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从蒙童开始 第7章

作者:骑小猪兜兜风

孙志高回头瞥见自家岳父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暗自得意:到底是商贾之流,上不得台面,学政大人莅临这种大场面,还是要靠我孙志高撑着!

就在这时,砰!砰!砰!一连九声清脆的锣声传来,宥阳城南顿时就鸡飞狗跳起来。

封建社会,尊卑等级分明,鸣锣开道,也有高低之分,七品县官敲七下,五品知府敲九下,省抚一级的官员敲十一下。

提督学政与知府平级,鸣锣开道时,便是九声锣响。

前导的是写着“提督江南学政”、“回避”、“肃静”的衔牌,后面跟着几十名手扣腰刀的皂衣衙役,此外还有师爷、长随、仆役不知多少,伴在两顶青罩软轿左右。

卫辰心知,这两顶软轿中坐着的,定是江南学政王文清以及相陪的宥阳知县冯敬了。

软轿到义学大门口停下,宥阳知县冯敬先行下轿,走到另一顶软轿前掀开轿帘,恭敬道:“学政大人,盛氏义学到了。”

义学门口的众人纷纷低头噤声,大气都不敢喘。

不多时,一位四十多岁的官员迈步出轿。

卫辰低着头偷眼望去,看见这人官袍胸前处绣着的白鹇补子,便知这位定是江南学政王文清无疑。

这位学政大人看起来平易近人,官威甚至不如旁边的冯知县重,气质倒更像是一位学堂里的教书先生。

王学政和冯知县边走边聊,孙志高、石楷、盛维、以及本县的缙绅,战战兢兢地跟在两位朝廷命官身后,一并入了义学。

一阵寒暄过后,王学政和冯知县在讲堂中安座下来,一旁的盛维连忙安排人端茶送水。

王学政一派慈祥长者风度,捻着胡须问道:“哪一位是义学塾师

?”

孙志高连忙站出来道:“回学政大人,晚生孙志高便是。”

石楷虽然也很想和学政大人交谈,可他在盛氏义学中更多的只是一个助教的角色,此时却是没有资格站出来回话。

王学政一听见孙志高这个名字,神色便淡了几分:“孙志高……,本官听过你的名字,听闻你天资非凡,十二岁便考过了院试,中了秀才,号称宥阳神童。”

王学政的话听起来像是夸赞,其实半点夸赞的意思也无。

说孙志高十二岁中了秀才,实际上就是在问他:为什么十几年过去了,本省学政都换了好几茬,你这个神童到现在还是个秀才?

听明白王学政话中未尽之意,饶是孙志高脸皮厚如城墙,此时也不由地露出尴尬之色,心里气恼对方揭自家的短处,却又不敢反驳回去。

对方可是江南学政,总揽一省文教,一句话就可以夺去自己的秀才功名,自己和他顶嘴,岂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么?

见孙志高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好不精彩,堂下的卫辰不禁暗自发笑,心道总算有人能治的住这个不学无术的孙秀才了。

眼见孙志高羞得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了,王学政身旁坐着的冯知县笑着出来打圆场道:“本官倒是听说孙茂才教导学生十分严苛,这义学中的学子不乏出类拔萃之辈。”

说完,冯知县淡淡地瞥了孙志高一眼,他之所以帮孙志高解围,并不是对孙志高有什么好感,事实上,他也对此人十分不屑。

但此时学政大人当面,盛氏义学代表的是宥阳县的脸面,冯知县作为宥阳知县,却是不能让本县颜面扫地。

“哦?”王学政闻言轻笑一声,没再继续纠缠孙志高的问题,而是问起了学子们的学业:“你们之中,有谁读过四书?”

听到王学政这句话,孙志高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而堂下候着的卫辰则当即精神一振,与另一名义学中的学子代表上前一步答道:“回学政大人的话,晚生读过一些。”

“读过一些?”王学政闻言莞尔:“本官未中进士之前,也只是读过一些四书罢了。”

当下指着卫辰身边的学子问道:“你四书读到哪里了?”

被点到的学子名为陈俊,平日课业在盛氏义学中数一数二,不过此时听到王学政问话,他不知为何却是有些怯场,嗫嚅着答道:“晚生……,晚生读完了《论语》,正勤攻《孟子》、《大学》。”

王学政见陈俊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禁眉头微皱,问道:“你既读了《论语》,那我问你,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何解?”

“晚生……,晚生……”

陈俊攥紧的手心满是汗水,张目结舌,口不能言,看得旁边的卫辰都暗自为他着急。

卫辰入义学半月,对自己这些同窗也有了一些了解,知道这陈

俊是义学中少有的读书种子,王学政出的这道题根本难不倒他。

可陈俊或许是从未见过王学政这样的大人物,此刻居然临场紧张,十成功力连一成都用不出来。

王学政等了半晌,也没了耐心,见陈俊还是答不出个所以然,转头笑问冯知县:“这就是你说的出类拔萃之才?”

冯知县自觉没脸,尴尬地陪着笑,转头狠狠瞪了陈俊一眼。

陈俊本就已经紧张至极,此时被冯知县一瞪,更是吓得两腿发软,脸色泛白,眼看就有晕倒的迹象。

卫辰暗道不妙,要是陈俊真在学政大人面前晕过去了,那盛氏义学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冯知县瞧见陈俊摇摇欲坠的模样,也是暗自后悔,连忙朝着一旁的孙志高使眼色。

孙志高还没搞清楚状况,傻不拉几地和冯知县大眼瞪小眼,气得冯知县差点当场骂娘。

还是旁边的石楷和盛维领会了冯知县的意思,招呼几个学子把陈俊扶了下去休息,冯知县这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一段不那么愉快的插曲,原本兴致勃勃考校学子的王学政心情大坏,看向剩下的卫辰时,眼神也变得冷淡起来。

冯知县自己也对盛氏义学没了信心,为了避免再丢人,就向王学政提议道:“学政大人,时候也不早了,要不还是先用茶饭吧?”

