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才不是那样的兽人 第144章

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她说完抬手,手指在空气中划出微光的痕迹,就这么写出了一个印记,我只能勉强地认出那文字风格似乎是在学院里学到过的古精灵文。

“啊,对。脸上有印记,是有这样的特征……”老酋长连连点头,“狩牙氏族攻打下的据点里的那些精灵的尸体,脸上也有印记,我们一直猜测这是精灵的某种组织。”

“这个……”艾丽莎公主仔细地辨认那道文字,“不是‘罪人’的意思吗?”

罗兰点了点头:“没错,这些精灵并不是什么组织,而是过去被赛迪安流放的‘罪人’。在过去,赛迪安是存在着流放的重刑的,就是把罪人脸上刻上特殊的烙印,这种烙印无法破坏或者治愈,是一种束缚法术,被刻上了这种烙印的精灵至死都无法重新踏上赛迪安的领地。这些精灵会被流放到巨兽之野自生自灭……其实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一种死刑,巨兽之野的环境对精灵而言非常严苛,很难生存。正如酋长刚才所说的,那个时候生活在巨兽之野的兽人发现精灵都会毫不犹豫地杀害。”

“他们不会跑到人类或者矮人的领土上去吗?”

“不,就算是他们主动寻求庇护其他种族也不会接纳他们的,流放是一项很重的刑罚,涉及的罪名都是像谋杀、强

暴、叛国之类的重罪,会被判处流放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人,最著名的例子就是三百多年前赛迪安的首席法师穆达尔,他醉心于研究黑魔法,偷偷绑架了同胞作为自己的研究素材,用各种手法折磨他们。文明世界的其他种族的国家不会允许这种恶人踏上国土的,从事实上讲,他们被其他种族发现的下场不会比被兽人发现更好,被流放的罪人只能往巨兽之野或者西方的大荒漠流浪。考虑到最基本的人道,流放只适用于男性,女性犯下类似的罪行会被判处终身监禁和死刑。”

“……”我没说话,因为我想得到这个所谓的不把女性流放到巨兽之野的所谓“最基本的人道”是基于什么逻辑。

“但我没有听说过有这种刑罚啊。”艾丽莎公主说。

“流放刑在两百多年前就被废止了,被死刑和终身监禁还有其他的一些重刑替代。如果说巨兽之野还有精灵存在的话,那多半就是过去被流放然后侥幸活到了现在的罪人了。”罗兰为她解释。

“赫尔吉亚也曾经有类似的刑罚,将男性犯人打上烙印流放到北方去,也在很久以前就被废止了,我想应该是没有人类的罪人能活到现在的……不过我记得战争以后北方好像本来就是有逃亡到那里的人类流寇出没的,前去兽人部族交易的商队偶尔会遭遇到盗贼团伙呢。”阿尔瑟娜补充。

“也就是说……”我想了想,“在巨兽之野捣鬼的那些精灵,其实是过去被赛迪安流放的罪人?”

“但仅凭一些侥幸活下来的精灵罪人是不可能掀得起这种风浪的,要大规模地用黑魔法侵蚀土地,捕捉巨兽实验,这需要相当程度的资源和组织能力,必然是某种势力招募了巨兽之野的精灵罪人来参与这种事情。”罗兰以指节轻触下巴,认真地分析起来,“如果说,那股势力就是为了借助罪人们故意挑起兽人和赛迪安之间的矛盾的话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被招募的罪人们会主动协助这种计划也并不奇怪,他们本来就仇恨这个流放了他们的国家。”

“重要的是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赛迪安并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头,六大部族根本就没有和这个国家宣战的必要啊!”我心中一喜,忽然看到了解决事件的曙光。

没错,只要把这个误会解开的话……

但罗兰和老酋长却都沉默了,许久,罗兰开口:“不,布洛克,谁是真凶,赛迪安是不是真凶,对现在的兽人部族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要不然的话,兽人的代表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向女王提出质问呢?”

