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嘲哳
“诶,涂上点花生酱,再给你切一片鹅肉,大口的吃,香得很。”
杭雁菱低着头,没有接过大婶递过来的面包,只是很小声很小声地,念出了大婶的名字:“特蕾莎修女……”
“诶,小姑娘你知道大婶啊?哟,哎呦,你怎么哭了……?”
“我……”
“不要紧的,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不愿意跟大婶说,那就在心里默默地告诉天使和神明吧,神明是很慈爱的,什么烦恼她都会认真聆听。”
胖大婶热心的起身要去拿个手帕,却听到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她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房间外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特蕾莎修女,我给你带了些孩子们能穿的旧衣服。”
“嗨呀,琳啊,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今天白天的时候外面乱哄哄的不安全,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乱子,今晚你就在大婶儿家待着吧,正好儿来了个新的孩子,你看看知不知道是谁家走丢的?明天好领回去啊。”
“嗯?新来的孩子……”
少女的脚步声缓缓穿过厨房走到了门前,她的目光落在了坐在门口的板凳上,背对着她的女孩。
那一头黑发,让少女的呼吸短暂的一窒。
“蕾雅……”
“哦!我说怎么看这个小姑娘眼熟呢,对,对,她长得和蕾雅很像!哎呀……也不知道蕾雅那小丫头现在过的怎么样了,到处都乱传瞎话说她是什么魔女……嗨,真过分。”
“蕾雅,是你……对吧?”
第八十七章 谈论
“喂,蕾雅!”
琳在杭雁菱惊慌的再度想要逃跑之前追了上去,可琳终究只不过是个没有怎么修炼过,体力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显著区别的修女,在习惯了逃跑的杭雁菱面前根本没有一点追上的可能性。
琳一个人在大街上茫然地转悠着,一声又一声地呼喊着曾经同伴们的名字。
而杭雁菱只站在能够看得到她的一处阴影中,默默地注视着琳,嘴角紧绷,一语不发,一直到琳感到失魂落魄地离开后才松了一口气。
“呼……”
“她闻起来很着急,为什么不去见她呢?”
杭雁菱的身旁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天底下有擅长逃跑的人,自然也就有善于追猎的人。
周清影和杭雁菱并肩站着,不知何时存在于身旁,只顾着观察琳的杭雁菱完全没察觉到身边何时多了个人,在听到周清影的声音后吓得两腿一哆嗦,膝盖习惯性地一软就要贴着墙滑倒,结果被习惯了她的这个臭毛病的周清影一把给拉了起来。
“晚宴上我看你不在,大伙儿让我出来找你,白天我带着他们出去躲着教廷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那个大小姐说你差点干掉了一个圆桌骑士,还有……一个人为了保护你,死掉了。”
“嗯。”
杭雁菱后背贴着墙壁,耷拉下了脑袋来。
周清影挑起一边的眉毛:“我听她说的那个男人当初就是在琳琅书院和你大打出手的那个银色盔甲的,这半年来你们已经相处到过命的交情了?”
“没有,我和他依然不对付,他替我挡下这一招超出了我的意外,但却非常符合这个家伙的本性。”
“你在为他的死而难过?”
“我不知道,如果他今天没有死在这里,我说不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亲手把他干掉。或许……我只是不想让他因保护我而死,我们之间应该是更加纯粹的仇恨关系而已。”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周清影双手环胸,贴着墙壁,闭上眼轻轻说道:“不过我并不是无法理解这种事情,我虽然执着于杀了你,但如果某一天你在我面前因为别人的出手而陷入濒死,我也一定会救活你的,哪怕会因此搭上我的命。”
“嗯……”
杭雁菱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那张怅然若失的脸表情一滞,浑身打了个冷战,抬起头来眼神发直地看着周清影:“嗯???????”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这样的,我和你之间是私仇,却仍记得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周清影说着,抬起头来看向杭雁菱,皱着眉头:“我才一会儿没拉着你,你怎么又一屁股坐地上了。”
“你你你你好好反思以下你你你刚刚说了什么胡话!?什,什么叫你一直执着于杀了我!?三,三师姐,这玩笑可不能随便乱开啊!”
“啊……”
周清影啊了一声,半晌后才反映了过来,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不好意思,我在脑袋里面一个劲儿的想要寻找出能够安慰你的话语,不知不觉间就这样了。自从我吸纳了黑桦的妖丹以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就总是在我的耳朵旁边嘀咕着一些奇怪的事情。”
“啊,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原,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杭雁菱尴尬的笑着,眼珠子缓缓地瞥向了一旁。
周清影突然呵斥一声:“又想跑么!!?”
“噫唔!!!!!”
杭雁菱整个身子瞬间僵硬住,两条腿打着颤颤,双手用力地捂住自己的下腹。
开玩笑,现在这个身体可是以紫金木为原料的仿生躯体啊,怎么可能会有憋尿的感觉……
闪着泪花的杭雁菱窘迫地抬起头来看着周清影,而周清影则是一脸温和地伸出手摸了摸杭雁菱的脑袋:“对不起,对不起,只是我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当我认真讲什么事的时候一定会想要逃跑’,所以不知不觉的就生气了,吓到你了吗?”
“吓死我了,三师姐,我决定不跟你好了。”
杭雁菱泪光闪闪地卖起了惨来。
“抱歉啦……平时我顶多会听到一句两句奇怪的声音,我也习惯了,说不定那是黑桦妖丹里面曾经寄宿着的,被她杀掉的某个人的怨念。但每次当遇到你的时候,那声音就会格外的强烈。我虽然打定了注意不再去理会,可如果松懈了抵抗,有些话会不知不觉的票到嘴边。”
“呜呜呜呜……”
杭雁菱半伪装成假哭的样子,心里头却是在狠狠地骂娘。
我就知道,二师姐还有记忆,恶女还有记忆。
那前世追着我咬的这条疯狗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不记着!?
