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语微雨
说罢，精灵女皇带着昏迷不醒的爱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第九十二章 圣女怎么可能是……
精灵女皇来得悄无声息，去得也极为迅速。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位精灵族的绝世强者就已经将重伤不醒的爱琳带走了。
众人沉默半晌，却忽然听到维克夫主教“哈哈”大笑了起来，嘲讽道：“看来我们德高望重的教皇陛下，这下又为自己招惹了一位不得了的敌人了。”
教皇脸色有些难看，冷声说道：“孽障，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对你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么？”
维克夫主教摇了摇头：“颠覆教权，这是我唯一的目的。”
“原本我还以为我们之间只是立场有所不同而已，至少在今天之前，我依然将你当成不成器的弟子来看待的。”教皇又瞥了维克夫主教一眼，其强大的威势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颤栗，便倏地拂袖背身而去，“很好……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任何师徒之谊！”
“面对此间如此众多的死难者，毫无怜悯之心。更是对拯救了这一切的英雄见死不救，你那无可救药的迂腐必将导致教会的灭亡！”
无视了来自维克夫主教的责难，教皇未曾停下脚步，径直离开了此地。
于是，在场的绝世强者只剩下了维克夫主教一位，众人只觉那股压迫的气势倏忽消失了大半，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在这之中，茜丝雅娜终于回过神来，走上前对维克夫主教致谢道：“多谢主教大人的援助……”
“没什么好谢的。”维克夫主教环视了这片战场一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嘲道，“反倒是我沉迷于世俗的争斗，没法在第一时间动身赶来，未能及时阻止恶魔现世，才造就了如此众多的杀戮。”
茜丝雅娜此时亦是心有戚戚，轻声说道：“如果爱琳能平安无事的话，我和她日后必将上门拜谢！”
“哈哈哈，那倒是不必了。”维克夫主教转过头来，打量了这位既然在此时也依然保持着优雅姿态的若林的小公主一会儿，便淡淡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想要救下她只是因为这是对我有利的事情……倘若我和教皇的立场反过来，说不定我就会全力阻止了。”
茜丝雅娜略一怔，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只听维克夫主教接着说道：“并且，若林王国内部的传统教会势力非常强大，最终我会成为你的敌人也说不定……这个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大义’，孰对孰错，最终还不是凭借实力说话？”说罢，又自嘲地摇了摇头，他也像刚才的教皇一样有了离开的打算。
茜丝雅娜静静地站在原地，便见维克夫主教走出几步，却又顿住了脚步，转身望向了在场的另外几人，若有所思地说道：“神祇所赐下的祝福一直在等待着合适的人选出现，方才你们协力同心抵抗恶魔，奋战至今，已经有人具备了获取那份祝福的资质……我便留下来见证新一任‘圣女’的诞生吧！”
众人皆是一愣，而柒夜发现维克夫主教正望着自己这边，吃惊过后内心一时泛起了惊涛巨浪——这可是来自神祇的祝福，只要接受了它，就意味着成为耶利沙神在人世间的代言人。任何信仰圣光之人都会憧憬这份无上的荣耀，她亦不例外。在此之前，柒夜一直认为那份祝福是属于爱琳的，从未想过自身有机会获得……她只觉自己的口舌有些干燥，呆呆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却不料维克夫主教摇了摇头，对她说道：“你心底里的杂念太多，心思还不够纯净。在我看来，言灵之法终究只是自欺欺人之术而已……接受祝福的人，是那一位穿修女服的女孩。”
“欸？我……我吗？”
发觉众人的视线都望向了自己，在场众人当中身着破破烂烂的修女服、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珊芙妮·穆尔德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吞吞吐吐地问道：“那，那个……接受祝福？那就是说我要成为圣典记载中那样的圣人吗？等下……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吧？”
维克夫主教说道：“神灵自有祂的选择。”
正如主教所说的那样，一道极为耀眼的光柱倏然刺破云层，照亮了此间的半片昏色，恰恰落在了珊芙妮的身上。她感到一股强盛的力量正包裹着自己的身体，身上的污渍正被迅速净化，一时感到了莫大的茫然无措。她向身边的挚友柒夜投出了求助的眼神，却见后者也是带着茫然不解的眼神正望着自己。
“柒夜酱，我有些害怕……”
话才刚刚说出口，一股雄浑的力量融入了珊芙妮的身体，侵入她的脑袋，仿佛正在打下某些牢不可破的烙印。她感到自己正在变得不是自己，想说的话亦是刹在了喉咙里。她依然想要反抗，但她的身体仿佛正在浩瀚而温暖的祝福所融化，从灵魂深处产生的喜悦心情悄然占据了她，方才的反抗情绪亦是迅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忽然产生了想哭的心情，泪水便迅速地流了出来。
“为什么是我……”
仿佛不想让挚友看到自己的失态，珊芙妮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脸颊，任由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在这期间，她对于圣光在自己身上编织成型的，由神灵直接赐予的无暇礼服毫无自觉，亦是不知道她原本并不出众的容姿，也因为这一番从内向外的改造而发生了显著的蜕变，一时间变得极为光鲜夺目了起来。