我不禁愣住了。

“没错。”老酋长叹息着摇头,“对于是否将赛迪安认定为真凶,几个部族之间,亦或是这些部族的内部其实都有分成两派,有的人认定了精灵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也有的人认为应当谨慎判断,但在尽快从某处夺取土地这一点他们却是一致的。毕竟部族里眼下这些部族有着更加迫切的问题要解决,就是各个部族的存亡。”

“存亡?”我眨了眨眼睛。

老酋长点点头:“没错,存亡。巨兽之野的生存环境很险恶,虽然面积广阔,但真正能让一整个部族安定生活的土地,却并没有多少。每一个兽人部族都是如履薄冰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一场异变,让很多部族的居留地受到了侵蚀,他们的土地已经开始负担不起整个部族的人口了,而要等萨满们彻底净化那些土地,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也很难确保引发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不会有其他行动。他们不得不迁徙出一部分人口,去寻找其他的居留地,但你也知道,在巨兽之野,已经没有那么多宜居的土地了,要不然我们部族也不会到南方来。所以,他们也选择了向南方寻求临时安置土地的策略。”

老人言,君听取(5)

“也就是说……土地才是各个部族最优先的目的?”我反应过来。

“没错,他们现在迫切地需要能用的土地,用来安置不得不迁徙出来的那一部分人口,好在居留地被完全净化前保证部族能存续下去。”老酋长回答,“我们血斧氏族找到的这片新的居留地,还能容纳一部分人,但还不足以接济五个部族的迁出人口。”

难怪部族联军会为了区区三千公顷的土地让那么多兵力远征至此。三千公顷的土地,充其量只能在开垦之后建立起几个村寨来养活数万人罢了,看上去完全不值得这么大费周章。但实际上那些远征的兵力,恐怕本来就是部族规划出来迁出来以减轻居留地负担的那一部分人口。

“可既然土地对他们来说这么重要的话,干嘛不采取更稳妥的方式呢?为了部族的生存而争取土地,却用宣战去做威胁,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事实上精灵的女王本来已经开始在补偿血斧氏族的问题上松口了的,既然他们借用了这个借口,为什么不真的好好谈判一次呢?为什么要提出……”我瞥了一眼艾丽莎公主,“要赛迪安押上王位的继承人做人质呢?”

在兽人部族之间,土地的渡让是一种很常见的交易手段,虽然从赛迪安的反应看,南方联盟的国家似乎对国土问题十分敏感的样子,但和可以预见的由战争造成的巨大损害相比,三千公顷的土地,真的是一个太过不值一提的问题。更何况还有赛迪安滋扰血斧氏族的居留地在先的事实,五大部族对南方土地的需求也只是临时的安置,并非永久的割让。只要在适当的条件进行取舍,双方应该是能够在不开战的情况下在某种程度上达成妥协的——哪怕是到最后双方都看对方不顺眼,但至少不至于掐起来,所谓的谈判,本来应该是这么用的才对。

但部族联军向赛迪安索取人质的要求毁掉了这种可能性,这种要求只会激起赛迪安的反抗态度,让他们得到安置土地的目标变得更加遥远。

“精灵的女王要补偿血斧氏族,这件事原来是真的啊。”老酋长沉吟,“伊格娜和我谈起过,但我不太敢相信,毕竟赛迪安先前一直都拒绝和我们对话的。”

“但这确实是事实,事实上在布洛克的努力下,这个国家对兽人有了很大的改观,原本女王已经接受和血斧氏族会谈的尝试提案了。”罗兰说,又补充了一句,“虽然现在其他部族的宣战威胁几乎毁掉了这一切。”

“布洛克,你果真一直在为部族而努力啊……”老酋长对着我赞许地点点头,旋即又垂下了眼睛,“在你的眼中,兽人部族索取人质的要求很不可理喻吧?但你要明白,双方能通过坐下谈解决矛盾,这只是‘你的角度’。从被迫迁出人口来到南方的五大部族的角度去看的话,赛迪安依然是侵害了他们居留地的头号嫌疑犯啊。即便赛迪安愿意直接坐下来谈,愿意直接给出一部分土地,他们也很难对此给予信任吧?”

“这个……”我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也是明白的这个道理的。

赛迪安和部族联合之间矛盾,看似是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在推动,但如果刨去这些表面的因素深究其核心,就会发现这场矛盾最根本的原因,其实在于双方对彼此的不信任,也就是猜忌。

在各种各样的关系中,猜忌是最大的魔鬼,它可以让原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双方争得你死我活,甚至也可以让最亲密的盟友反目成仇。

兽人对精灵并没有什么仇恨,毕竟过去的深渊战争,正是联盟的联军征讨了魔王,才让兽人得以彻底从魔王的统治中被解放出来。但从现在远征的五大部族的角度去看的话,最近侵害他们土地的犯人中存在着精灵,这让他们开始怀疑赛迪安有对他们不利的企图。如酋长前面所说的五大部族的决策层分成了两派,认死了赛迪安是真凶的激进派肯定会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精灵,而谨慎派虽然还有所顾虑,但也出于将夺取土地以延续部族生存为首要目的的考虑选择了妥协——哪怕是打错了,也必须夺得土地才行,这正是部族联军会用宣战威胁赛迪安交出土地的直接原因。

