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才不是那样的兽人 第288章

在场的人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热浪以她为中心涌了出来，这位女皇发起火来的时候，周围的温度都会随之上升。

如果不是我提前提醒过这会儿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投影，这家伙恐怕已经把这个会议厅给炸掉了。

“龙族的女皇，你已经杀了我两次了。”面对这个世上绝无仅有强大生物，阿扎克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

“你和背后指使你的人对我的冒犯，得用你们化成的灰烬来还才行。”女皇冷冷说道。

“以眼还眼，最后死的只会是你们。”阿扎克缓缓扫视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老酋长身上，“瓦罗，我这次来，是来给你们第二个选择的。”

老酋长拄着长杖，静静地和阿扎克对视，他闭了一下双眼，重新睁开的时候，原本眼中留存着的那股怀念和悲痛交织的神色已经无影无踪了。

“你说吧。”他用足够沉着的声音回道。

“投降，打开山关。如此，我便会保证你，还有族人们的安全。”阿扎克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那你准备把我们怎么样呢？”一直抱着双手的托莉薇娅冷声插话道。

阿扎克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我被交托的任务，是摧毁赛迪安。”

阿扎克只是来和老酋长谈判的，现在是他的军队和血斧氏族居留地的攻防战，老酋长才是这里的总指挥官。赛迪安的部队是以支援同盟的名义驻扎在这里的，而他，从一开始也没准备放过赛迪安。

“呵，看来今天这谈判席压根就没有给我们留位置啊。”她冷笑一声把脸转向了罗兰。

但是罗兰没有回应她。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阿扎克的身影，表情不悲不喜。

兵临城下（2）

“你说保证我们的安全，如果我们选择投降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老酋长继续问。

“我将让你们重新集结在我的麾下，我会继续领导你们，就像过去一样。”阿扎克高声说道，声音在大厅里震响。

“那不一样！你这个胡言乱语的骗子！”他话音还未落下我便皱起了眉头喊了出来。

阿扎克看了过来，双眼古井无波。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跟着看了过来，老酋长对着我微微睁大了双眼，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罗兰显出了一丝惊诧。

“血斧氏族还是那个血斧氏族，但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我瞪起双眼直视面如冰封的阿扎克，“你的故事我听了无数遍，熟悉到了能让我倒着背出来的地步。当初血斧氏族被魔王奴役着去入侵赛迪安，去蹂躏没有罪过的人，被迫去发动一场毫无荣耀可言的战争——是你站出来领导我们，让我们重新拾起了荣耀！”

我说这话的时候回想着自己在赛迪安渡过的那段时间里，听说过关于过去那场战争的往事。

罗兰和妃兰的父亲，安洁莉卡的父亲，艾丽莎公主的父亲……还有让老酋长抱愧终生的，那个精灵族的小女孩，他们都死在了那场不义的战争里。

在和那些精灵的相处中那段时间，不仅仅是我努力获得了那些精灵的理解，我也逐渐理解了他们。

被魔王奴役的兽人曾经犯下了沉重的罪孽，行尽不义之事，双手沾染无辜者的鲜血。是当初是血斧氏族的新酋长阿扎克领导我们从赛迪安撤军，去反抗魔王，挣脱奴隶的枷锁，取回属于我们的荣耀和尊严。

但现在，站在我眼前这个“阿扎克”，却试图做相反的事情。

一个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另一个只是游荡世间的亡灵。

在我眼中，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的你反过来，劝我们投降，要重新把我们收归麾下，然后就是带我们去攻打赛迪安。试问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和过去魔王对我们的奴役有什么区别？”我瞪着他质问。

“有，或者没有，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务。”阿扎克眼神空洞地回道。

“你看，多么悲哀，你已经变成敌人的傀儡了，我的先祖大人。”我吊起嘴角笑笑，对着他摇了摇头，“过去你所看重的，情愿拿命去换的荣耀，你丢弃掉了。而现在你又要我们也丢弃掉当初你带我们拾回的荣耀，去当你背后那个人的爪牙，这和过去哪里一样了？”

对罗兰和老酋长来说，阿扎克是他们两人一生中最大的恩人。罗兰被他救起过性命，老酋长更是追随了他一辈子。

他们接触过活着的阿扎克，听过他的声音，见过他的容貌，而现在曾经逝去的他重又站在他们面前，带一样的声音容貌，却是手握刀剑，横眉冷目。

亲眼见到故人，却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想来他们的心绪应该都不平静吧。

但这并不关我的事情。

我连我祖父都没有见过长什么样，更不用提这个更早作古的人了。

我只从故事和传说里认识阿扎克，他对我来说是最伟大的英雄，是令我感到骄傲的先祖，他在我眼中是一个化身——荣耀的化身，是我崇敬和追逐的目标。

所以我没法把眼前这个死人和我心目中的那个英雄的先祖画上等号。

?“或许吧。”面对我近乎嘲讽的态度，阿扎克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被这把剑唤醒后，我记得起自己是谁，也想得起自己生前经历的故我昂，也清楚地明白现在我做的事情和过去的自己背道而驰。但我对此没有任何感想，从我醒过来以后只有一个念头驱使我，就是去执行这把剑传达给我的声音。”

