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台上的灰著
许久之后,仿佛开天辟地,唐牧之顿时感到有两种力量冲击着他的身体,一股气流自腰间尾闾而升,直上夹脊,贯通百脉,另一股气流则从髀关联通腿足众穴。上清下浊,二气相交于各个关窍,厚重凝实,种种妙悟,难以言表。
这二气一阴一阳,一黑一白。阴阳交通,相辅相成,绵绵若存,用之不穷。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种气隐蔽在眉心深处,不受黑白两气的冲击,玄妙无比。
杜秉乾抽完烟进了寝室,看到唐牧之在上铺打坐,摇了摇头就躺平准备睡觉了。
他们是八人寝,四张上下床在两边,中间是两张拼在一起的长桌。杜秉乾床铺对面那位有点鼻炎,鼾声如雷,吵得他是横竖睡不着。
太无聊啊,杜秉乾躺在床板上,眼睛瞪的老大。人无聊的时候要么干些无聊的事情,要么就是发呆。
寝室除了鼾声再没有别的声音,他就仔细去听寝室每个人的呼吸声。
老李的,胖墩儿的,小军儿的……数几遍他就觉得不对了。
“唐牧之这小子打坐怎么没声儿啊?”
杜秉乾有些懵,“算了,想这些干嘛?”
……
黑暗中,又过了不知多久。
唐牧之忽地睁开眼,正好和某人四目相对。
两双乌黑的眼珠就在黑暗中咕噜噜地转。
“呃……嘶——”杜秉乾尴尬,“我,我不是……”
唐牧之回应他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杜秉乾逃似的爬回去,一晚上愣是没睡着。
唐牧之看了看表,凌晨两点十三,精神饱满,继续打坐。
第二天杜秉乾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晨跑的,老李还嘲笑他两句。
“晚上节制点。”
“……艹。”
中午唐牧之又约光邵一块儿吃饭,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修炼的问题,他没提起昨天打坐时的异变,因为自己已经心有所感,只是说出来怕吓到光邵。
光邵说:“我想去书店,晚上你陪我翻墙去吧。”
唐牧之答应了。
“放学了我找你。”
肃一中的围墙不高,但上面的水泥混着大玻璃碴子。学校里有经验的老师一看学生裤子上有划痕就会怀疑这坏蛋是不是翻墙了。
出了学校,肃州就是光邵的天地了,哪儿有什么东西,他可清楚,十几分钟没到,就看见了肃州文化馆。
天有些热,一中没有发过校服,两人穿着还是自己的衣服。唐牧之越发觉得这衣服不合身了。
光邵带着唐牧之轻车熟路地上了三楼,找到一排标签是“传统文化”的书柜,他眼疾手快,从书柜中间抽了三本书递给他。
《老子》、《庄子》、《列子》。都是尚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古典文化系列书籍。
“呐,这个又叫道教三经。”光邵又在下面抽出三本。
《楞严经》、《法华经》、《华严经》。
这是佛经三经。
两人带着六本书到了出口,光邵向管理员老头说道:“租书,六本。”
“……押金十块。”老头头也没抬。
光邵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他,“走吧。”
出了文化局,唐牧之笑道:“你不是说买书吗?怎么变租了?”
“这附近只有文化局,书店太远了,回去晚自习都上罢了,十块钱换这薄薄的几本,我还亏了呢。”
附近正好有摆地摊卖衣服的,唐牧之顺手买了两件衣服,这两天他感觉又长个了,再过一阵子他怕自己要露脐上阵。
到了学校围墙边上,两人犯难了,这翻出来容易——因为墙内有颗老歪脖子树。这要翻进去却不是那么简单,怕是会被玻璃割手。
“啧,多新鲜呢,今天爷还被个破墙给难住了。”
唐牧之知道光邵要是用念动力的话,这倒不算什么难事,只是用异能有暴露的风险,他不会轻易去用。
两人想着,忽然发现有有人翻出来,像是个姑娘,再定睛一看,这不是徐景容嘛!早上唐牧之还帮他搬桌子来着。
徐景容嘴里居然还叼着块切了片的馒头。
干坏事的时候突然看见两个认识的人,她惊讶地张开嘴,叼着的馒头都掉在了地上,脸刷的又红了。
“嘿!这还是巧了,我说您就别再脸红了么,刚才翻墙翻的多潇洒。”光邵坏笑一声。
唐牧之则是一本正经的把她掉地上的半块馒头捡了起来递给她,“这位女同志,用不着浪费粮食吧?”
徐景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馒头上面还有她的口水呢!