更加糟糕的是无论是激进派还是慎重派都不会轻易地信任赛迪安,哪怕赛迪安轻易地给出了土地,在他们眼中也可能会是一个陷阱,是从侵害他们土地开始设下的布局之一。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寻求某种保证——那便是人质。

而从赛迪安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的话,过去在魔王的统治下的兽人曾经全面地侵略过这个国家,精灵本来就对兽人没有什么好感。六大部族借着他们曾经攻击过血斧氏族的借口来索取土地,乃至于触及他们底线的地要求押走公主做人质。在这种情形下,精灵们自然会开始怀疑这些兽人部族就是带着侵略整个国家的意图前来的,交出了土地和人质不会有没有任何作用,只有拼死抵抗一条路可以走。

在这种相互猜忌中,双方都开始被各自的激进主战派所主导,关系陷入一个矛盾不断升级的恶性循环:兽人的示威、精灵女王同意主战派的提案、双方布置的谈判变得名存实亡……不管是精灵还是兽人都被这种不信任蒙蔽了眼睛,忽略了可能存在的和平解决的道路。

“布洛克,你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制止这场冲突吗?”老酋长突然问我。

“是。”我点了点头。

“这不会一条好走的路,至少我……直到现在也想不出任何办法。我也想制止眼前发生的事情,但是我无能为力。”老酋长看了看窗外,又看看我,“但我现在却觉得,你有做到这件事的可能。我想,伊格娜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伊格娜?”我愣了一下。

“应该是伊格娜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吧?不然你怎么可能在这么大片土地上找到我呢。”老酋长笑了。

“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我犹豫了一下,“我看不懂她的想法。她看起来,分明是一直在主导着宣战的啊。”

老酋长沉默了许久,才开口缓缓说道:“她会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老人言,君听取(6)

“原因?”我疑惑不解。

“是的。你应该也看得出吧,现在主导着部族联军的是狩牙氏族。他们最早发现了察觉到异变的源头,也是最快行动起来的部族,也是他们最早发起了集结。”老酋长缓缓说道,“对赛迪安发兵的提案正是雷洛加德先发起的,他坚信着赛迪安和土地侵害的事件脱不了关系,他本来是呼吁直接向赛迪安投递战书宣战,直接响应他的有狼首氏族和掠风氏族。而伊格娜对此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她认为整个事件存在着疑点,应当谨慎行事。事实上先和赛迪安实行谈判正是她先提出的,她认为有必要进行试探以查明赛迪安是否真的和事件有关。”

“伊格娜是谨慎派的?那为什么她要亲自向女王做出宣战威胁呢?”我吃了一惊。

“莫非……她是逼迫的?”艾丽莎公主小心地猜测。

老酋长笑着摇了摇头:“以那个丫头被砍下头来都绝对不会变一点脸色的性子,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逼迫得了她?”

我想也是。

“她是在得知了一件事后才自己改变了主意的。”老酋长继续说道。

“什么事?”我下意识地问。

老酋长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我幽幽说道:“是你的死讯,布洛克。”

我怔住了。

“我们当时都以为你为了我断后死在了精灵手中……”老酋长叹道,“我将这件事告知了伊格娜,她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但自那以后她就同意了雷洛加德从赛迪安手中夺取土地的方针。”

我不禁愣住了。

伊格娜,会同意向赛迪安施以宣战威胁……是因为我?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伊格娜得知我还在这个国家的消息,是在她会见了女王之后。当时对赛迪安的宣战威胁已经发出,兽人的大军已经在赛迪安的国境线集结——在那种骑虎难下的情况下她也只能以争取部族的利益为优先选那样继续下去,她就是那种会依照形势做出“正确”判断的人,正如她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她知道你活着的时候,应该有试图带你回来吧?”老酋长问。

“是的。”我喃喃说道,“但我最后没有遵从她给出的选择。”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前天晚上,她当时一身潜行的打扮,说要去确认一些事情。”老酋长说,“当时她并没有跟我说清楚……但现在想来,那应该跟你有关吧。”

“嗯……”

那天晚上伊格娜潜进守备区,寻到了我的住处,却意外地被罗兰引过去的米瑞雅挡下了。

那个时候她原来是来确认我的想法的吗?