我在西州日子混的已经够差劲的了,丫现在怎么还跳出来补我的刀诶!
“不过杭雁菱,我虽然刚刚说了些混账话,但你为什么一脸好像被我说中了一样的表情?”
周清影弯下腰对着杭雁菱伸出了手,同时也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此时的杭雁菱无比渴望自己能够拥有绝对理性的能力,只要摒弃这份恐惧进入无敌的冷酷人模式,那想要扯什么谎都能随时圆回来。
但现在的她完全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造出一个完美的谎言,结结巴巴地说道:“哈,有,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出来?我就是觉得好吓人而已,哇,三师姐,你不晓得你刚才说话的样子有多凶。”
“好啦,对不起,需要我跪下磕头赔罪的话,我这就——”
“不不不,这就免了,咱们姐妹俩还不至于到这个份儿上。”
杭雁菱吓得连忙搀住了马上就要跪下的周清影:“我只是求您老人家以后千万要管好自己体内的那个声音,千万别没有来地说出这么一句吓尿了我。”
“这么严重,已经尿裤子了吗?”
“如果刚刚喝了那碗菜汤我说不定就已经尿了。”
“菜汤……你没有在莱因哈特家族参加庆功宴,反而是跑出来下馆子么?”
“不是啦。”
杭雁菱贴着墙壁松了一口气,经过周清影的这么一通折腾,她原本焦躁的心情算是被转移走了不少的注意力。
不过连杭雁菱自己都未曾注意到,对于此时此刻出现在她身边的周清影,她心中诞生的安慰感甚至要大过恐惧感许多,因而失去了理智她顺着嘴边滑出了一个有理智时绝对不会和周清影谈及的问题。
“师姐,你相信有前世吗……?”
“相信啊,你不就是就有。”
周清影回答的干脆爽利,她掐着腰一脸无奈地看着杭雁菱:“喂,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怎么又蹲下了,憋不住了你就尿吧,反正我们都是女孩儿,也不怕羞。”
你究竟是怎么在知道我有前世的情况下还说出‘反正我们都是女孩’这种话的,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杭雁菱面色铁青地看着周清影,周清影有些古怪地挑起眉头来:“我们不是曾经还去过你的前世吗?就是有好多高楼,路上有铁壳子的马车跑的很快,还有一个非常难喝的奇怪黑色草药,甜的腻歪还有股子辣舌头的怪味的——你们异班班上的米欣桐不就是从你的前世跑过来找你的么?”
“哈,你说的是那个前世啊……”
说起来的确曾经带着三师姐去过地球来着,当时米欣桐还能够自由出入两个世界的时候……
“什么叫那个前世,不然呢?还有哪个?”
周清影皱着眉头:“我虽然曾经看过一些书上说人可能会声称保留一些前世的记忆,但再怎么说前世也就一个吧?”
“呃,怎么说呢,地球那个严格来说算不上前世,但毕竟我是转生系的,严格来说又确实算,毕竟那会儿我是淹死了的……但我说的是……哎呦,就怎么说呢?”
杭雁菱纠结半天,还是放弃般地站直了身子:“算了……”
“说罢,没关系,我听着咯。”
周清影抱着肩膀看向杭雁菱:“反正你现在一脸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而且刚刚提到菜汤的时候,你的脸看上去好难过……说起来我好像很少看到你真的难过的样子,平时你要么就是没心没肺的笑、要么就是敷衍了事的笑、要么就是为了讨好我而硬凑出来的强颜欢笑。”
“有吗?”
“嗯……我们相伴的岁月几乎占据了我们人生的全部,但你却很少愿意在我面前暴露自己真正软弱的时候,我总是期待有一天我能够保护你……或者至少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能够听一听你向我说些什么,哪怕我帮不了你,但至少也可以当你的垃圾桶。”
周清影说着,温和地笑了起来:“毕竟我们虽然没有血缘,但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周青禾曾经教过我,真正的姐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好吧……好啦,拿你没办法。”
杭雁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有些沮丧,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疯狗说的这番话有些内心的躁动,或许是见到特蕾莎修女之后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吧。
“师姐,接下来我说的可能只是一些胡话……你不要计较这些内容的真假,只要听我说就好了,可以么?”
“嗯。”
“我刚刚不是提到了前世么……其实我前世也曾经来过这里。”
杭雁菱双手背在身后,依靠在墙壁上,抬头仰望着天空:“你从年前来到西州,算到今天也是四个多月了,你对这里的教廷有什么看法么?”
“他们是这里最大的宗门,统御着所有的人心,有傲慢和偏执的讨厌鬼,也有不少品格高尚,内心纯善的好人。”
“哇,你在那个兽人的村落总共也没接触几个教廷的人吧?”
“人数不多,但还算见过几个。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对,嘿嘿……对。”
杭雁菱笑着摇了摇头:“不管是傲慢偏执,还是品格纯善,其实他们都是由教廷的信仰培育出来的这么一批人……前世的我因为一些私人恩怨,对着信仰恨之入骨,为了完成自己的私仇,做了很大很大的错事,甚至伤害了有恩于我的……教廷的人。”
“嗯。”
“我啊,是从来不愿意相信什么狗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亦或是什么不叫天下人负我的鬼话的,错了就是错了,我背着那些人的人命,愧疚了整整一辈子……刚刚在大街上游荡的时候,我又被曾经帮助过我的人拉了过去。嘿嘿,我明明知道她的家就在这附近,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这边来——想想,应该是我的身体习惯了在失落的时候去寻求帮助吧。”
“曾经帮助过你的人……就是你刚刚说喝菜汤的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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