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14H18N2O5
“他买的?”雪之下雪乃却没有进门,她的细眉微皱。“原来那不是昆虫社的公共财产吗?”
“藤原同学没有说是否将那个归于社团公共财产之中。”加藤惠摇了摇头,轻飘飘的说:“不过我想,不管那台放映机是社团公物还是藤原同学的私产,如果是雪之下同学的话,应该都是有随意支配的资格的。”
这句无心之言简直效果拔群,加藤惠身后,所有嚷嚷着要散伙的猪妖师兄们此时全部沉默了下来,各式各样的目光朝着门口汇聚,由比滨结衣被这阵仗给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躲到了雪之下雪乃的身后。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恶意,雪之下雪乃八风不动,她不动神色的扫了一眼加藤惠,但见对方只是疑惑的歪了歪头,仿佛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女路人。
“雪之下学妹,我这么叫你没问题吧?”还是那位佩双刀的朱雀院学姐,白发少女朝走进活动教室的雪之下雪乃露出笑脸,但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却全无柔意。“虽然惠酱没有拒绝你的请求,但现在毕竟是我们昆虫社的活动时间。所以,能请你先出去,在门外等我们社团活动结束再进来,好吗?”
她的话音刚落,画画的、饮茶的、闭着眼睛装睡的活动室中原本忙着摸鱼的少女们一起点头,一副“我们昆虫社团结有爱,无关人等速速滚粗”的模样。
简直就是完全不加掩饰的针对。
诚如加藤惠之所想,“正妻”看不惯“第三者”,但野心勃勃的“第三者”对于“正妻”又何尝会有什么好感呢?
“诶诶!?”雪之下雪乃还没发话,倒是千反田爱瑠先一步发出了惊讶的呼声。“大家刚刚不还在说要解散昆虫社吗?怎么突然又”
就在这时,雪之下雪乃冷冷的问:“朱雀院椿,你确定要把我赶出去吗?”
没有等待对方做出回应,雪之下雪乃抬起了右手。她以“亮出王牌”的姿势将手中的录像带展示给昆虫社众人看。
“这是一份来自东京秀知院的录像带,发件人没有署名,只是写了雪之下雪乃收,你们觉得里面会是什么内容?”
雪之下部长环视四周,看着那些陡然亮起来的眼睛。
“现在,我宣布,总武高昆虫社今日社团活动临时更改为观影会,谁支持?谁反对?”
于是,正妻与第三者们达成了共识。
在某人消息的刺激下,死气沉沉的昆虫社突然活了过来,有人去放下幕布,有人去拉好窗帘,有人去调整座次,沉寂了快一年的老式放映机被女孩们从储藏室中合力搬出,光明女神闪蝶的幻灯片被抽出来丢在一边,雪之下雪乃将录像带塞进放映机,当仁不让的拉着由比滨结衣坐在了最前排。
短暂的噪音和画面模糊之后,黑发红眸,身穿秀知院长裙制服的少女出现在幕布上。
拍摄者似乎是采用了从下往上的仰视视角,将这位黑发少女拍得如同魔王俯视凡间,极具压迫感。
“你好,雪之下雪乃,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四宫辉夜。”
雪之下雪乃的目光微冷,她认得这个人,藤原千花曾经给自己播放过秀知院的劝诱入学录像,这个女人曾以秀知院学生会长的身份短暂出境,用棒读般的语气对自己发出邀请。
和当时那个冰雕木偶般的女孩相比,现在的四宮辉夜表情灵动,尽管眼底略有阴沉之色,但任何看到她的人都会发自内心的赞叹一句“好一位青春美丽的少女”。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二十八天内将一块冰雕活化成了一位少女呢?
——不,等一下,不是二十八天,还要考虑到录像的拍摄时间,恐怕时间比自己想的还要短。
由比滨结衣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友人愈加冷硬的侧脸,坐立不安的扭了扭腰。
“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为藤原辉夜,毕竟现在的我正以‘藤原止未来妻子’的身份与你对话。”
对于这句挑衅,不只是雪之下雪乃,整个昆虫社乃至于由比滨结衣都保持了出色的冷静。毕竟光是总武高,就有至少三分之一的女生曾宣言过自己是帝企鹅的未来妻子,某个女孩在填写花名册的时候死活要把自己的名字改成“藤原xx”这种事情更是时有发生。
而就在这时,幕布上的四宫辉夜忽然笑了起来。
“不用猜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觉得我只是在胡言乱语是吗?”
