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安洁莉卡没有回话,只是吸了吸鼻子,然后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布洛克同学,感觉怎么样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把视线挪过去,随后我看到艾丽莎公主正站在床边,带着些许疲态的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艾丽莎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我在床上坐起,意外地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不适的感觉了,就好像昏迷之前那段濒死的记忆是假的一样。
“放心吧,你只是中了诅咒,我已经用法术帮你恢复过来了,现在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艾丽莎公主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除了你还有几个老师也中了诅咒,都需要法术救治,人手有点不够,所以我和其他几名学生被抽调过来帮忙。”
我下意识打量四周,这才惊讶地发现周围还摆着几张床位,几名像是学院教员的女精灵躺在床上,每张床边都有精灵在施法为她们救治,在一张床边我看到了妃兰。
对了,罗兰昨天是带了几名教员进树林去调查的,那个‘阿尔萨斯’最后施展的那个大范围的黑魔法……看样子她们也中招了啊。
不过我并没有看到罗兰的身影。
“对了!安洁莉卡,你没事的吗?”我猛地想起安洁莉卡也像我一样被那混蛋用那柄诡异的剑刺中了一下。
“我没事,连伤口……都没留下。”安洁莉卡轻轻摇头,眼圈微微泛红,“那种程度的诅咒,对我……是没有效果的。”
我这时才终于想起自己好像在这里的课程上学到过的,大多数时候强大的诅咒是能直接覆盖弱小的诅咒的,因此身负着终生诅咒的狼人对其他诅咒的抗性很强。再加上这丫头变身成狼人之后那惊人的愈合力,那一剑确实是对她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我……昏迷了多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转向艾丽莎公主。
“只是几个小时而已,现在是早上。其实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想问一下你来着……”艾丽莎公主在这里迟疑了一下,“昨夜你和那几名老师被送到这里来,然后院长就向整个学院发布了紧急避难的通知,现在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撤出学院了。”
“避难?”我压紧了眉头。
光是这么一个词就足够说明这里已经出了大事。
“布洛克同学,你也到学院大门那边去吧,会有人负责领你到外面去的。院长留下的指示是一等你醒过来能动了,就让你出去和外面的学生一起避难。”艾丽莎公主说。
罗兰……叫我离开?
“罗兰她人呢?”我正了正颜色。
“院长她……”艾丽莎公主眨了眨眼睛,“听其他学生说,好像是独自一人到校舍的楼顶上去了,然后都没有看她下来。”
“我去找她。”我马上从床上翻身下来了,“有些事情得和她谈谈。”
“布洛克同学?”
“布洛克……”
在房间里其他精灵的诧异目光中,我自顾自站起身,径直走出了医务室。
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一口气爬上校舍的顶楼对我来说并不费劲。
推开屋顶大门,我马上就看到了罗兰的身影。
她就在我的正前方,正穿戴着和我初见时的那身法袍,拄着法杖,背对着我站在一个巨大法阵的中央。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她侧过身子朝这边瞥过来,憔悴的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威严表情,背后是阴沉的天空。
“布洛克?我应该有留过话让你离开这里的。”她对我平淡地说道。
竖起的眉峰,冷峻的脸庞,站在这里的她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我有话要跟你说。”我郑重道。
“要跟我解释发生了什么事的话还是免了吧,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从妃兰,安洁莉卡,还有……阿尔瑟娜的嘴里听说过了,你们啊……”她叹了口气,“还真是带了个不得了的麻烦进来呢。”
看样子她现在了解的真相比我更多。
换做平时,在我说出“有话跟你说”的时候她大概就该一脸揶揄地接上一句“终于要跟我表白了吗”这种不正经的话吧。
不过眼下无论是谁都没有那份闲心,哪怕是缓解一下气氛的打算都没有。
“阿尔瑟娜她人呢?”
