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刀手予
“好像是因为我奶奶早年申请过个人破产,个人的收入也不大稳定,所以我们家在正规的金融机构借不到钱的。
后来,奶奶不知怎么打听到一家叫作幸田的高利贷公司,认识了那个吉野……你别看他现在一副凶巴巴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对我奶奶,对我们家每一个人,尤其是我,都非常客气,简直毕恭毕敬。”
那是自然的,借钱的时候可不就是上帝。
以最热情的态度对待每一个来借款的人,这是本子国高利贷行业不成文的行规。
借贷人来借钱的时候,整个高利贷公司都洋溢着热情友善的气氛。
借贷的流程比起银行也简单到令人吃惊,只需要借贷人的身份证明、家庭住址、工作地址、电话,等等。
当然在这种对待上帝般的热情服务背后,只有一个目的——让借贷人感到安心踏实,放松警惕。等到高利贷业务员收账的时候,他们的嘴脸比想象中还要可怕一万倍。
“在吉野花言巧语哄骗下,”
里美接着说道:“奶奶跟幸田公司借了5万円(日元的日语),没想到实际到账只有3万円。”
“这是交了砍头息?”
长期生活窘迫的顾醒也曾咨询过高利贷业务,对其中的门道略有了解——
本子国高利贷最大的特点是高息短期,一般而言10天一个周期,数额从1万円到5万円不等。
最常见的利率有10天1成的,3成的,5成的,年化利率最高能飙到1800%多。须知道,本子国法律规定年化利率最高也不得高于20%,可见高利贷实在吓人。
里美的奶奶的借款到手只有3万円,但借据上肯定是5万円。至于扣除的部分,包括1万5千円的利息和5千円的手续费。
假如一周的利息是30%,但奶奶一周赚的钱不够5万円,第二周就要支付1.5万円的利息,连续两周还不了钱,吉野的3万円本金已经回了本,但欠条上的5万本金却一分钱也没有还掉。
有的时候,好不容易,借贷者想法设法筹来一大笔钱,想要还掉高利贷,找上门的时候,却发现还钱那天高利贷业务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电话也不接,当天的利息又加了上去。
于是乎,雪球越滚越大,像里美奶奶这样的借贷者最终都会欠下根本无法还清的巨额债务,无可挽回地坠入家破人亡的深渊。
正如这个行业里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在写下借条的一瞬间,地狱的大门同时打开了。
顾醒总觉得这句话很有小洞的语言风格。
“对啊,是砍头息,”
里美眼泪似是流干了,眼眶还是很红,
“但一开始哪里知道,砍头息的条款藏在合同很隐蔽的地方,我奶奶又不太懂这些……”
里美的奶奶一度很天真地告诉爷爷,短期借贷很快还钱的话,利息也不是很高,想着过几天,手头宽裕了就把钱还上。
哪里料到,过了一段时间还钱的时候,吉野告诉奶奶,一次性要还款15万元才行。
里美咬着牙,眼睛里直发狠,
“我们家哪里有这么多钱啊,奶奶听了这个数字,当场就瘫倒在地上了……”
虽然奶奶一直非常辛苦的工作,打着几分零工,但里美家的这笔钱还是一直还不上,结果就滚雪球一般的越变越大,每天都黑压压的悬在半空中,快要把一家人压死。
吉野则每天都会来催债,不分白天黑夜地打电话骚扰,他去里美奶奶打工的地方捣乱,半夜经常跑到里美家门口敲门,冒用奶奶的名义定各种外卖、救护车、风俗女郎。后来变本加厉,有一次竟然预定了殡葬公司上门服务。
……
里美所讲这些情况,顾醒也有耳闻。
这个年代的高利贷公司大都如此行事。似乎也与时下莫名其妙愈来愈多的人口失踪案件有关,人们的戾气在暗地里疯狂滋长,处于暴利行业中的高利贷业务员更不必说。
一般而言,业务员先是会向本人催款。如果还不上,就让父母、妻子、朋友帮忙还,父母抵押房子,妻子则可以进入来钱很快的风俗行业或者特摄片行业。朋友的话,或许就会厚着脸皮赖上对方。
如果还不够,就去乞讨。沿街向路人下跪,讨来一点算一点,直到凑够为止。本子国法律是禁止乞讨的,所以这个方法有很大入狱的风险。
看起来很惨,但最多也只是失去尊严罢了。
事实上,高利贷业务员往往还与黑道有联系,如果借贷人欠债金额非常大,用尽各种手段都没法儿还上钱,那就只能出卖自己了——高利贷业务员会把借贷人卖给黑道,一次性可得500万円,这笔数字一般可以还清债务。
……
吉野对里美家的催债手段如果一直保持之前的程度,里美奶奶倒也还勉强能够撑住。
直到有一天,吉野去学校找了里美,问她以后愿不愿意从事风俗行业,或者拍摄特制影片,以帮助家里还清债务……
从那个时候起,奶奶的精神终于彻底崩溃。
有一天早晨,奶奶拉着里美到了救济站,告诉里美:
“里美啊,奶奶要出一趟远门,你放学以后就来这里,好不好?”