这把魔剑，“沉寂墓碑”唤醒他以后也抹除了他生前的一切情感，他和魔剑化为了一体，然后敌人透过魔王的尸首去操纵魔剑，进而操纵他。他成了受制的傀儡，再也没有荣耀与否的概念，阿扎克的灵魂受困在这副遗体内，麻木地执行着敌人的命令，却连那份屈辱都感知不到。

“你荣耀一生，不应该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摇摇头，坚定不移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作为你的后人，一直以来以你为傲，会负起责任让你重新得到安息的。”

“任何人阻在我面前，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你也是一样。”他用不带感**彩的双眼回望我。

随后，阿扎克缓缓地将视线移向了老酋长：“瓦罗，你的回答是？”

“布洛克已经给出了最好的回答了，我的老师。”老酋长忽然笑了，“如果是过去的你站在这里的话，也会是一样的选择吧。”

“是吗？”听了他的回答，阿扎克只是闭了一下双眼，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就好似发起劝降的人并不是他。

“该投降的人是你，阿扎克。”这个时候罗兰忽然发声了，“你有很多兵力不假，但魔王的尸首并不在你手里，对么？”

重新睁开眼睛的阿扎克将视线移向她，并没有马上做出回答。

我稍稍愣愣了一下，我们一直忌惮的魔王的尸首……并不在这里？

“我很清楚魔王的尸首蕴含的魔力有多庞大，如果你的驻军里留着那种东西，我布置的结界不可能感知不到。”罗兰平静地说道，“你手里并没有握着该有王牌。”

“只是没有抽到最好用的牌罢了，我要做的事情并不会改变。”阿扎克毫不顾忌地说道，“我已经清楚你们的回答了，这就足够了。”

他投影在这边的身形开始扭曲了，对他来说，这个算是走走形式的谈判已经结束了，死战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可避免，他是时候整备起进攻了。

“阿扎克，你是否认得我？”但这个时候，罗兰再次开口向他搭话。

“我对你，并无印象。”

阿扎克平淡地回复完，身形便像一阵烟一般消散了。

兵临城下（3）

谈判结束，守城战已然进入倒计时了。

晚上，部族的西面灯火通明，亮得好似白昼。

之前我们在峡谷西段的狭窄处临时建起了山关城寨，城墙的建造我们主要是交给了赛迪安的支援部队。不得不承认，在建筑工艺这一块，赛迪安的精灵是要比我们这些在巨兽之野搭帐篷屋住的兽人强多了。当时罗兰率领五十来名法师，花了三天时间在那里画了几百道复杂的法阵，然后在第四天联合施展法术，山岩便在术式的驱动下自行组合成了两道城墙。

一队又一队的人马和武器被堆向这两道城墙之间的城寨，精灵斥候派出的使魔时刻监视着入侵者的动向，弓箭手和战士在营地里整备自己的装备，精灵法师一遍又一遍地检查在关口布置的法阵，萨满呼唤着风、水和大地的灵，监视着自然元素的平衡。一车车装满兽栏也被运到指定的区域，狼骑兵们将各自的坐骑带过去，给它们喂上最好的肉。

今夜驻守在这座山谷中的所有人都将自己像弓弦那样绷紧。

……除了某位没心没肺的女皇陛下在这种时候还回到家往自己的黄金床上一趴倒头就睡。

和地方的指挥官对话七个小时后，晚上七点，我被罗兰叫到了她的帐篷里，接受调派的任务。

“我被委任负责的是城墙的防卫，毕竟城墙是我带队建的，那一块很需要我领导的法师队伍管理。”罗兰淡淡地说道，“但我想让你带那几个孩子去后方的防御部队，阿扎克率领的部队里有一支相当规模的空袭部队和一小队能翻过岩山的狼人，他们有能力绕过火力密集的城墙直接攻击山谷内部，而我们能应对那种袭击的王牌是那位女皇。”

相较于要在第一时间和地方的主力攻城部队硬碰硬的城寨守军，后方的部队总的来说要稍微安全一些，撤离的机会也更大。罗兰这么安排多半也是考虑到了那几个执意留在这里的丫头的安全吧。