“我……”
在这一刻，即使浑身上下都散发了出了犹如天使一般的尊贵而圣洁的气质，珊芙妮依然在捂着脸颊哭泣着。然而，由于她的声音太过细微的缘故，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她在最后时间里的反抗。
“我不想……”
无助的泪水，从不住颤抖着的指缝之间滴落在地。
在圣光的笼罩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珊芙妮终于止住了哭泣，抬眼望四周望去。方才笼罩在身上的光柱已经悄然消退，她打量了一会儿身上的服饰，便理所当然地确认了自己成为被父神所钦定的“圣女”的事实。此时的她甚至遗忘了自己刚才为何而哭泣，只是感觉到了藏得很深很深的忧伤，为了表达这种心情，她转头望向了曾经的挚友，最后一次向她倾诉道：
“我……很迷惘。”
圣洁而灵动的声线，一时间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然而依然没有人回应她的心情。她那对晶莹的眼眸环视了一圈，除了那边的维克夫大主教之外，不久之前还和她并肩作战的伙伴们，在接触到她视线的一瞬间都本能地低下了头去。至于柒夜，更是对她用上了敬称：“圣女殿下。”
圣女？开什么玩笑啊……土里土气的我怎么可能会是圣女啊？柒夜酱你才是圣女好嘛……
然而，这样的心理活动只维持了一瞬。
珊芙妮有些难受地垂下了眼睑，紧接着，她就接受了自己成为真正的、这片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圣女”的事实。她认识到自己的使命就是传播圣光，将神祇的荣光撒播在这片饱受磨难的广袤土地上。
眼前的这些人，方才还并肩作战着的伙伴们，不过是她要拯救的无数人当中的一小撮而已。对于父神而言，下界的众生都是平等的，没有尊卑贵贱的差别，她实际上没有必要太过于在意这些人的眼光。
如此想着，尽管珊芙妮的某种还闪烁着涟涟的泪花，她还是叹了一口气，柔唇轻启道：“我懂了呢。”沉吟片刻，她便迈步款款走向了一边的维克夫主教，提出要求道：“过往的我顽劣贪玩，有负于父神的期待，如今身披重责，还请主教大人给予我更多的教诲。”
维克夫主教略微俯身以示尊敬，恭恭敬敬地地回话道：“圣女殿下提出的要求，老朽自当全力以赴，请随我来吧。”
和维克夫主教离开之前，珊芙妮最后望了柒夜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接着她的视线朝向了若林的公主和新晋的银发剑圣，淡淡地嘱咐道：“倘若尔等愿为传播圣光作出贡献的话，吾可以支援你获取女王之位。”
发觉茜丝雅娜只是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并没有给出回应，珊芙妮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也便无意多留，和维克夫主教一同离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珊芙妮的离去，茜丝雅娜、尤妮卡、柒夜三人只觉那股势若千钧的神威倏然消退，紧绷的身体猛地放松了下来。至于待在更远处一些的，其余幸存的人类，则有不少直接跌坐在地。
茜丝雅娜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和边上尤妮卡对望了一眼，除了彼此眸中传递出的惊骇的感受之外，她更多的是有种后怕的心情——
刚才的珊芙妮接受了来自神祇的祝福，从这段时间里朝夕相处的伙伴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只是眨眼间的事情。而原本要接受那份祝福的人是爱琳，虽然她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此时的她只为成为圣女的人并不是爱琳而感到某大的庆幸。
而在另外一边，柒夜·弥赛亚怔怔望着挚友离去的方向，捂着心口处，面色一片惨然。此时此刻，她内心所交织的复杂心情，就连她自己都没法说清楚。
第九十三章 这是属于每一个人的未来
“玩得尽兴了吧？是否该随我回去了呢？”
血族女王克里斯汀·图尔特以一副傲视的姿态伫立在黄昏之下。
周围是数具高阶恶魔的尸体，但她对那些四处溅落的恶魔之血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注视着身前的吸血鬼女孩，淡淡说道：“现在你又变成一个人了，无处可去，没有任何人会接纳你，随我走吧。”
娅妮薇儿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白皙的小手深深地嵌入了泥土，喃喃自语道：“我……我不想。爱琳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一个月前，你所喜欢的人甘愿为你赴死，可是今天，你却没法做到为她牺牲。”克里斯汀面上古井无波，却用最为恶毒的话语讽刺道，“这就是我们血族自私自利的本性，你真的觉得她还会接纳你吗？”
“爱琳她怎么样了？”这是娅妮薇儿此时唯一想知道的事情。
“似乎是受了重伤，被某位神秘强者带走了。”
由于灵魂契约的关系，娅妮薇儿自然能感觉到此时爱琳的生命犹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夭亡，而这也关系到她自己的生死。在愧疚悔恨的心情之下，她的泪水难以自抑地落了下来，用最后的力气抗争道：“就算不被原谅都好，爱琳是我的契约主人……我不能，我没法离开她……”
“你还有资格吗？”克里斯汀淡淡问道。
这句残忍的话，打碎娅妮薇儿内心最后一丝侥幸。她无助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比人类的眼泪更加冰凉的泪水从颊上淌落，呢喃着说道：“……都是因为我的懦弱，我已经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资格。”