讲到这里,里美再次落泪。
顾醒递来纸巾。
里美接过,却只拿着。
那天,奶奶把身上所有的钱,零零散散的,包在一张报纸里,放到里美手中。
之后,她走进救济站,和里面的工作人员说了些什么,就一个人离开了。
那天下午,里美放学回家后才听说,奶奶带着爷爷,还有奶奶的哥哥,一起到地铁站卧轨自杀了。
第8章 第一起怪诞事件上演
里美讲完故事的时候,顾醒刚好吃完饭团。
“你还在上学?”
顾醒递给里美一瓶罐装咖啡。
里美盯着咖啡上面的logo看了一会儿,
“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喝到罐装咖啡,竟然来自一位陌生的警察叔叔。”
叔叔?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吧。
顾醒暗道。
话说回来,这个国家的人民真是喜欢喝罐装咖啡,据统计平均每人每年会喝掉约91瓶。
当然,罐装咖啡盛行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便宜。一般税后只需130円左右,几乎没有几个人负担不起。里美家中贫困可见一斑。
“奶奶去世以后,吉野就盯上了我,经常去学校闹事,”
里美把咖啡搂进怀里,接着说道:
“学校的老师和保安都找吉谈过话,但没有什么用,他每到放学就等在校门口,同学们以为我从事风俗业务……没过几天,不良学生也盯上了我,实在没法儿上学。”
顾醒道:“我会想办法帮你。”
“我想明白了,”里美这会儿倒是冷静过来,“您最好不要帮我。”
“为什么?”
“因为没有您说的这么简单,”
里美抱紧怀中咖啡,
“如果您站在我这一边,最终将面对的,不止是吉野一个人,而是幸田高利贷公司,还有他们背后经常联络的警察署甚至本部的大人物,倘若您坚持走下去,轻则丢了饭碗,严重一点,人身安全怕也无法保障。”
顾醒有些异样地看着她,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怎好意思拖累无关的人,”
里美摇了摇头,“如果您一定想帮我,不知能否试试将我介绍到本部特殊调查课,做一名调查员助理,这样的话,我有大树依靠,您无需直接对抗高利贷公司,也就不必担心后续的各种麻烦——
当然,这要求着实过分,我说说而已,您要是觉得为难,不必强求的。”
又是特殊调查课……里美一个普通学生怎么知道这种消息的?
“我对特殊调查课几乎一无所知,黑洞出现之后才有所耳闻,”
顾醒道:“而且,警察岗位需要参加公务员考试才能任用吧。”
“哦……我差点忘了,”
里美一拍脑门,
“所有见识过特殊调查课办案的人员,事后都会忘掉很多事,您不了解很正常。
特殊调查课的工作人员并非都是通过考试录取,更多要看个人天赋。
我想说的是,毕竟您也在警察系统之内,万一,我是说万一以后有什么机缘,您跟他们打上交道,是否可以帮忙问一问——绝不强求。”
“这些事情你如何知晓的?”顾醒问道。
“这个,”
听了这话,里美面露为难神色,“实在是个秘密,如果时机合适,我再告诉您好不好。”
“好吧,我尽力而为。”
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顾醒看了看表,似乎快到值班时间,
“你现在住哪里,”顾醒问里美,“救济站?”
“我顶讨厌救济站,没有一点家的感觉,去那里待不了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事实上,里美不肯住在救济站里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其一,那是里美最后一次见到奶奶的地方,无可避免地会勾起那段痛苦的回忆。
其二,奶奶带里美去的那家救济站位于JA区靠北的寿町街道,是政府专门提供给那些在黎都无家可归的流浪人群居住的地方。
那些人有不少来自因海啸而被吞没的城市,还有临时工、失业者、流浪汉,以及因为欠下高利贷被家人抛弃的破产者。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居住在各种网吧、游戏室、咖啡馆,但前几年因为一场可怕的疫病,黎都市的室内场馆封闭了很长一段时间,政府便把流浪者们集中到了寿町街道,提供公共救助、社保看病,甚至为劳工准备了公共浴室、食堂、床位、娱乐室。
虽然被一些媒体评价为“市民福祉之街”,但可怕的是,但凡入住寿町街道的人就将面临社会的永久性歧视,每当他们去申请求职的时候,就会听到这样的声音——“哦,原来你住在寿町街道啊。”
曾有报道指出,住在寿町街道的一万多人,最终只有14个人永久地走出了那个卑微的地方。
里美还很年轻,不想把自己的未来葬送在那里。
“如果不想住救济站,你还有哪里可住?吉野应该时常会去你奶奶家那里吧。”顾醒道:“如果不介意,可以住在我那边,我帮你租一个地下室,租金我还付得起。”
“我奶奶家也是租的,”里美回道:“不过房租还没有完全到期,我白天不会去,晚上很晚可以偷偷溜回去。在奶奶家里,哪怕是陪着她们三个人的幽魂,我也觉得很温馨。”
“幽魂?”
“只是打个比方啊。”里美笑道。
顾醒想了想,从钱包里拿出一些现金递给里美,“你奶奶家的租金快要到期了吧,这些钱你先拿着,一部分交租金,剩余的可以吃喝用。”
“我不能要。”里美当即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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