“我不知道,问完话我就让她自己去学院外面避难去了,她有脚,会自己走过去的。她的任性已经闯下大祸了,至少该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不继续再给别人添麻烦。”罗兰的语气显得有些冷淡,“我也没多余的工夫去管她,她造出来的那家伙在树林里施展了一个大范围的献祭黑魔法,我现在光是应付这个就忙不过来了。”
我一听就明白过来她是在指谁。
罗兰转过头,望向树林的方向:“那个法术的名字叫‘苍白宫殿’,是一个正常来说需要好几个法师协作才能施展的大仪式深渊魔法,非常棘手,本来应该已经失传了。这个法术的效果是会吞噬范围内的所有生命转化做魔力,然后这些魔力也会拿出来用来继续扩张‘宫殿’,把新的猎物纳入到范围内,在这种到处存在着生命的森林里就能这样无限制地扩张下去。昨夜在树林里遭遇到的时候我们没有防备,有几个人中了招倒下了,只有我和另外两名教员来得及地施展出了抵抗的法术,带着伤员撤出去。等我们逃出来的时候,事态已经没法控制了。那个时候
‘苍白宫殿’的范围已经接近到了树林的边沿,眼看就要扩散到学院里去了。我能做到也只有布下结界罩住树林,阻止那个法术像火灾一样蔓延下去。”
我走上前,也往那边眺望过去。
质感如同红色水晶一般的半球形结界罩住了那片树林……准确地讲,是罩住了一片荒芜的土地——那种苍白的气息已经彻底盘踞了整个领域,目之所及所有的树都已经枯死了,没有一丝生机可言。
独角兽之殇(2)
在我眼睛一闭一睁之间事态居然已经发展得如此严重了。
“整片树林都被吃了下去,现在那把剑蓄下的魔力应该有我的好几倍了吧。”罗兰的声音有些苦涩。
她的脸比平日要苍白许多,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想必那个将整个苍白宫殿包裹起来的红色结界正在不断地汲取她的力量。
“那把剑,到底是什么来头,你知道吗?”我提起了这个从昨天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罗兰斜了我一眼:“那把剑,名字叫做荒芜契约。按照记载,是魔王用自己的角的碎片铸造的六把祸世魔剑中的一把,六把剑中有三把被毁,剩下的三把不知所踪。而其中的这把荒芜契约,就是据说能够实现持有者的愿望。大概,你们拿到的就是那把剑的真品吧。”
“魔王亲自铸造的剑?”我有那么一点懵,“这种事情我完全没听说过,那剑上分明铸着人类的古文字的啊。”
“会有人类的文字铸在上面是因为这些剑就是给人类准备的。那六把剑无一例外都曾被以不同的方式散落到文明世界,在不同的时代落到人类的手上,每一把都在自己横空出世的年代里惹出了不少祸事。得到过这些剑的人类国家或者城邦基本上最后都灭亡了,所以在人类自己那边关于这些剑的历史片段或多或少都遗失掉了,只在我们精灵的历史文献中有存有算比较完整的记载,你没听说也是当然的。”
“可妃兰她也说没听说过。”我微微皱眉。
“那丫头不知道也不奇怪,对精灵来说这其实也是相当冷门的历史知识了。历史上人类和精灵发生过两起战争,第一起就是因为这把剑。”罗兰幽幽说道,“按照记载是在两千年前,那个时候人类的文明刚建立其各自的城邦势力,相互之间时不时发生征战。据说是有一个故乡被毁的普通青年得到了这把剑,他的复仇愿望被剑所响应,借助剑的强大力量他不断赚取声望,重新建立了一个城邦,成为了一方领主,然后挥军灭掉了仇敌的城邦。但随着成就变大他的欲望也开始膨胀,他开始率领军队四处征伐,到了最后他为了给剑获取更多的祭品挥军入侵赛迪安的森林。但那毕竟是两千年前,当时的赛迪安比人类的文明要强盛很多,是在他完全发挥出剑的力量之前,他的军队,他的城邦很快就被精灵的大军踏平了,他自己也死在了精灵的箭雨下,那把剑最后不知所踪。直到五百年前这段历史还写在课本里头,但在赛迪安加入联盟之后这段精灵曾经毁灭人类城邦的史实在政治上成了敏感话题,被隐去了细节封存起来,大多数人只知道曾有一位疯狂的领主被精灵和其他人类城邦合力讨伐,却并不知晓这把剑的存在。”
“那把破剑真的能实现人的愿望?”
“能,但是只会以一种扭曲的、毁灭的方式去实现。那把剑带着的力量属于深渊一系,每一种法术体系都有着各自的轴心,主神赋予精灵和人类的神术的轴心是‘信仰’,而萨满法术则是‘平衡’,至于和恶魔同属的深渊系的法术,它的轴心是‘牺牲’。深渊系的力量是最容易获取的,而且几乎没有上限,但每一道力量都必须伴随着代价,这是它的铁则。荒芜契约能实现的愿望的前提是靠吞噬生命和灵魂来换取强大的力量,想用它去实现心愿要付出的东西远比想象得多,最后往往不会是持有者能承担得起的。”罗兰一本正经地看着我的眼睛,“而且那是魔王专门为人类铸造的剑,我想里头恐怕本身就封存着魔王的一部分意识。那个由剑诞生的并不是阿尔瑟娜的理想,应该说是剑本身的意识复制了阿尔瑟娜的一部分部分人格和记忆做出来的幻影。”
那个拿着漆黑长剑,长着和阿尔瑟娜一模一样脸庞的疯子的身影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
和我想的一样,那果然不是阿尔瑟娜……太好了。
“好了,现在你也明白事态的紧急了。你也也赶紧和其他学生一同去避难吧。”罗兰疲惫地叹了口气。
我并没有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就只是这么弄个罩子罩住就完了吗?”