在吸血鬼女孩悲伤地呜呜哭泣的时候，边上的克里斯汀稍微等待了一会儿，才用稍微和缓一些的语气说道：“和我走吧，你有一件必须去做的事情。”
依旧跪坐在地的女孩，过了很久才乖顺地“嗯”了一声。
俯下身子，牵起吸血鬼女孩的手，克里斯汀低声自语道：“大陆形势的变化真是有些超出预期呢，或许到了取回原属于我的东西的时候了。”顿了顿，仿佛是为了安慰娅妮薇儿，她淡淡说了一句：“放心吧，你所在意的那人的命运，就连我都无法勘破，你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娅妮薇儿的身体颤了一颤，才艰难地迈开步子，随血族女王远去。
……
战场的另外一侧，艾丽卡·雅克布正在和伊诺克·冯·泼斯坦对话——
“这么完美的布局，结果你还是赌输了。”
“预料之中。”
“你还会继续赌下去吗？”
“罢了，不管她最终变成了谁，我已经在她身上看到了爱琳的影子，或许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接下来，我打算去完成自己的事情。”
“你居然还有自己的事情？”
“就在刚刚，见证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我已经窥见了‘法则’的门槛，很快就可以突破瓶颈了。接下来，我要找个地方修炼一段时间，就差不多可以向当年的仇敌复仇，完成我最后的夙愿了。”
“圣光教会？”
“不仅仅是圣光教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艾丽卡淡淡说道：“接下来，爱琳也会变成你的敌人。”
“哈哈哈，我知道的。沉睡了三百年的可怜的灵魂，当初就是被我亲手击碎的，她来找我复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不过，倘若最终能死在女儿的手上，我这一生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了。”
想到了自己和爱琳的恩怨纠葛，艾丽卡一时心有戚戚，又想到自己前段时间在圣女传承的影响下所坚信不移的那些事情，她不由产生几分迷茫：“造成了这么大一场劫难，牺牲了如此之多的人，你就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吗？”
“这本来就是一场赌注。倘若爱琳能成为‘圣人’的话，站在我的立场上，她就能协助我统一波西米亚，进而改造这个世界，去拯救更多的人类。从最终的结果来看，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
“然而，你赌输了。”
老人沉默半晌才道：“你也输了。”
“不，我从来都不在意你的计划是否能成功。”此时的艾丽卡，摆脱了圣女传承的束缚，自然也失去了对伊诺克的敬意，她的嘴角流露出了奇异的微笑来，“我只是想看到她在绝望中扭曲挣扎的模样，让她失去自我并‘变成另外一个人’，只是我能心安理得地得到她的手段之一而已。”
“说不准你才是更疯狂的那个人。”
“彼此彼此。”艾丽卡背过身去，“这样的我，对你来说应该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吧？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哈哈哈，搞砸了我的计划，还打算一走了之，我很好奇你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看着少女的脚步倏然顿住，老人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罢了，我放你走便是……你打算去哪里？”
“威瑟王国，‘圣王妃’所建立的学园。”
“去做什么？”
“去追寻更强大的力量。”
……
更晚一些的时候，稀疏的星光洒落这片大地。
妮琪·奥尔德里奇在一个温暖的怀里醒来，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最为喜欢的茜丝雅娜姐姐的容颜，便本能凑到了少女的怀里，嘴上呢喃着问道：“茜雅姐姐，我们打败恶魔了吗？”
“是的哦。”面对小萝莉的撒娇，茜丝雅娜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道，“我们已经安全了，明天一大早就可以送你回到弗洛兹了哦。”
小萝莉用怯弱的声音问道：“大家都没事吧？”
重伤的爱琳被精灵女皇带走，珊芙妮成为新任圣女随维克夫主教前往白城，娅妮薇儿不知所踪……这样的状况下，茜丝雅娜实在是没法向妮琪撒谎，因此她轻声说道：“大家只是暂时分开了而已，很快就会重聚在一起的哦。”
妮琪隐隐觉察到什么，但她不敢继续问下去了，选择继续将头埋在少女温暖的胸口处，用期待的语气问道：“这场战场，是我们胜利了吧？只要我乖乖地成为西里西亚的女大公，就能重新将大家召集在一起，没错吧？”
“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
“这样啊，那我还能成为女大公吗？”
茜丝雅娜有些心痛地抱紧了怀里的小萝莉，语气稍微有些忧伤：“可以的，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现在没有人能阻止你的登位了。”
说着，她俯下身子，在妮琪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就算你登上了公爵之位，也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要走……我只会守护你一小段时间，之后你就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了呢。”
“然后，我也必须去直面属于我的那份考验了呢。”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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