗重的活,平日里饭也不怎么吃。”
他长叹了口气,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又接着开口。
“而且就这两年里我都没见那孩子说过一句话,有一次他被那大石头砸到头破血流了都一声不吭地接着干活,就活像是个哑……”
“别再说了……那孩子以前是个什么讨喜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看见他成了那不成人样的时候,我一个大老爷们都想哭了……”
闻言,一旁于心不忍的另一个千岩军已经沉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眼眶泛红,深吸着气有些颤抖地开口。
“你们谁还记得那孩子是咱璃月的宝啊,他那嗓子原本唱的戏多好听……现在忽然就不开口了谁好受?但凡他肯开口认个错,没准上边……”
“我就想问那孩子到底受了啥委屈一直都不说,不就是伤了几个狗眼看人低的走商么,那些人垄断药材间接害死了多少人谁不知道!!”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脸都憋得发红。
一旁的那些千岩军们也只是神色落寞地面面相觑。
继而轻叹着拍了拍他的肩安慰着他,示意让他不要再接着说下去了。
“冷静点儿……兄弟,这孩子不是出来了么,会好转回去的。”
众千岩军们还想着安慰些什么。
但回过头看着祸斗那蹒跚在阳光下渐渐走远的身影,又渐渐没了声。
那蓝紫色的短发也已经及肩,却没了以往柔顺的光泽。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像是无法适应阳光,只遮藏在蓝紫色的发丝里微微颤动。
瘦削的身影像是一阵风吹过就可以刮倒一般,一路都低垂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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