王学政笑着道:“早闻宥阳鱼米之乡,河鲜养人,倒是正好尝一尝。”

二人一拍即合,皆是起身离席,一旁的下属们也动了起来,为上官开路掀帘。

卫辰见状,心中暗暗发急,自己为这次学政莅临辛苦准备了半个月,难道就这么泡汤了?

“二位大人请留步!”

第11章 一鸣惊人

说话的不是卫辰,而是盛维。

他将盛氏族学改为盛氏义学,面向全宥阳招收学子,还免费供应贫寒学子食宿,每年真金白银地往义学里砸,自有他的深远考量。

甚至此次王学政能够到盛氏义学来,也有盛维在暗中使劲。

盛维撒出去足足一百两银子,才喂饱了王学政身边的一位师爷,让他在王学政耳边吹了吹风。

盛维心知,要是今日任由学政大人就这么走了,盛氏义学的名声就彻底砸了,他的百般筹谋也都成了白费功夫。

因此盛维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请王学政和冯知县留步。

只不过,盛维此刻的心情太过急切,仓促之间举止难免有些失度,单说这阻拦两位上官的动作,就十分冒失,尤其他还只是个商贾,那就更加不该了。

若是遇上个刻薄蛮横的上官,指不定就要当场治他的罪。

冯知县转过头来,看向盛维时,脸色大为不快。

这个盛维,平日里也算知情识趣,出手颇为豪爽,今日怎的这般不知进退!

冯知县正要开口斥退盛维之时,却见又有一人上前,正是义学中的坐馆童生,石楷。

石楷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义学之中并非没有弟子可以造就,请学政大人再试之!”

王学政侧过身打量了石楷一眼,见他未戴四方平定巾,便知他没有功名在身,当下问道:“你是何人?”

石楷道:“晚生石楷,三年前侥幸过了府试,现在义学中忝列坐馆之职。”

王学政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因为石楷只是个童生而小觑于他,而是温言道:“每临大事有静气,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你身为坐馆,当仔细教导学生这个道理。”

石楷知道王学政是在说方才陈俊临场胆怯之事,登时一脸羞愧,陈俊是他选出来的代表,出了这种事,他也是难辞其咎。

石楷一咬牙,上前一步,朗声道:“学政大人在上,晚生恳请大人再试最后一人。”

王学政笑了笑,不置可否。

石楷当下心中一喜,知道王学政这是默许了,连忙对身后的卫辰道:“卫辰,你四书背得不错,何不让学政大人考一考?”

背四书?

听石楷这么说,在场众人都是暗自摇头。

四书五经中,五经可以选修,但四书却是必修课,但凡有志科考之人,哪个不是将四书背得滚瓜烂熟?

如今石楷居然让学政大人考校学子背四书,岂不可笑?

不过也有人顺着石楷的目光看去,看见一个年幼的蒙童站了出来,正是方才与陈俊并列的卫辰。

看到卫辰的年纪后,众人倒是有些理解石楷了。

寻常这个年纪,能读三百千千之类已是不错,若能背四书这等经书,确实颇为难得。

卫辰见石楷向自己点头,当即振奋精神,向前迈出一大步,朝着王学政深深施

了一礼道:“学生卫辰,请学政大人出题考校!”

王学政先前就已经见过卫辰,但当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考校陈俊上,对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蒙童并没有太过在意。

此时重新定睛打量了卫辰一番,这才发现这蒙童行止从容,少年老成,单论气度竟比先前的陈俊强出不止一筹。

王学政不禁眼前一亮,赞道:“小小年纪,就有这等端重气度!”

听到王学政这句赞叹,盛维、石楷都是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连先前一心要走的冯知县也打量起卫辰来。

王学政微笑着问道:“方才你先生说你学了四书,都背得如何了?”

卫辰答道:“回学政大人,学生于《孟子》用功最久,可以说倒背如流。”

卫辰话音未落,就听见人群中的孙志高一声冷笑:“倒背如流?你倒是倒背一个给我看看?”

孙志高自从听说卫辰将束脩交给了石楷,心中就对卫辰颇为不满,觉得卫辰是在故意下他脸面,因此一直不待见卫辰。

平日里也就算了,此时见卫辰在王学政面前露脸出风头,孙志高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不由自主地就出言讥讽了一句。

在场其余众人听到孙志高说出这话来,都有些发愣,不知道孙志高到底是何用意。

你们不是一家的么,怎么还拆起台来了?

盛维闻声望去,见说话的是自己的好女婿,更是气得差点心肌梗塞,恨不得走过去狠狠抽孙志高一个大嘴巴子。

如今是什么局面?

卫辰代表的盛氏义学,与盛氏义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孙志高身为义学塾师、盛家的女婿,居然当众拆自己人的台,简直就是愚蠢到了极点!

不过盛维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婿是什么德行,他只在乎自己,恐怕压根没把盛家的荣辱放在心上。

此时盛维也只能寄希望于卫辰能争气些,在学政大人面前应对得体了。

卫辰面色古井无波,回头一拱手,高声道:“多谢孙先生提点!”接着又面朝王学政,恭声问道:“敢问学政大人,学生可以倒背《孟子》了吗?”

王学政见到卫辰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也不由地愣了愣,旋即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开始吧!”

“尔乎有无亦则,尔乎有无而然,也甚其此若,居之人圣近……”