“我们已经向王宫申请了援助……”我注意到罗兰的眼神躲闪了一瞬。
所以没等她说完,我就发起了追问:“援兵多久能到?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罗兰忽然沉默了。
果然啊……
她的反应让我的心里有了数:“你根本就坚持不到援兵的到来对不对?你布置的结界消失后,那个法术应该会一口气扩张到整个学院吧,你有逃脱的手段吗?”
许久,她开口了:“没有别的选择,会让那种东西流进这个学院是我的错,我也有责任保护这里所有人。我一旦撤走,没了这道结界‘苍白宫殿’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现在除了祈祷援兵能早一点到外没有别的办法了,米瑞雅不在,我们没有突击的人选……”
“有。”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我。”
“不行。”话音刚落她就做出了否决。
“……”
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在见到对方的瞬间,我们就都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想法。她肯定知道我的来意,而我,在听到她留话让我出去避难的时候,也已经猜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回答。
我们相互瞪视,然后罗兰先开了口。
“布洛克,你脑子清醒一点,这场灾难是我们事情,跟你是没有关系的!”她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你也不可能赢得过那种怪物了,那把魔剑已经吞下了一整片树林!只是被刺一剑就会倒下的你拿什么和他打?”
“我不是来请求你的首肯的,罗兰,我猜你现在也没有余力用项圈命令我了吧。”我摇了摇头,抬手朝着树林的方向一指。“我一定要去,这也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无论如何我都有一笔账要找那混蛋清算。你对我们那么了解就应该知道的,兽人是有仇必报的种族。”
“你这个……榆木脑袋!”她从齿间挤出怒骂,“只靠气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过去只会白白送死的啊笨蛋!你就这么倔的吗?”
极少见地,那张总是带着从容笑意的美丽脸庞完全被焦急占据,新月般的细眉拧在了一起。
你这样着急的样子还真是有趣啊——这句话要是直接说出口的话,真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
“但至少不会让我显得那么窝囊。”我稍稍俯下身,把脸凑近一些,直视她的眼睛,“罗兰,我不希望你死。”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有一点意外,就那么顺口地说出来……就好像在胸口淤积了很久很久,早就等待脱口而出那一瞬间。
罗兰很明显地怔住了。
我重新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干脆把剩下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抱歉,罗兰,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想要保护我……但要我一直躲在你的背后,我实在是做不到。”
我最后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罗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顶。
独角兽之殇(3)
要找那混账清算,还需要搞一把称手的武器。
不过我知道该上哪里去找。
来到树林边沿的那间宿舍前,我很高兴地看到它还没有被罩进黑魔法里去,罗兰的结界将“苍白宫殿”隔在了距离这栋大房子二十来米的树林边缘。
阿尔瑟娜的住所,应该还留着不少她收藏的武器。
大门的门锁昨天就已经被我一脚踢坏了,门是敞开着的,我直接走了进去,却意外地发现有道人影站在大厅的中央。
“殿下?”我感到有些意外。
站在那里的是阿尔瑟娜,她居然还没有出去避难……
换上了平日装束的她静静站在散乱的桌椅之间,眼神空洞,身影虚浮,苍白得好似游荡在这屋子里的幽灵。
听到我的声音她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过头来:“布洛克先生……”
我倒是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大厅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阴沉的天色让这个四处都是落地窗的大厅也显得有些幽暗。透过昨天被撞碎的那面落地窗,可以看见半透明的红色结界,里头是成片成片的枯树,令人触目惊心。
罗兰还在努力维持这道结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跳出什么意外让“苍白结界”一口气扩张。我们站着的地方现在岌岌可危,眼下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但我们都没有即刻开口说话,就这么互相干瞪着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你闯了大祸,殿下。”
“是,我闯了祸。”她把眼睛垂了下去,轻声回道,“我差点害死您,对不起……”
“不只是我,你差点害死很多人。”我平静地说道。
“有什么……我能够补偿的……”她垂下头,嚅嗫着说道。
“没有,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什么事情都做不到。”没等她说完我就摇头做出了断言,“或许你还可以站这里让我揍一顿,但我觉得那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且打了你恐怕也不会让我有多好受。”
她闻言缩了缩肩膀。
她的身体状况似乎不怎么好,脸色苍白,呼吸有些紊乱,仔细看的话额头还渗着般的冷汗,整个人虚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我猜想那柄剑可能和她存在着某种联结,在那柄剑扭曲地实现她的愿望,然后肆无忌惮地发挥自己力量的时候,也让她的身体也受到了影响。
但其实更糟糕的还是的她此刻的精神状态。我在战士营中待过,也带过队,很清楚一个人斗志昂扬和心如死灰的时候能有多大区别。现在的阿尔瑟娜看上去失魂落魄,就好像我昨天救下来的其实只是一具空壳,精神已经被那个自称阿尔萨斯的疯子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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