她朝镜头方向招了招手,缓缓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镜头一路跟随,女孩们这才发现拍摄时间居然是深夜,月光照亮了寂静的走廊,女孩赤着脚,背着双手,脚步轻盈的行走在水一般的月色之中,美得令人心颤。而这时候拍摄者的注意力却渐渐从少女身上挪开,转而扫向周围,着重拍摄如果盘、客厅、厨具摆设之类看起来毫无意义的画面。
不懂行的少女们看得一头雾水,而懂行的比如说雪之下雪乃,她看着画面中的那些家具陈设,脸上颜色已经渐渐变了。不只是雪之下雪乃,加藤惠、千反田爱瑠、中野二乃、朱雀院椿昆虫社中不少人眼咲中都流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这些人都了解某只帝企鹅的生活习惯,也不止一次的参观过藤原邸,那些生活痕迹分明是
“想来你应该看出来了。”这时,镜头重新回到了四宫辉夜身上,她冲镜头露出了绝对称不上友善的笑脸。“没错哟,我已经和帝企鹅先生已经同居了,而且是在还没有确定恋人关系之前。”
“啊,对了,为了能让你——雪之下雪乃同学有一点参与感,我和他私底下的昵称甚至是”
这时,另一个冷淡的声音在画面外响起:“辉夜小姐,这不是第一份录像该说的内容。”
“啊,抱歉,是我多言了。”
“总而言之,以上就是第一份录像的全部内容了,感谢你的观看。”四宫辉夜极优雅的微微躬身,以一种征服者的语气说:“顺带一提,第二份录像已经拍摄完成了,第三、第四份也在录制之中,相信它们很快就会到达您的手中。雪之下同学,我衷心希望它们能在未来陪伴您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
画面一亮,随后陡然暗了下去。
但与之相反的,昆虫社的活动教室中,另一股狞恶残暴的气势正如狼烟般升腾而起。
千反田爱瑠战战兢兢的回过头,望着那一张张如石塑的俏丽脸庞,只觉得那里面封印着扭曲的恶魔,随时可能破封而出。
现在的姑娘们何止是军心振奋,她们简直就是在熊熊燃烧。
“总而言之,现在事态紧急,我们先把这个四宫辉夜杀了吧。”
一言之下,总武高最团结最有活力的社团,重见天日。
第二百八十六章 标准的大小姐
此时,尚不知千叶之风云变幻的帝企鹅正低头阅览着四宫辉夜递来的契约。
看着手中的合同,藤原止眼角微微一跳。
片刻后,他放下手中文本,抬头看向四宫辉夜。“这是什么意思?”
四宫辉夜递过来的是一份赠与合同,至于她所赠与的东西
“没有必要那么惊讶吧?雪之下老师。”四宫辉夜十指交叉相握,她朝帝企鹅露出一丝微笑。“虽然上面写着四宫家一半资产的支配权作为礼物送出,但对于现在连继承人战争都没有资格参与进去的我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句引人发笑的妄言而已。”
藤原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很清楚那并不是什么妄言,更不会让人对其发笑,哪怕是现在,这份合同流传到外面,都会引起可怕的震动——即使可能性再小,四宫辉夜仍然是四宮财阀的继承人之一。
四宫辉夜拿出了一份宏伟的礼物,是的,只能用“宏伟”来形容,因为这份礼物的正体是半个国家——四宮是世界上最顶尖的财阀家族之一,它的领袖将在日本拥有着一言而决之的权威,现在,这份操纵国家的权威即将被分享。
“我并不需要这种东西。”藤原止没有拿笔签下自己的名字,他将那份合同推回到四宫辉夜面前。“现在,把这个拿下去烧掉,记得要盯着它彻底变成灰烬。”
“不,你需要它。”四宫辉夜反驳说:“它会成为束缚我的锁链,打消掉你的后顾之忧。”
“锁链?”藤原止问。
“是的。”四宫辉夜双眸微眯,她抬手虚按住天鹅般的长颈,接着手指下滑,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曲线,隔空点向帝企鹅的小臂,就好像真的有一条锈迹斑斑的锁链在空中缓缓具现出来,正随着她的动作朝藤原止的手腕蜿蜒而去。
“雪之下老师,我们是同一种人,比起所谓承诺或者命运之类的东西,我们更信任手中的力量和权势。”她遥遥望着帝企鹅的黑色眼眸。“既然你认为我的权势在未来会给你带来麻烦,那我就给予你和我等同的权势与力量。”
藤原止静静听完,然后起身,他将手腕背到身后,略微拉长了声音的说:
“既然如此——”
四宫辉夜眼底隐约有了期盼的神色,她感觉心脏正在兴奋的跳动,胜利之光正逐渐朝自己靠近。果然就像早坂说的那样,一万日元是羞辱,十万日元是交易,一百万日元是爱情,一栋东京港区的别墅更是爱情中的爱情,情比金坚。
半个四宮家族的价值,如果全部换成别墅的话,能让整个东京市的市民居住,面对如此庞大的爱之力,哪怕是无血无泪的帝企鹅也能砸晕吧?
——这样一来的话,计划中要寄往千叶的录像带也可以继续拍摄了,哼哼哼等早坂从千叶回转,就和她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拍什么内容吧。
这时,她恍然听见藤原止说:“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了。”
四宫辉夜一呆,惊讶的询问脱口而出:“为什么!?”
“四宫辉夜,假使你面前坐着一个为了得到你不惜付出半数国土的人。”藤原止问:“你觉得她会不会为了留下你而将整个国家拖进深渊?”