而且如果绕向后方的空袭部队是由阿扎克骑着的尸龙亲征率队的话，到时候就得由我和女皇一起去对付了。

“哦，行。”我点头简短地答道。

“一点都没有犹豫呢，对方可是你一直崇拜的先祖啊。”罗兰站在指挥桌前，怀抱双臂，饶有兴致地打量我。

“没差，反正事情只分该做和不该做的。有人要对我的部族不利，那我就干死他们，甭管他是谁，就这么简单。”我一拳击在掌心。

罗兰无声地笑笑，点点头：“也难怪你会在谈判的时候说出那种话来了。看来你是不需要我担心了，去吧。”

但我站在原地没动。

“嗯？怎么了？”罗兰看过来。

“我倒觉得你是需要担心一下的，你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我？”罗兰微微侧了侧头，“我哪里有不正常？”

“很正常，但你这个人正常起来就不太对劲。”我认真地看着她，“对手是阿扎克让你很为难？”

和这家伙相处到现在我早就发现了，她心绪不平的时候就会表现得特别老实，话也变得很少，上一次见她这样还是在部族联军逼近，伊格娜跑过来要我走的时候。

“你这根木头还难得关心起我来了？”罗兰轻声笑了。

“废话，你现在是我的指挥官，我现在可是把命交给你的，你要是脑袋抽了要吃瘪最后不还是我么？”我抱着双手回她。

“……我一直有个遗憾，就是没有来得及为那个时候的事情向阿扎克道谢。” 片刻地沉默，罗兰开口说道，说着说着又感慨似地垂下眼睛，“没想到再见到的时候，会是以这种方式，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罢了。”

对罗兰来说，阿扎克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她的精神导师了。是他让罗兰改变了对兽人的成见，让她为兽人在精灵社会的翻案努力了几十年。我会在被赛迪安俘虏的时候被罗兰救下来扔进那个学院里，某种程度上也是缘起于阿扎克意外救下她的那个时候。

……这么说来我当初会落到这娘们手上也有一大半是我这位先祖害的咯。

“难得你也有脑子抽了的时候啊。”我摇摇头，“攻打自己以前守护过的部族，然后发起没有丝毫荣耀可言的战争，在我看来那根本就不是我所熟知的英雄阿扎克，只是一个名字一样长得很像的傀儡罢了，理所当然地应该干死他不是吗？”

“我从典籍上了解过‘沉寂墓碑’的力量，那是至高无上的死灵术，那副遗体里被唤醒的确实是阿扎克的灵魂，他只是被人操纵了。”罗兰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更应该干死他了啊，阿扎克当初带着血斧氏族反抗魔王的时候何曾怕过死？在他眼里活在世上的荣耀和尊严要比命更重要，他肯定不会喜欢自己这么‘活’过来，如果是过去的他知道自己死后会被当成提线木偶的话，我估计当初他就会让族人把他的遗体烧成灰了。”我直勾勾地看着罗兰，“你说你感谢他，难道就是口头上说说的那种？你不更有责任动手干死他么？”

作为兽人的我也只会从兽人的角度去理解阿扎克，在我看来比起**纵他肯定更情愿战死，这根本没有什么可伤感。

罗兰听了我的话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又笑了：“像你这样直脑筋地去考虑倒也不赖。”她长出一口气，点点头，“好吧……那就解决掉他，再去他的坟前道谢好了，你去吧。”

我听到她这样的回应，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却听见罗兰忽然叫我：“对了，布洛克……”

我本以为她接下来会道一句谢，结果却是听见她冷不防地来了一句：“……你有没有考虑过和精灵结婚呢？”

我在门口滑了一跤，差点摔倒。

“啥？”我在震惊中回过头。

罗兰笑眯眯地欣赏着我失态的模样，脸上挂着那张我所熟知的让人看了就想打她一顿的揶揄笑容，

这家伙，一回到平时的状态捉弄我……

“没有！”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然后快步走出了帐篷。

走出一段路我忍不住捶了一下自己胸口。

该死的，就一句玩笑，这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兵临城下（4）

凌晨四点，我把那几个丫头召集到了训练场。

“敌人应该会在明天组织攻过来。虽然应该会是多次一问……但我还是要问一下你们的意见。”我严肃地一个个扫视过她们，“这是战争，不是儿戏，待在这里，要是这里被攻破，一个撤退不及就会死。媞拉瓦虽然是狩牙氏族的人，但还到要服役的年纪。其他人也不在支援的守军编制里。赛迪安那边已经同意了我们对我们部族的庇护请求，血斧氏族和狩牙氏族在服役年纪里头的战士们都留在这里，其他族人现在正从山谷的东面撤离，往赛迪安边境避难去了。你们现在如果改主意的话，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回赛迪安去。”

“……我还真有点想回去了，居然要这么早起来，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妃兰睡眼惺忪地小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