“她是在意你的啊,布洛克。”老酋长又说。

“她养育和培养了我,我很感激她……但我从未看透过她的想法。”我垂下眼睛,摇摇头,“她对谁都很冷漠,包括对我。她异常严苛地训练我,就好像我死了也无所谓。到最后她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跟我道别。”

“我是你们曾祖父的学生,和你们早逝的祖父是生死至交,你们的父亲,还有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老酋长轻轻摇头,“伊格娜她,确实未曾想过和你亲近,那是因为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会与你分别,她不觉得和你亲近会对你有益,但这并不代表她完全不在意你。恰恰相反,她异常严苛地训练你,正是因为她亲眼目睹了你们父亲在危险的狩猎中重伤死去……我们兽人生活在险恶的土地上,死亡常伴着我们,她只是不希望你像你们的父亲那样英年早逝罢了。”

我怔住了。

“她出嫁离开部族之前曾经特意找过我,她向我举荐你,希望我能好好培养你,她也确实将你培养得出类拔萃……或许她确实不在意你如何看待她,但她真的有记挂你的平安。她只希望你在某个地方平安地活着,这对她而言就足够了,哪怕是这辈子都可能不会再见上面也没关系。”

“伊格娜……”我沉吟了一声,情不自禁地苦笑起来。

不需要什么亲近的感情,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只要彼此都在某个地方安好,这就足够了——这洒脱的感觉听起来倒确实像是她的风格。

那一次她潜入赫尔吉亚的营地来找我,是来确认我的决心的吧。我们并没有说上话,她当时只是看到了安洁莉卡和妃兰为了保护我出手阻拦她而已,然后我就出手放走了她。

就凭着那一幕,她便相信了我曾在这个国家努力过的事实……相信了我那想要制止这场纷争的天方夜谭一般的决心么?

所以她才会不惜做一次部族阵营的叛徒,借着老酋长将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吧。

这就是她给予我的最后的机会。

现在想来,那一句“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恐怕不仅是在说她自己的立场,也是刻意讲给我听的啊——那个意思就是说,既然下定决心要阻止她……阻止他们,阻止这场愚蠢的纷争,那就不要后悔,一条路走到黑吧。

你可真是个二五仔啊,伊格娜……骗过了那么多人,到头来你分明也和我一样嘛。

“布洛克,我要向你道歉。”老酋长忽然说。

这个道歉让我有点措手不及:“酋长,我说过了,您不用介怀,当初为您断后是我自愿的……”

“不,我要道歉的不只是这个。”老酋长打断了我,“在这次的风波中,我曾经想要制止其他氏族向赛迪安做出宣战威胁。他们的到来看似是支援了我们一把,事实上却只会大大激化了我们和文明世界的矛盾,一旦他们有朝一日迁回北方,留下来的血斧氏族处境将异常尴尬。血斧氏族被迫卷入这件事,但我却无能为力……我知道哪怕是出席了谈判,我也没法改变其他部族的决定。到现在我也只能厚着这张老脸寄希望于你,我要为自己的无能道歉。”

“不,酋长,您不必妄自菲薄,您已经尽力了。”

“几个部族当中也有少数人考虑到了赛迪安其实和那件事无关的可能性……但他们太需要土地了,完全顾及不到和赛迪安宣战的后患。他们……还不了解真正的战争会带给他们什么。”老酋长顿了顿,“布洛克,你愿意听一听我亲身经历过的故事吗?一个关于你的曾祖父,传奇英雄阿扎克的故事。”

老人言,君听取(7)

“您亲身经历的故事?”我下意识地正襟危坐起来。

老酋长过去经常在篝火旁给年轻人还有部族里的孩子们讲故事,过去的往事,著名的传说……他是一个很好的讲述人,我们都很喜欢听他讲起那些故事。

“关于阿扎克的……”罗兰微微睁大了眼睛。

老酋长看看她,对她的反应表现出了些许诧异,但并没有说什么:“这个故事,我从未讲过,但却是我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记忆。我没有和任何人讲过,因为那件事对我来说太过沉重了。现今各个部族里头和我一样亲历过深渊战争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没有多少人从那个时代幸存下来,在战争的中期我们反抗了魔王,这个举措几乎让各个部族灭亡。侥幸活下来的人,现在大多也已经离世了。”