四宫辉夜陷入了沉默。
“四宫辉夜同学,我再一次感谢你的喜欢和真心付出,但很遗憾,在有关你的事情上,我当前能够接受的身份只有‘谋夺继承权的参谋’。”
藤原止发了一张好人卡,将已经空了的瓷碗拿起,放进厨房的水池。
“另外,时间已经不早了,去换衣服吧。如果秀知院学生会的副会长穿着别的学校的校服去上学,那些重视学校荣誉的社团领袖和校董们会愤怒到发狂吧?”
“雪之下老师,我劝你还是再权衡一下为好。”这时,四宫辉夜平静的望了过来,其视线冰冷,隐含警告之色。“先说好,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放弃矜持了,今天之后,你如果再想得到我的喜爱,就得千辛万苦的主动来和我表白了。”
“那就不劳你关心了。”藤原止的声音和水流声一起从厨房中淌进了四宫辉夜的耳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排除千难万险和你表白的。”
四宫辉夜终于无话可说,她冷哼了一声,起身离席,朝自己房间走去。
这样的强气和冰冷一直保持到四宫辉夜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辉夜大小姐脸上的冰冷之色忽然崩溃了,女孩猛地后退,背靠木门,她抬起双手盖住通红的脸颊,像是没有骨头般的顺着墙壁滑了下去,整个人在地板上缩成一团。
“呼————吸————”
长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氧气给抽干的呼吸声之后,四宫辉夜那羞涩无比的低吟声才在只有一人的房间中缓缓响起。
“该死的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前往秀智院的商务汽车上,四宫辉夜与藤原止相对而坐,红宝石和黑曜石般的两双眼睛对视,谁也没有说话,车舱内一片寂静。
气氛很是僵硬,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前几次上学都有早坂爱随行,近侍小姐平时虽然总摆着一张冷脸,但察言观色和聊天的技能无疑是点满了的,有这位在两边都能说上话的女仆居中斡旋,三人之间虽然尴尬,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说一句话都困难。
这时,似乎是厌倦了这样无休止的对视,四宫辉夜主动挪开了眼神,她斜斜倚靠在车窗上,目光落向窗外。
在看到那些牵着手一起上学的学生的时候,四宫辉夜轻轻出了口气,脸上不可抑制的冒出了羡慕之色。
“你在看什么?”就在这时,藤原止忽然问。
帝企鹅的发言时机抓得很是精准,四宫辉夜这时候心神已有一半不在车内,听到问话便自然而然的回答说:“在看这些学生。”
“那些学生?”藤原止顺着四宫辉夜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街道上尽是些东京普通高校的校服。“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候四宫辉夜才惊觉自己已经和帝企鹅搭上了话,她摇了摇头,将心中的一点古怪甩开,低声说:“只是有些羡慕罢了。”
“羡慕?”
“羡慕他们能够自由自在的步行上学。”四宫辉夜叹了口气。“和我这种没有一点自由的人比起来,她们也许会更幸福吧?”
闻言,藤原止推了推眼镜,他上下打量四宫辉夜一圈,最后淡淡的说。“你还真是一个标准的大小姐啊,四宫辉夜。”
闻言,四宫辉夜微微蹙起眉,明明“标准”和“大小姐”都是带着夸赞意味的褒义词,但她却从藤原止那古井无波的声音中听出了浓烈的讽刺。
女孩收回目光,微微坐正,重新对上了藤原止的视线。“你是在讽刺我吗?雪之下老师。”
藤原止没有直接回答,他深深的看了四宫辉夜一眼,忽然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一个王国,那个国家的公主从小便享受着民众的供奉,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强大的邻国开始攻打这个王国,而停战的唯一条件,就是让公主嫁给邻国的王子。”
藤原止顿了顿,目光看向听得入神的四宫辉夜。“但面对民众的哀求和国王的命令,公主却哭了,她将美味的食物掀翻丢在地上,将华丽的衣裙撕开丢出窗外,她站在高塔上,用国王父亲花大价钱请来老师教出来的美妙歌喉诅咒这个国家,说这个国家对自己一点都不好,让她连恋爱的自由都没有,她说,比起公主,自己更愿意当一个平民的孩子。”
“四宫辉夜,你怎么看那位公主?”藤原止淡淡的问,他没有一个字在提四宫辉夜,但又好像字字都在说四宫辉夜。
“雪之下老师,你是在说我虚伪?”四宫辉夜不动声色。
“你是四宫家的大小姐,因为这个身份,你享受着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培育资源,却始终抗拒着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义务。”藤原止说:“这一点在我看来很神奇,你本来不应该是这种没有脑子的花瓶角色,可偏偏你在平民这方面的执念深得让人觉得怪异,这也是我说你是一位标准的大小姐的原因。”
“标准的大小姐”这个嘲讽第二次出现,四宫辉夜终于按捺不住了,她沉下声音,不满的问:“雪之下老师,能拜托您解释一下吗?什么叫做标准的大小姐?”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大小姐这个形象。”藤原止反问:“四宫辉夜,假如用三个短句来概括世人眼中‘大小姐’这个形象,你会怎么选?”
四宫辉夜思考片刻,然后说:“优雅、高贵、全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