她着急忙慌地弓了两下身体,“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快步往市中心方向走去了,她耳朵又红了。
“她说什么胡话呢,还道歉,哈哈。”光邵被她逗乐了。
明明是个调皮的姑娘却意外的害羞呢。唐牧之想。
“回去吧,我想到办法了。”光邵道,“我能用炁护住手,等我翻过去找块砖把玻璃磨光了你再上来,也给那丫头留几块砖垫脚去。”
第6章 真人
光邵回了教室写作业,晚自习才上到一半。
唐牧之回了寝室,把新衣服裤子和在文化馆“买”来的六本经书扔到床上。光邵说这六本经书买来是送给他看的。
唐牧之放完东西准备回教室,结果被教导主任逮到了,告诉了他班主任张涛。
晚上,唐牧之在寝室里看书,杜秉乾又在楼道抽烟,小胖有个收音机,其余的几人就在一块听音乐。
寝室里飘来淡淡的烟味,这时收音机里放出了beyond的《海阔天空》。有几人用钢笔敲着木头桌子打着节拍,清唱起来。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谁没在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谁明白我)
……
唐牧之是一个活在过去的人。他的童年,他的人生,在二十四岁那年被中断了。
来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时代,成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他早已失去生为人的感情了。可就在昨天他发觉体内生生不息的阴阳炁,就在今日听着beyond的歌。他突然感到自己好开心。
他不再是被过去束缚住的奴隶了。他想努力去修炼炁、他想登上异人界的顶点、他想见这个世界的冯宝宝、想和不知生死的无根生大口喝酒、想和马仙洪聊聊世界众生、想挽救陈朵悲惨的命运……
他想活的轻松一点。
夜间静坐,神清气爽。
第二天,唐牧之坦白告诉光邵自己感到炁的存在了。
“什么?这么快!”光邵有些不敢相信。
唐牧之调动起充斥在脊柱的阳炁,他的右手就发出淡淡的白光。他没有光邵那种顾虑,这白光只有异人才能看见,所以也不怕在普通人面前施展。
“嘶……”光邵倒吸一口凉气,久久无言。
“呵,牧之,你能给我个解释吗?”光邵问道,“第一次见面提到异人的时候你若有所思,现在你又告诉我两天就能运炁自如,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以前练过?”
光邵是个不错的人。唐牧之是这样想的。
他选择说出部分真相。
“这是我昨天才发现的,光邵。”唐牧之正襟危坐,“我不是先天异人,我只是天生阴眼而已。或许因为这个,我根本用不着静坐,只要我想,心中的杂念很快就会纷纷脱落……只是我之前并不自知而已。”
“怎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光邵长大了嘴巴。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屈服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是之谓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谓真人。——《庄子——大宗师》
唐牧之昨天凌晨感受到炁,仔细思考了许久都没想明白,直到昨天晚上翻看《庄子》的时候,突然就明悟了。
他现在的的状态就类似于“古之真人”!所以其实自己并不是什么先天异人,他是个后天修炼而成的异人——只是他修炼的太早,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他的炁早已充斥全身,他可以随时随地进出“坐忘”的境界,可以用阳神内观自己的身体,这些已经不是花上几年就能练成的功夫。
当然他选择隐瞒这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说,不代表他依然虚伪。
“呼——我老师说过,得到炁感是件危险的事,我还想过几周亲自盯着你怕出意外呢……现在看来,是我多余了。”光邵长出一口气,他需要时间去消化。
……
八月十二号。昨夜的肃州下了雨,空气十分清新。清晨六点多钟的时候,火车站下来一个中山装的矮小干瘦老头,满头白发,也没带什么行李,刚下车就朝一辆路边停着的白色的奥迪100走去。
这年头开的起奥迪的在全国都是能算是巨富了,更别说是肃州这种地方,有一辆帕萨特接送,这待遇堪比市高官了。
只是肃州这地方认识这车的人实在不多,倒也没什么人特别注意这老头的身份,只是有几个年轻人满脸羡慕的多看了几眼——奥迪很快开走了。
这天是周六,闲来无事,唐牧之谁也没叫,大清早地一个人就出了学校。
他之前不是住肃州市区的,一直在县里租的房子,说起来,虽然在肃州生活了十几年,他连市区都没去过几次,也几乎没下过馆子。
早晨喝了碗豆浆,唐牧之坐大巴回了县里住的地方。
房子租期还没过,每月来自四川的汇款会发到镇里的邮局,唐牧之去邮局取了钱,突然想到回老房子看看。
以后这地方不会常来了,唐牧之走走看看,十点多才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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