“您经历过深渊战争?”我有点惊讶。

“是的,我没有和你们提起过,我很多次地跟你们提过阿扎克在战争中夺下酋长之位领导整个部族反抗恶魔的往事,但我并没有说过那是我亲眼看见的。那个时候我只有十三岁,但也已经是一名士兵了……你不要惊讶,那个时候我们虽然建立了自己的文明,但我们还依然在处在魔王的奴役下。你们没法想象那个时代对我们有多黑暗,每一个兽人都是奴隶,是魔王的战争兵器,兽人部族对魔王的存在意义就是不停繁殖生产这种可以再生的战争兵器,在魔王的眼中兽人就像是地里的作物,收掉了一茬还会源源不断地长出来。那个时候兽人的军队像我那样的少年兵要多少有多少,我们跟随着其他战士在那场战争中征战南方的文明世界。布洛克,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发了旱灾以后我能会毫不犹豫地将部族迁到这个山谷里来?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这里有这么一块土地,我曾经到过这里——在那场战争中,我们就是沿着这条路线从大荒漠绕过北地山脉,在这条山谷中建立基地去攻打赛迪安的。”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声音中叹息的重量,整个会议厅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的声音娓娓道来。

“那个时候魔王倾注了全部的力量对南方发动了总攻,我们依照着命令和恶魔一起侵略文明世界,有的部族在东面战场攻打赫尔吉亚在山脉设立的的要塞,而血斧氏族则是被分到了西方的战场,负责进攻赛迪安。在战争的前期我们势如破竹地攻破了精灵的一座座城池,那段时候我们的文明中已经有了荣耀的概念,但我们还是不停地杀戮——不仅仅是对敌人的战士,还有没来得及撤离平民,这是魔王的命令,我们执行这道命令,因为谁都知道反抗魔王是什么下场。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违背了荣耀的侵略,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可怕的记忆,我们不停和敌人血战,攻破城池,再屠杀城里的居民,我们在血水里跋涉——这不是什么夸张的比喻,你们没有见过,一齐躲在在一个房间里的十几个平民被屠杀的场面,他们的血积在房间里能漫过脚板……那个时候像我那样的少年兵被指派的都是相对危险性低一些的‘杂活’,我们经常被指派后勤还有在屠杀以后搜索那些漏网之鱼的工作,所以我踏进过很多这样的房间,趟着血水走,血中泡着精灵的头颅和断肢,我们在里头确认那些尸体是否死透了,还有是否还有幸存者被漏掉。那段时候我几乎从不穿鞋,因为血水浸到鞋子里最后会变得腥臭无比。”

老酋长的表情依然坚硬,这个骇人故事还只是交代了一个背景,但已经让作为听众的我们都已经没法保持平静了。罗兰面色凝重地闭上眼睛,她也亲历过那场战争,虽然她踏上战场的时候是战争的后期,那时兽人已经反抗了魔王,但是在那场战争的前期,她和妃兰的父亲死在兽人的进攻中。艾丽莎公主捂着自己的嘴,睁大的眼神带着一丝惊恐,阿尔瑟娜则是抱紧自己的双臂。而我明显地感觉心跳和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这个故事和以往老酋长讲述的那些故事不同,带着沉重的黑暗和浓厚的血腥味,这是他亲身经历的故事,那个时候他置身地狱。我曾经在梦里见识了一遍想象中的战场,以为那就是地狱,但真实的地狱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那是某一天,我们在当时的酋长的指挥下进攻了一个精灵村落,和往常一样一视同仁地屠杀反抗的卫兵和手无寸铁的居民,我也和往常一样被指派去搜索幸存者。在一个被血洗过的屋子里……”老酋长停顿下来,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们都听见了他声音里的颤抖,“我看到了一个精灵的小孩,一个小女孩,用我们的眼光去看,大概也就只有四五岁吧。她很小,躲在了成人没法躲藏的柜子里,所以逃过了最初的屠杀。我打开柜子看到她的时候,她很惊恐,但是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出声,她的动作和神情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想是她的父母教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发出声音的,而那个时候她父母的尸体就倒在房间的角落里。我也很惊讶,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精灵的小孩。以往我们攻打城池精灵们经常会撤走城里的女性和孩童,只剩下守城的士兵和一小部分坚决留下的居民。但那一天我们是突然改变了路线突进偷袭那个村落的,他们没有来得及撤离。”

这个发展让我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我不知所措,那个孩子显然没有任何威胁,但依照命令,我应该杀了她,或者叫其他人来杀了她。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当时的酋长走了进来,问我在那里做什么。我站在那里,一时没有回答出来,只感觉全身都凉透了。酋长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但他没有过来确认,只是一遍一遍地逼问我‘你发现了什么’,那个时候被魔王统治着的我们在军队里奉行着血腥的法则,对酋长谎报军情是会被砍去手脚的,那是我这辈子最煎熬的时候……”说到这里老酋长那张坚硬如铁的抽搐了两下,与此同时,他闪避起了我们的视线,从喉咙里挤出喑哑的声音,“我完全懵住了,脑子一片空白,然后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抬手指向柜子里头……我指认了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